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大口喘氣,每一下都牽動肺腑,充滿怒火。
鏡片上面全是水迹,他的視野有些模糊。
有腳步聲過來,秦正摘眼鏡的動作一頓,他側頭,眼眸微眯。
高挑的身影漸行漸近,來人的樣子也一點點清明。
熟悉到刻在記憶深處的眉眼。
呼吸倏然停止,又粗重起來,秦正一個竄步,逼近唐依依。
五指加重力道,他按住唐依依的胳膊,捏緊,感受掌心下的溫度和柔軟。
下一秒,唐依依被秦正禁锢到臂彎裏,撞上他寬厚的胸膛。
秦正身上的水裹着潮濕,瞬間黏上唐依依,蜂擁般覆蓋她幹淨的藍色t恤。
無孔不入。
唐依依越掙紮,她和秦正挨的就越緊。
她的心髒貼着他的心髒,砰砰的跳。
随着秦正低頭的動作,他眉睫和鼻尖上的水全往唐依依臉上,身上掉落。
很快,唐依依就如同身處綿綿細雨裏。
一滴水滴到她的下巴上,很癢,她的雙臂被秦正箍住,動彈不了,想撓撓都不行。
越想忽略,越受不了,唐依依沒辦法,就在秦正的肩頭蹭了一下。
秦正沒立即發覺。
幾瞬過後,他才翻回去,品位那個細節。
品着品着,秦正勾了勾唇。
起因無所謂,結果令他滿意就行。
“那老頭子,”微涼的唇蹭着唐依依的發頂,秦正的嗓音嘶啞,“玩我。”
“他說你往江邊逃跑了,我趕到的時候,正好看見一個女人掉進江裏。”
“當時距離有點遠,我隻看清是你早上穿的那身衣服,以爲是你,就跳下去了。”
說到這裏,秦正停頓了,他的眸光死死的鎖住眼皮底下的女人,試圖能從對方臉上看到點什麽。
譬如緊張,驚訝。
或者……
感動。
但都沒有。
面部表情暗沉,秦正的手掌一個用力,想把唐依依嵌進身體裏。
“誰知道是那老頭子特意安排的。”
唐依依說,“是你太蠢了。”
眉頭一皺,深籠陰影,秦正面露難看之色。
半響,他猝然就低低的笑了起來,“是啊,我太蠢了。”
唐依依聽到秦正在她耳邊問,咬牙切齒,“你說這是爲什麽?”
“還能是爲什麽?”秦正自言自語,發狠的咬着唐依依的耳朵,在即将見血的前一刻,又松了力道,改爲厮磨。
“我不該忘了,你水性比我好。”
他跳下去,往掙紮的女人那邊遊,發覺到了不對。
唐依依水性非常好,不會那麽無助,驚慌。
當他夠到人,看見長相,氣的臉都黑了。
唐依依又聽秦正說,飽含嘲諷且可悲的歎息,“我是太蠢了。”
情急之下,智商全到腦後,不管不顧了。
“咳……”
地上的女人被當做空氣,她嗆水了,一直難受的忍着,剛才實在忍不住了。
怪異的氛圍終于破裂。
女人煞白着臉,單薄的身子瑟瑟發抖,尴尬又畏懼。
而她的衣服完全濕|透,緊貼着修長的四肢,曲線清晰,美妙。
連身材都是唐依依的臨摹版。
很漂亮,柔弱,能生起男人的保護欲,唐依依看了一眼,得出的結論。
那個老人會是随便找的?
還是另有深意?
她的眼角不易察覺的掃過秦正,秦正并未看旁邊的女人一眼。
女人磕磕巴巴的解釋,“對,對不起,我……我……”
秦正的眉頭緊鎖,拽着唐依依離開此地。
他的步子邁的很大,唐依依勉強才能跟上。
等在車前的青山立刻扔掉煙頭,用皮鞋踩滅,他彎身打開車門,目光沒有在狼狽的秦正那裏停留一秒。
車子停在附近的酒店,秦正帶唐依依進去。
男人五官立體深邃,身形挺拔,肩寬,腿長,他渾身濕透,一副從水裏撈出來的樣子,隐約可見線條精實有力的肌|肉,性|感的要命,前台的倆個年輕女孩看的滿臉通紅。
無論眼睛往男人身上的哪兒放,都顯的她們心懷不軌。
很考驗耐力。
“有問題?”
耳邊響起男人低沉的聲音,透着不耐煩和極緻的冷漠,倆個女孩心一顫,才難爲情的将粘上去的視線給拉扯回來。
之後她倆都沒敢再擡頭。
拿了房卡,秦正跟唐依依進電梯,期間他都沒松開唐依依的手。
電梯門合上,唐依依說,“手可以松開了嗎?”
秦正置若罔聞。
進去房間,唐依依被秦正抵到門上,“鍾韋有爲難你嗎?”
唐依依很容易就知道他口中吐出的名字是那老人,“沒有。”
秦正不退反進,“我看看。”
頭後仰,唐依依的後腦勺靠着門,“我已經說過了。”
秦正說,“我也說過。”
兩人僵持不下。
咕噜
那聲音從秦正肚子裏發出來的,他神态自若,“聽見了吧。”
唐依依說,“聽見什麽?”
秦正一手鉗制唐依依,另一隻手解開濕襯衫的扣子,“我現在很餓。”
他俯身,唇在唐依依的脖子裏磨蹭,一寸寸的吸|吮。
手已經強硬的揪住唐依依的t恤,上撸。
t恤在他掌中變的皺巴巴的。
力量懸殊,唐依依輕喘,眼角冰涼,“秦正。”
她一字一頓,“别讓我更加讨厭你。”
秦正徒然擡頭,深谙的眼眸盯着唐依依,那裏面有熾烈的欲|望在叫嚣。
箭在弦上,随時都會一箭穿心。
他深呼吸,壓着唐依依的身子大幅度起伏,克制着。
“你在威脅我,是嗎?唐依依。”
唐依依冷靜承認,“是。”
許久,秦正從唇間蹦出一個字,“好。”
他退後,強行将蓄勢待發的自己從唐依依身上移開,轉身往浴室方向走,邊走邊扯西褲皮帶,喉嚨裏震出的嗓音很低,“你成功了。”
唐依依松口氣。
剛才如果秦正不收手,她不可能全身而退。
把t恤拉下來,手伸進去整理内|衣,唐依依杵在原地。
這次秦正竟然沒有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硬來,随心所欲,不過問她的感受和意願。
她是意外的。
想起江邊的一幕,唐依依蹙眉,連秦正沖洗完出來,她都沒發覺。
抄起額前的幾縷濕發,秦正瞥一眼在發呆的女人,“過來。”
唐依依回神,“怎麽?”
秦正裹着大浴巾,那副堪比男模的好身材暴露在外,可惜唯一的旁觀者早就看膩了。
“鍾韋打了一百萬去你妹妹的戶頭。”
聽到唐希的名字和那個老人一起出現,唐依依沒有露出吃驚的表情。
她在被帶走後不久,就分析出了其中的名堂。
秦正開口,“鍾韋這麽做,要的是我手裏的玉佛。”
唐依依說,“我知道。”
秦正撩起眼皮,沉默的看唐依依。
唐依依也沒說話。
秦正挑眉,“秦太太,因爲你,家裏損失一大筆錢,你不說兩句?”
唐依依的眼角一抽,“一大筆錢是多少?”
秦正摩|挲着手指,“你是想還我?”
唐依依說,“對,還你。”
秦正意味深長,“怕你還不起。”
唐依依看他,“說個數字。”
“那玉佛是我早年偶然間收的,雖然很難得,但我是甘願拿出來的,就不算進去了。”秦正換了個姿勢,煞有其事道,“主要是我的精神損失費。”
唐依依的臉龐頓時一冷,“當我什麽都沒說。
半小時後,青山過來送衣服。
秦正穿上西褲,又恢複成平日的衣冠楚楚。
“d市有條小吃街,遠近聞名,我們去看看。”
唐依依懷疑自己聽錯,“去小吃街?”
這個男人什麽時候對街邊的小攤提起興趣,願意光顧了?
秦正昂首,“嗯。”
四十分鍾旅程結束,兩人站在傳聞中的小吃街上,感受喧嘩和美味。
唐依依聞着左邊炸年糕的香味,視線也一并挪過去,她丢下秦正,徑自走到攤位前。
“一份年糕。”
大媽麻利的刷甜面醬,“好的。”
秦正停在唐依依身旁,眉頭打結。
大媽一看來人的穿着,就知道是有錢人,她連忙問唐依依,“你男朋友不吃嗎?給他也來一份?”
唐依依裝作沒聽見。
秦正說,“我吃她的。”
大媽立馬就笑眯眯的說,“那感情好。”
年糕被熱油浸濕,從白炸成金黃,起鍋,裝進白色塑料碗裏,香味撲鼻。
唐依依給了錢,端碗走人。
秦正跟上她。
“這玩意兒吃了,不會鬧肚子?”
唐依依吃着年糕,臉上全是滿足,“我不會,你會。”
言下之意,沒你的份。
秦正的唇角抽搐。
一碗年糕全被唐依依吃了,他沒吃上一口。
看到唐依依要了份臭豆腐,秦正的面色不好看了。
“扔掉!”
唐依依說,“是我吃,又不是你吃。”
秦正滿臉厭惡,“你想熏死我嗎?”
唐依依咬下一塊臭豆腐,細嚼慢咽,“你可以離開。”
那味道太沖,絕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把它當美味的更是稀少,秦正屏住呼吸,走開幾步,又回來。
他冷冷的說,“唐依依,你如果再不扔掉那臭東西,我就當街吻你。”
聞言,唐依依慢條斯理的咽下臭豆腐,“你确定?”
她張口,滿嘴的味道。
冷不丁吸進肺腑裏,秦正額角的青筋都出來了。
行。
唐依依,你厲害。
秦正周身氣息陰沉沉的,過去這個女人根本不碰這些東西,也沒時間,沒機會。
全都是這兩年裏帶出來的。
和劉婷雲脫不了幹系。
正在一家咖啡廳相親的劉婷雲突然打了個噴嚏。
對面的眼鏡男依舊在滔滔不絕的說着他的前女友,情緒激動,滿口唾沫。
劉婷雲咂嘴,同樣都男的,還同樣都戴眼鏡,怎麽面前這位和秦正就是天壤之别。
難道是金絲邊和黑框的差别?
劉婷雲否認。
是臉,身材,氣質,談吐……
算了,沒可比性。
過了一會兒,眼鏡男後知後覺道,“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說的有點多了?”
“因爲我覺得兩個人在一起,坦誠最重要,所以對于我的上一段感情,我不會對你有所隐瞞。”眼鏡男伸出一根手指,推推眼睛,一本正經道,“劉小姐,我相信你能理解我。”
劉婷雲笑笑,“我理解。”個鬼啊!
從坐下來,就開始說前女友,家裏怎麽怎麽有錢,開什麽車,如何倒追的他。
還真懂得利用前女友,往自己臉上貼金,提高檔次。
聽劉婷雲那麽說,眼鏡男立刻露出一個笑容,自信滿滿,“看來劉小姐跟我三觀相同,我們很合拍。”
劉婷雲抽嘴,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用心眼嗎?
“劉小姐對未來有什麽規劃嗎?”眼鏡男說,“我個人覺得,演藝圈終究不是一個值得長期投資的事業。”
劉婷雲,“是嗎?”
“劉小姐現在三十一,你這個年紀,說句不好聽的,要麽已經大紅大紫,要麽永遠不溫不火。”眼鏡男說,“劉小姐顯然屬于後者。”
劉婷雲喝了口咖啡。
眼鏡男繼續說,“劉小姐别誤會,我沒有看輕你的意思。”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堅持,又努力,都值得被尊重。”
劉婷雲又喝了口咖啡。
眼鏡男說了一堆大道理,臉不紅心不跳的說,“結婚以後我還是希望你能換份穩定的工作。”
“女孩子開個店也不錯啊,像我前女友……”
又開始了。
劉婷雲打了個哈欠,爲自己的第一次相親默哀,兩秒。
唐依依被逼着領證了,她被逼着相親。
今年才過了一半,憂心。
從小吃街回去,已經過了十點,秦正被臭豆腐的味道刺激的身心俱疲,要求唐依依去刷牙。
唐依依什麽都沒帶,用了酒店的牙膏牙刷。
睡前,秦正撬開唐依依的唇|齒,聞到淡淡的薄荷清香,陰郁的心情總算有了緩和。
“婚禮你想什麽時候辦?去法國,還是英國?”
冷不丁聽到這句,唐依依頭皮一麻,“秦正,你到底想幹什麽?”
秦正不答反問,“看不出來?”
唐依依說,“看不出來。”
秦正的呼吸一沉,淡淡道,“我在向你示愛。”
唐依依和他對視,見鬼的樣子。
秦正的頭低下來,“唐依依,你是不是該有所表示?”
唐依依說,“你想我拿出什麽表示?”
她的話裏透着譏諷,秦正深深的看着她,一時無語。
房間暗下來,寂靜無聲。
不知多了多久,黑暗中響起秦正的聲音。
“以前的,就不要再提了,以後,我們是夫妻。”
這是秦正生平說過的最動情的一句話。
唐依依睡着了。
回去c市的第二天,管家叫來傭人,問需不需要收拾東西。
唐依依正在看聖經,奇怪的問,“收拾什麽?”
她沒說要整理東西啊。
管家說,“先生的意思,要太太這兩天就搬出去。”
唐依依一怔,“搬出去?”
管家點頭,“是的。”
丢下聖經,唐依依立刻去書房找秦正。
沒看唐依依,秦正半垂眼簾,“你不是做夢都想搬出這個家嗎?”
“唐依依,我現在讓你如願了。”
他不給唐依依開口說話的機會,“出去。”
唐依依再不走,他會控制不住,要收回剛才那句話。
門搭上,腳步聲消失。
毫不猶豫。
秦正将書桌上的所有文件都推到地上,他靠着椅背,閉了閉眼。
從自己搬出卧室,睡到隔壁,和唐依依分房睡,又到允許唐依依搬離這裏,讓她高興。
秦正用行動告訴唐依依。
他在改。
每一步都那麽痛苦,如同在自己身上割肉,剔骨。
帶上富貴和吉祥,唐依依搬回公寓。
她清掃了一整天,把陽台的花草澆水,分盆,又給兩隻喵星人準備小窩,貓糧。
富貴和吉祥擠在一個窩裏,六九式,親密又默契。
唐依依看着直樂,她把另一個被抓到角落的窩拿走,去沙發上給劉婷雲打電話。
“我搬回來了。”
“啊?”劉婷雲問,“你偷跑回來的?”
唐依依說,“不是。”
那頭靜了一會兒,傳來劉婷雲震驚的聲音,“依依,秦正願意放過你了?”
唐依依答道,“還說不好。”
她總覺得沒那麽簡單。
那個男人會突然想通,發現他們根本就不合适,再纏下去沒意思,不如各走各的,這種幾率和世界末日有的一比。
劉婷雲問,“秦正跟你提離婚了嗎?”
唐依依說,“沒有。”
劉婷雲歎口氣,“我覺得男人心也是海底針。”
她跟唐依依講了相親的經曆,“可怕吧?”
唐依依說,“可怕。”
劉婷雲說,“依依,我打算跟家裏慢慢灌輸我想一個人過日子的想法。”
唐依依蹙眉,“決定了嗎?”
劉婷雲“嗯”了一聲。
“與其找個男人,要承擔降低生活質量的風險,還要擔心他會不會出|軌,糾結他愛不愛我,愛我哪兒,有多愛,還不如單身一輩子。”
唐依依說笑,“我被你說服了。”
“咱倆不同。”劉婷雲在那頭笑個不停,“你是已婚婦女。”
唐依依把蘋果一放,“挂了。”
劉婷雲哈哈大笑,“不氣不氣。”
兩人聊了很久,才結束通話。
有個人可以傾訴,是件很幸運的事。
搬回公寓後,唐依依就沒去公司,而是待在家裏不出門,餓了叫外賣,困了睡覺,醒了看電影,陪兩隻喵星人。
她想舒服個盡興。
秦正也沒出面,正合她意。
大半個月後,進入夏季炎熱到可以熱死人的階段。
唐依依去超市回來,在門口看到秦正,他消瘦了不少,眼窩深陷,還是那副儒雅高貴的姿态,隻是氣息更加冷冽,好像經曆過很大的煎熬。
秦正手插兜,“去超市了?”
唐依依說,“嗯。”
秦正随口問,“買了什麽?”
唐依依沒從他身上感覺到壓迫感,“吃的,喝的。”
秦正凝視着唐依依,“搬回來這麽多天,爲什麽都不給我打一個電話?發個短信?”
唐依依抿唇,“不知道說什麽。”
克制想把人摟到懷裏的沖動,秦正說,“我回去了。”
然後唐依依就看他轉身,走兩步,停在對門,拿鑰匙開門進去。
好半天,唐依依都愣在原地。
住在對門,至少比以前好。
她自我安慰。
二十六号,秦正告訴唐依依,要她晚上回去吃頓飯。
七點,秦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報紙,該來的人沒來。
八點,準備的飯菜已經涼了,人還是沒有出現。
九點,秦正還坐在沙發上,手裏的報紙沒有翻開一頁,旁邊的手機也始終沒有響過。
他的臉在水晶燈下,沉的讓人可怕。
管家說,“先生,太太也許是臨時有事,耽擱了,要不我去給太太打個電話。”
秦正開口,嗓音冰冷,“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準給她打電話。”
管家和傭人心裏一驚,齊聲應道,“是。”
秦正将報紙放到一邊,他起身去漆黑的花園抽煙。
那樣做,就是在他的心上劃口子。
無疑是在提醒他一個事實。
他被那個女人遺忘了,像個傻子一樣,等到現在。
富貴園,唐依依在吃雞排飯,聽見旁邊那桌幾個年輕男女的談話,她才想起來,今天是秦正的生日。
回去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
唐依依單手開門,身後貼上來一道呼吸,噴灑在她後頸。
“不是說好了,陪我吃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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