“這……”
有人訝異于崔世友離世的消息,有人則唏噓搖頭。
本也是一代才子,最後卻落了個名聲狼藉,抑郁而終的歸宿。
女子道:“家父一生醉心詩書文章,若真是貪圖富貴錢财之人,當年便也不會執意辭官了。”
“是啊,世友的爲人,我也是知道的。”有人歎氣道:“隻是不知當年爲何,竟是……”
“因爲當年家父根本不曾行盜竊之舉。”女子神色微冷,“真正的盜竊之徒……另有其人!”
金溶月微微仰起了臉,道:“當年之事人證物證俱在,現如今再談‘不曾行盜竊之舉’,未免太晚了些吧。”
“看來金二小姐對當年之事尚且記憶猶新。”女子将金溶月的神情鎖在眼底,問道:“那金二小姐可還曾記得這封手書嗎?”
語罷,取出了一隻牛皮紙信封來。
“什麽手書?”金溶月神色緊繃。
“家父曾作過一篇談論當今文壇諸态的文章,此中涉獵極廣,不單羅列出了南北學子之間的差異,更有古今詩詞變遷之勢。如我不曾記錯的話,我當日取了這篇文章與金二小姐共看,金二小姐亦對之贊不絕口——可數日後,不知何故,金二小姐便作出了一篇幾乎一字不差的文章,遞呈給了袁枚先生,聲稱乃是自己所作。”
這篇文章流傳極廣,在座之人無不知曉者。
可竟還有這等不爲人知的内情。
“金二小姐先别急着否認。”見金溶月眼神洶湧,女子又接着說道:“口說無憑,這封手書便是證據——”
她微微将攥着信封的手舉高了些,面向衆人道:“這封手書中,金二小姐與家父稱,讓他對一切閉口不言。否則……便會将我與已有家室之人私相授受之事,宣揚出去。”
衆人目露詫異。
與有家室之人私相授受……?!
“此乃事實,我不否認,既是做了,便也不怕天下人恥笑诟病。”女子道:“但彼時家父恐我閨名有損,隻能就此忍下,未有發聲。我偶然得知此事,卻十分氣不過,在金家族學中當面質問金二小姐文章之事,金二小姐自不肯認,事後爲将我們父女名正言順地趕出金家,竟還命人誣陷我父親盜竊!”
“父親礙于我有把柄在金二小姐手中,爲顧及我的名聲,又恐金家再有過激之舉,隻得忍氣吞聲,扛下了盜竊之名。”女子眼神中有一閃而過的倔強之色:“可父親錯了,在他眼中我的名譽勝過一切,然而在我心目當中,他的名聲亦是名聲!故而這封書信我一直留着,爲的便是今日!”
這些年來若非是父親百般阻攔,甚至不惜以死相挾,她又何至于要等到父親過世之後才能站出來言明當年真相。
“其上是金二小姐親筆無疑,不知金二小姐還有什麽辯解之言嗎!”
随着這聲質問,一道道目光皆望向金溶月。
“若是事實,那這未免也太過荒唐了……”
“堂堂的金家二小姐竟會做出此等陰險之事,當真是令人無法可想……”
“靳先生之言果然有據可依,同一人能作出如此風格迥異的佳作來,若非是萬年難見的奇才……”
便隻有一個解釋了。
因爲這些所謂佳作,本就非一人所作。
原本以爲今日“盜用”之事隻是單純的活久見,卻不曾想無獨有偶。
同樣的事情,在他們看不到的時間和地點,不知發生了多少。
曆來捉刀代筆,并不少見,可借此欺世盜名,爲了自己的虛名而去将無辜之人逼入絕境,卻未免太過于不擇手段了。
金溶月已無法辯解,卻仍在不甘地搖頭。
望着崔瑩語一張寫滿了甯可玉碎不能瓦全的臉龐,她忽而覺得這一切十分荒唐!
怎麽會有人甯願賠上自己的名聲,也要與她魚死網破?
人都已經死了,還将這些掀出來又能有什麽意義?
這天下的蠢人實在太多了些!
可輸在這些蠢人手中,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
掌心幾乎已被指甲刺破,她卻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她下意識地看向馮霁雯。
卻見馮霁雯亦在望着她。
馮霁雯神情淡漠,眼底神色一片冰涼,毫無溫度可言。
這股并不強烈卻分外清晰的冷意順着目光,迅速地滲透進金溶月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裏。
她忽然明白……從一開始,不管她怎麽說怎麽做,皆無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因爲,馮霁雯根本沒有給她留一絲退路!
金溶月腦海中轟隆一陣巨響,擊得她思緒盡亂。
“是你……是你害我!”
都是馮霁雯!
她忽然失控起來,腳步淩亂地沖向馮霁雯的方向。
“……”
她的動作過于突然,甚至侍童來不及相攔,她已沖到了馮霁雯面前。
四周一陣驚呼。
“快攔住……”
金溶月面色猙獰地撲向馮霁雯。
“月牙兒小心!”
那彥成連忙起身一把扯過馮霁雯。
小仙小茶也趕忙護在馮霁雯左右。
金溶月撲了空,前傾的上半身失了平衡,又因腳步踉跄,竟是撲倒在了面前的矮幾之上。
“姑娘……!”
阿碧臉色驚惶地上前攙扶。
此時卻見金溶月的手腕處遭了矮幾之上碎裂的茶盞碎片劃開了一道傷口,正血流不止。
髻發松散,衣裙上也沾滿了飛濺的茶水與茶葉的浮片。
她神情恍惚,環顧左右,似有幾分分不清身處何處之感。
四下之人多半是目露複雜之色,不住地搖頭。
馮霁雯垂眼看着她這般狼狽的模樣,聽着周遭不絕于耳的議論聲,卻半分也提不起同情之意來。
這樣的金溶月可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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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來還想多寫點來着,但下午到晚上九點前,一直沉迷孕吐不能自拔,還有點偏頭疼,隻能寫這些了,大家先湊合看,明天再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