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依依做了全身檢查,秦正還是不罷手,帶她去另一個醫院。
他恨不得把唐依依身體裏的每個器官都挖出來,放到眼皮底下,拿放大鏡看個仔細,确定有沒有異常。
c市兩家醫院看完,唐依依被秦正帶去a市。
她感覺秦正很不對勁。
尤其是每次醫生看檢查報告的時候,秦正的面部線條繃的極度冷硬,像是在竭力隐藏着什麽。
唐依依看着窗外,“你在害怕是嗎?”
秦正開着車,“我怕什麽?”
唐依依的嘴角上揚幾分,不是笑。
“你怕唐希說過的話在某一天真實發生,你怕我死。”
秦正這種人,向來不可一世。
他絕不可能承認自己也會有無法控制的東西存在。
譬如他愛上她了。
唐依依感到譏諷,多有意思。
高高在上的神不允許自己走下神壇,被七情六欲纏身。
于是就全副武裝,自欺欺人。
車裏氣氛驟凝。
唐依依那句話如一根細尖的鋼針,刺進秦正的中樞神經,留下一個孔洞。
他緩緩開口,嗓音低沉,裹着寒意,“對,我是怕你死在我前面。”
聞言,唐依依的眼底浮現一抹詫異。
還以爲這人又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逃避,無視。
“你死了,”秦正勾了勾唇,帶出一個清晰的弧度,他長歎一聲,“這樣我的生活得多無趣。”
乍一聽近似是愛人濃情蜜意的呢喃,實則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糾纏。
給人一種錯覺,秦正那話裏面還有一層意思,較爲隐秘,更加瘆人。
仿佛是在說,“放心,我死也會帶着你。”
唐依依的頭劇烈疼痛,她想抽根煙。
當她拿出煙來,還沒放到嘴邊,就被左側伸過來的手給拿走了。
随後耳邊響起秦正的聲音,命令的口吻,“從今天開始,你必須給我把煙戒掉。”
唐依依的語氣古怪,“你要我把煙戒掉?”
“你别忘了,當初可是你一手教我的。”
秦正冷笑,“我教你的東西多了去了,别的怎麽沒見你提?”
唐依依的臉上閃過嘲弄。
秦正捕捉到了,他的下颚收緊,胸口遭大火覆蓋,又被他強行壓制。
“秦先生,肺癌雖然不是直接遺傳性的疾病,但是家中如果有家屬患有肺癌,或者其兄弟姐妹,長輩有病史,那麽子女患病的幾率會比普通人要高一些。”
“還是要多注意飲食習慣,作息規律,戒煙限酒,多吃一些抗癌食物,堅持鍛煉,心情要舒暢,樂觀。”
“定期進行體檢篩查,密切關注,尤其是四十五歲以後,做好預防工作,一旦發現早期症狀,及時配合治療。”
将從醫院聽來的那些話逐一翻出來咀嚼,秦正沒放過一個字。
他的神情冷冽,“如果以後我發現你還在抽煙,唐依依,我保證,後悔不是你能想象的。”
唐依依的牙齒磕到下嘴唇内肉,冷不丁那麽一下,生疼。
“命是我的,我想怎麽……”
車輪霎時極速摩擦地面,與迎面而來的一輛大貨車險險擦身而過。
急刹車聲猝然響起。
夾雜着伸出腦袋,腿肚子打擺,快吓破膽的貨車司機語無倫次的謾罵聲。
車裏,秦正側頭,猙獰着臉怒吼道,“唐依依,你失憶了嗎?”
他粗聲呼吸,冰冷的嗓音從胸膛震出,“你的命是秦家的,是我秦正的!”
“如果你記不住,我不介意親手一個字一個字刻到你身上。”
耳朵裏嗡嗡的,腦子裏卻是一片空白,唐依依的身子因慣性前傾,還沒完全回神,她煞白着臉沖秦正發火。
“你幹什麽?沒看見前面那輛貨車嗎?啊?”
被唐依依大聲訓斥,秦正面部翻湧的怒氣一滞。
一時愣怔住了。
唐依依一聲聲喘息,慢慢從剛才受
驚的狀态裏出來。
她也是血肉之軀,同樣怕疼,怕死。
貨車的體型在她的瞳孔裏出現,以一種可怕的速度放大時,她的心跳都停止了。
半響,秦正眯起眼眸,“唐依依,你敢吼我。”
那語氣裏有憤怒,還有難以置信。
唐依依伸手抹額頭,一手都是細汗。
她又去摸臉,冰涼涼的。
“我是提醒你,你現在是在馬路上,前後都是車。”
秦正從鼻子裏發出一個聲音,意味不明。
“知道害怕,那就給我好好活着。”
唐依依閉上眼睛,面頰蒼白如紙。
大多癌症都不具備遺傳性,先天的少,幾乎靠後天的生活習慣決定。
她沒把唐希的話當一回事。
小孩子才會那麽做,也隻有小孩子會當真。
秦正摸煙,在點燃的時候又想起什麽,頓住,他把煙塞回去,将唐依依撈到懷裏,下颚抵着,胸膛緊貼,感受她的心跳。
一滴水珠砸向車窗,劃出一道水痕。
兩滴,三滴,越來越多……
水痕連成一片透明的水幕。
下雨了。
秦正捧着唐依依的臉,唇蹭着她,動作不輕不重,又變的兇狠,粗魯,野蠻。
鐵鏽味不出意料的出現,唐依依睜開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張臉。
見了幾十年了,早就膩了。
秦正應該也一樣才是。
唇上一痛,口腔的鐵鏽味更加濃烈,喉嚨受虐,唐依依難受的蹙眉,有幹嘔的沖動。
秦正按住唐依依的後頸,阻止她退後,“你爲什麽還是不能習慣?”
唐依依開口,吸進濕熱的氣息,“習慣什麽?”
“習慣你的粗|暴行爲?”
秦正的舌尖上跳躍着兩個字,晦暗不明,“粗|暴?”
他用自己的方式告訴她,在他這裏,她特别,獨一無二。
誰知在這女人心裏,就成了粗|暴。
秦正笑了起來,握着方向盤的手骨節泛白,“接着說。”
唐依依淡淡道,“沒有什麽好說的。”
秦正的呼吸平緩,鏡片後的眼眸裏卻是一片冰寒,“跟我這麽說話的如果不是你唐依依,是别的女人,無論是哪個,我他媽早就一腳踢開了!”
唐依依笑道,“那我是不是該感激涕零?”
秦正一再收緊手指,克制想把這女人掐死,“給我坐到後面去!”
唐依依欲要解安全帶,又聽秦正那邊的車門打開,砰一聲砸上。
她被鎖在車裏。
望着窗外的雨景,模糊不清,唐依依換了個姿勢,清晰的思緒漸漸紊亂,往後倒退。
“喂,小矮子,你有爸爸媽媽嗎?”
“有,有啊。”
“騙人,你要是有爸爸媽媽,他們怎麽不來接你?”
“騙人的是小狗,我爸爸和我媽媽明天就來接我!”
“小矮子,你昨天不是說你爸媽會來接你嗎?天都黑了,我就知道你騙人,來,小狗,叫兩聲我聽聽。”
“明天!我爸媽明天一定會來的!”
“我看你是小傻子吧,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是你爸媽不要你了。”
“你才是傻子!我爸媽給我買衣服,新鞋子,不會不要我的!”
永遠都是下一個明天,那時候唐依依每天看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大鐵門,盼望着看到爸媽。
這樣她就可以回家了。
她做夢都夢到爸媽來接她。
但夢終究隻是夢,一睜開眼,爸爸媽媽就全不見了,她還要繼續惶恐不安,無助害怕。
直到唐依依真正記事,長大了,她去問管家,問秦正,問秦家很多人,千辛萬苦得到一個答案。
她是被遺棄的。
指甲摳進手心,疼痛将唐依依從回憶裏扯開。
自己的父親去世,任誰都會傷心難過,痛哭流涕的吧。
可她在聽到那個人的死訊,見過唐希,被指責,甚至詛咒的這段時間,她的眼睛始終都是幹的。
包括現在都是。
真的哭不出一滴淚。
除非硬生生去逼迫自己想一些傷心,不得願的事,或者去自殘,這樣可能會使眼睛濕潤。
唐依依歎口氣,她不是一生下來就對親情麻木,涼薄,冷漠。
究竟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也許是在她知道不會有人來接她,唯一的念想落空,意識到多麽可笑的那一刻開始。
又或者是她看到那家人幸福快樂,在提到她的時候,用一種讨論被常年遺忘在角落裏,鋪滿灰塵的某件物品的語氣開始的。
唐依依翻開包,亂找一通,她頓住,忘了要找什麽。
片刻後,秦正回來,衣和發都濕了,水順着他的斂眉,挺鼻,薄唇,棱角分明的下颚,突起的喉結,往黑色襯衫的領口裏面流淌,埋進滾熱的胸口。
四處亂竄的火焰已經被雨水的涼氣強行蓋滅不少,仍有個别地方頑強的燃燒。
連帶着車裏的氣流都一分爲二,一半陰冷,一半悶熱。
雨刷來回擺動,秦正側低頭,黑沉沉的目光實質化,如鋼筋打造的鐵籠子,困住睡着了的女人。
許久,他擡手,把她額前搭下來的一縷碎發撥開。
雨天,路上濕答答的,往來的車輛在雨幕中盡情穿梭,濺起一大片水花。
路滑,秦正沒立即回c市,他跟唐依依在酒店住下了,定的套房。
吃完飯上去,唐依依想洗漱睡覺,今天雖然不是她開車跑長途,但在車裏坐那麽長時間,又去各個醫院檢查,身心俱疲。
秦正看腕表,不到七點。
“過來,我們聊聊。”
唐依依詭異的看他,“還是洗洗睡吧。”
她實在想不出來,和這個男人能有什麽可聊的東西。
秦正淡淡的說,“才七點多。”剛吃完飯不能立刻睡覺,這女人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當她的身體是銅牆鐵壁嗎?
他的手在腿部輕敲。
這個動作是一個指令,唐依依沒遵從,“我的腸胃不太舒服,想睡了。”
秦正的眉宇鎖住,把唐依依攔腰抱起,放到腿上。
他把臉埋在她的脖子裏,深吸一口氣。
唐依依看着牆壁的抽象畫,難以想象是什麽東西。
秦正的手在唐依依的衣服裏,輕車熟路,口上說,“李眉住的那個小區周圍,從七十五到八十三,那幾個門面都是你的,是開店,租出去,還是想怎麽用,你自己拿主意。”
唐依依的眼睫一動,前段時間李眉跟她提小區房價的事,她留意了一下,後來就沒再看。
那麽多門面,都是冰冷冷的房子,她又不貪圖富貴,要來有什麽用?
搞的好像隻要她提一個字,秦正就能讓她如願,那意思無非就是說,看,我對你多好。
可她最想要的一樣,秦正偏偏不給。
似乎也不指望她露出意外,驚訝的表情,秦正又說,“盡快決定報個班,舞蹈,瑜伽,還是别的,想好了告訴我。”
唐依依猛地擡頭,“報個班?”
秦正昂首,“嗯。”
唐依依的臉色冷淡,“我不去。”
秦正噙着笑,語氣充滿危險,“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嗯?”
唐依依徒然一個用力,從秦正腿上起來,還順手在他胸前一推。
猝不及防,椅子向後倒去,秦正摔地上了。
他的面色鐵青,一字一頓道,“唐依依,你找死!”
唐依依看呆。
幾十年裏,第一次看秦正這麽狼狽。
滑稽的不行。
她在秦正過來揪她的前一刻,甩手走人。
沒理會身後的低吼聲。
人怕就怕有所求,那樣就會變的不像自己。
以前隻有她有,現在秦正也有了。
她求而不得,秦正也一樣。
月初,秦正帶唐依依出了一個墓園。
到那兒,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唐依依才知道秦正是什麽意思。
天氣已經漸暖,溫度回升,早晚還是涼絲絲的,是個亂穿衣服的季節。
唐依依穿着黑色長款厚外套,帶大毛領的,跟她站在一起,秦正一身黑西裝要清涼很多。
墓園裏靜悄悄的,在一座座墓碑的襯托下,陰森森的。
人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活着的人再去計較,怨恨,糾結,毫無意義。
那些過往理應一同埋進土裏,在地底下慢慢腐爛,等着時間一到,揮發。
唐依依把放在口袋裏的手拿出來,涼意鋪天蓋地般襲來,很快就卷走手上的熱度,留給她的是冰冷。
一陣風呼嘯而過,墓園四周的樹木被吹的東倒西歪,那聲音竄進耳膜裏,像是鬼哭狼嚎,唐依依打了個寒戰。
下一刻,又有一股溫熱的觸|感包住她,裹着一層薄繭。
“唐平州,謝謝你。”
磨|蹭着掌心裏柔軟的手,秦正開口,嗓音裏波瀾不起,話語說的突兀。
唐依依的臉更白了幾分。
她的耳邊再次響起厲鬼的聲音,“如果你當年做的是另一個選擇,你的大女兒唐依依進不了秦家,我也就不會碰到她。”
那該多好,唐依依想。
“可惜沒有如果。”
歎息着說出一句,秦正俊美的面龐籠着一絲愉悅,在唐依依的餘光裏,他的五官都扭曲了起來,面目可憎。
“所以我要謝謝你,把唐依依送到秦家,送到我眼皮底下。”
秦正勾唇,看向身旁的女人,“你說是嗎?”
這場景和那些話要是安排在一對兩情相悅的男女身上,就是感恩。
可在唐依依這裏,秦正所說的每個字都在把她往地獄閻羅拖去。
萬劫不複。
離開墓園,回去的路上,唐依依一直沒說話,秦正也是一言不發。
公司,家裏都籠罩着那種僵硬的氛圍,持續了一周,誰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春困來的措手不及。
唐依依躺在沙發上,富貴躺在她肚子上,一人一貓都無精打采。
管家說,“唐小姐,花園裏的櫻花全開了。”
唐依依,“哦。”
管家繼續說,“天氣不錯,适合出去散散步,活動活動。”
唐依依說,“我哪兒也不想去。”
自從做過檢查後,秦正就開始嚴格監督她的作息,六點起床,跑步,下雨就去健身房,晚上十點前必須上床睡覺。
一旦超過十點沒睡,那一晚上,她就别想睡了。
傭人過來說,“唐小姐,蜂皇漿已經給你放桌上了。”
唐依依說,“知道了。”
她拍拍富貴,富貴慢吞吞的伸爪子撓臉,不情願的起開。
把一杯蜂皇漿水喝完,唐依依忍住惡心,又喝了杯溫水。
搖了搖頭,管家拿了幾本雜志過去。
唐依依随便翻翻,停在一頁上面。
晚上,秦正聽到唐依依說要去清鴛山,“這個月我沒時間,下個月再定。”
唐依依提醒,“是我去,不是我們。”
解衣扣的動作一頓,秦正看似是愣了一下。
頭一次被一個女人明晃晃的嫌棄,面子上挂不去,但他又以最快的速度銷毀證據。
“不準。”
唐依依堅決道,“我已經決定了。”
秦正盯着眼皮底下的女人,有恃無恐了是嗎?
“你去清鴛山幹什麽?”
唐依依說,“漫山遍野都是花。”
秦正說,“看花哪裏不能看,花園不都是花嗎,非要跑那麽遠?”
唐依依看秦正的眼神就跟見了更年期大媽一個樣。
“年紀大了,話就多了,原來男人和女人沒區别。”
秦正的面容漆黑,語調卻是淡淡的,“你再說一遍試試。”
唐依依說的是别的,回到正題,“我是想去散散心。”
看面前的女人臉白的近乎透明,下巴消瘦,秦正的唇角緊抿,“等兩天,我把事情處理完。”
唐依依不爲所動,“不用了。”
秦正從牙縫擠出一句,“叫劉婷雲陪你一起去。”
唐依依說,“劉婷雲在外地拍戲。”
秦正眉頭一擡,“那就李眉。”
唐依依說,“我隻想一個人去。”
秦正的面目神情恐怖,“想也别想。”
他摔門出去。
在書房抽了一夜的煙。
最後唐依依還是去了清鴛山,雖然隻有一天兩夜。
她站在山頂,心情前所未有的舒暢。
之後她又去廟裏燒香,入鄉随俗,蔔了一卦。
唐依依離開的一小時,秦正就後悔了,他在會議室大發雷霆,高層們替唐依依背鍋。
盡管唐依依在夙城的一舉一動秦正都知道,但他看不到,摸不到,還是不行。
十三号上午,秦正查到夙城飛往c濕的乘客名單,唐依依在其中。
圍繞在他身上幾十個小時的冰冷氣息終于不見。
九點半,青山去機場接人,聽到一則新聞報道,得知唐依依回來的航班起火,在榕城迫降,造成突發事故的原因還在進一步調查。
許久,他舔了舔發幹的嘴皮子,走到角落裏,沉聲打電話。
辦公室裏,深坐在皮椅上的秦正霍然起身。
正在彙報工作的開發部主管心驚肉跳,不明所以。
電話那頭是什麽人?能讓總裁的臉色巨變。
他聽到對面的人說,“我要知道她的具體情況。”
之後,辦公室一片死寂。
主管硬着頭皮,“總裁,那我先下去忙了。”
立在辦公桌後的人沒反應,聽不見。
主管咽口水,輕着腳步出去了。
半個多小時後,确定唐依依的生還情況,秦正才發覺自己的指尖一直在抖,身子也在抖,整個人都不是平時的沉穩樣子。
他摸出煙盒,銜住一根煙,又去按打火機,手抖的厲害,幾次都沒按下去
好半天,終于有一簇火苗顫顫巍巍的掠過煙頭,扔掉打火機,秦正将尼古丁的味道狠狠吸進肺腑,再緩緩吐出。
他夾着煙,手指不抖了,心髒依然劇烈跳動着,欲要沖開胸膛。
最終他體會到了撕心裂肺的感覺,有一種情感破土而出,如潮湧,瞬間滲透四肢百骸,瘋狂地融入每一個毛孔,讓他的所有感官顫抖,抽搐。
再也無法掩埋。
煙霧缭繞,秦正單手撐住額頭,低笑,唇邊的弧度擴大。
而後他身子後仰,放聲大笑。
唐依依,我承認。
我愛上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不是醫學工作者,有關癌症的内容是參考的百|度,經不起考究,摸摸頭
感謝幾位小夥伴對我的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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