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方才一瞧見福康安即變了臉色的那彥成,聽得此言不由想到了自己之前的莽撞行爲給馮霁雯帶來的影響,一時也唯有壓下心中怒氣,對她說道:“你放心罷……我将他視作空氣一般,瞅也不帶瞅一眼的。”
馮霁雯聞言不禁失笑,剛要言語卻被一道極爲谄媚的聲音吸引去了注意力。
“三爺您請這邊兒坐,一早就給您占了好位兒的……挨着上首,又靠着火爐,您趕緊坐着暖和暖和。”一身茄紫色錦袍的年輕人讓出了座兒來,哈着腰對福康安示好。
這是袁守侗的長子袁池。
福康安坐下來,便立即有一幫子弟圍了上去,多數都是一副奉承的嘴臉。
汪黎隽一夥人也起了身,阿谀地湊上了前去。
他們這些家世普通、又沒能考進鹹安宮官學的,平日裏鮮少有機會能接觸到福康安這在京中數一數二的天子驕子,逮着了機會自然要牟足了勁兒往上湊,也不管福康安肯不肯搭理,混個眼熟也是好的。
如那彥成這般與之有過節、或丁子昱這般自認身份低微沒有上前問好的可謂少數。
端着男女之别的姑娘小姐們雖沒有勇氣湊上去,但也多是将目光聚集在了上首處,或交頭接耳地低聲說着什麽。
福康安的身份擺在那裏,放眼京城子弟無人能及,加之又生的好看,處處占盡了優勢,妥妥的高富帥一枚,尤其又因親事未有落定,更是理所當然地成爲了姑娘們心目中最想嫁的理想對象,沒有之一。
當然也隻能是理想,因爲在座多數的閨秀都是要參加選秀的,如馮霁雯這般被撩了牌子自由婚配的少之又少。
畢竟不是誰都如馮英廉這般一心溺愛孫女,不願她淪爲爲家族争權奪利的工具。
面對迎上前來奉承的衆人,福康安表現的習以爲常,不爲所動地吃着茶,面上挂着疏遠的微笑,仿佛高貴如他,從未将這些人放在眼中,也将永遠不會成爲一路人。
他身側坐着的小男孩則滿臉不耐,甚是不喜這種場面,卻也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裏。
他眉眼與福康安有幾分相像,正是傅恒最小的兒子福長安,今年不過剛滿十歲。
“一群蒼蠅,嗡嗡的讓人腦仁子都疼。”
馮霁雯斜對面的一張桌上,有男子語帶嘲諷地說道。
馮霁雯下意識地望去,隻聽紫雲壓低了聲音與她說道:“于大人家養的好兒子,前些日子說是在花樓裏打死了人的……若不是仗着家中背景,如今哪裏還能有坐在這裏嘲笑别人的機會。”
此事馮霁雯之前也聽說過——心道看來這年輕人應就是于敏中的獨子于齊賢了,據說性格暴戾,與福康安暗下十分地不對付。
其父于敏中爲文華殿大學士,風頭正盛,他确實也有同福康安作對的資本。
馮霁雯默默記下了對方的樣貌,多了解些京中的人際關系到底不是壞事。
“金二小姐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廊中四下頓時安靜了下來。
馮霁雯順着衆人的視線望去,終于見着了這位隻聞名而不得見、袁先生最得意的女弟子,素有京城第一才女之城的金二小姐金溶月。
不過也隻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卻有着一種格外沉靜的氣質,淡藕色的裙裳外罩了一件寬大的白色羅衣,不似尋常閨秀的精心裝扮,在此場合之下卻顯得格外大方應景,一派文氣十足的模樣,一頭烏發半挽半垂在腦後,白皙的鵝蛋臉上一雙微微上挑的鳳眼如水般柔弱。
如水中一朵初綻的白荷,高貴而清靜,雖美卻讓人生不出一絲亵渎的想法來。
确實不俗。
馮霁雯在心底評價了一句,望着迅速歸座的衆人,便知詩會是要開始了。
“蒙得師傅垂愛,将今年的香山楓會交由我來主持,諸位捧場莅臨,不勝感激。然溶月到底是一介女流,又是初次主持詩會,若有疏漏不周之處,還望海涵。”她話罷微微欠身施禮,寬大的衣袖順勢垂下,更顯得女兒家姿态嬌弱。
話音初落,下方便響起了諸多應合的聲音來,倒都十分捧場,其中更以女子爲多,可見這位金二小姐在京中閨秀圈中亦深得人心。
金溶月見狀微微一笑,待衆人聲音漸低了,才又開口笑道:“曆年來的詩會使得都是成語接龍的套路,今年既由我來主持,便做主鬥膽圖了個新鮮簡單,改用了抽簽的法子——我這裏有兩壺竹簽,皆爲雙生簽。由諸位自行抽取其中一支,我來保留另一支。若由我抽取出的與在座手中的竹簽簽文相同,其便要同往年一般,從詩詞書畫中任選其一即興賦作。規則簡單省事,圖的便是一個驚喜意趣,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往年成語接龍,接不上的以詩詞書畫爲懲,幾年下來便顯現出了許多弊端,譬如連成語都接不上的很難作出什麽出色的詩畫來,還有人爲了有機會出風頭兒刻意不去接,若真是有才學想要顯露且還罷了,可氣的這多是纨绔子弟刻意搗亂的把戲。
眼下這抽簽的法子,便合了許多人的意,一來确實新鮮,容易調動氣氛,二來公允。
見多數人出聲附和,金溶月這才在主座的高椅上落座下來,兩名侍童捧着簽壺上前,送到各桌桌前,便讓衆人抽取。
因規則臨時做了改動,主辦方本着不勉強玩家的原則,放寬了秩序,若是不願意參與進來的,便可選擇不抽簽。
但這樣一個可以借機揚名的機會,沒準兒還能引起袁枚先生的注意及青睐,故沒幾個人會拒絕。
馮霁雯卻很沒出息地選擇了不參與。
成語接龍她還有點底氣,畢竟十幾年的書不是白讀的,可抽簽什麽的這種運氣活兒,她則不願去賭了。
萬一抽中了呢。
既然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走才女這條路,那還是别瞎摻和了,就老老實實地坐在這兒看熱鬧,挺好。
紫雲倒是痛痛快快地抽了一支簽到手,那彥成和丁子昱也各自抽了。
“詩詞書畫,随便拿一樣兒出來應付應付就是了……再不濟也隻是罰一杯果酒而已,怎麽不玩玩兒呢?你字寫的那樣好看。”紫雲說罷忽然低笑了兩聲,壓低了聲音笑嘻嘻地取笑道:“我知道啦,你是不是一心瞅着有沒有能入你眼的如意郎君,分不出心來啊?”
馮霁雯滿面黑線。
咳,紫雲若不提這個,她險些都要忘記自己今日前來身上還背負着任務的。
此際再環視視線中這些錦衣華服的旗人子弟們,不由又是另外一種心情了。
她雖然前世也沒有過感情經曆,但好歹也是二十好幾的大齡女青年了,現如今看着這些人就跟看待半大孩子似得,更别談要嫁給他們了。
而年紀稍大些的,無需去說,定早已有了家室。
馮霁雯這廂正頭疼着,另一邊一整壺簽文已被抽光,甚至還有不少沒落着抽的。
不知是不是因爲今年由金溶月主持詩會的緣故,前來參加的人竟比估算中的更多了十餘人。
到底無傷大雅,沒能參與進來的便在一旁看着,并未有什麽不滿之辭。
金溶月已從肘邊幾案上的簽壺中抽出了第一支簽來。
“蒹葭——”她垂眸輕聲念出素手中竹簽之上的簽文來,含笑望向衆人,問道:“不知另一支蒹葭簽在誰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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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感謝遊戲玩家171819打賞的平安符,以及吾曉舞、老萌萌、被時光遺忘的我,等朋友打賞的禮物~謝謝大家的留言支持,最喜歡看留言啦~
再ps:看得粗來大家都很着急看到和大人,下章保證放出來和大人的戲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