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世會所
秦正過去時,薛五已經摟着一女人,抱大腿上玩開了。
見他面色不佳,就揮手讓女人出去。
“怎麽才來……”薛五無意間掃過的眼睛睜大,“阿正,你來的路上遇到野貓了?怎麽被抓成那樣?”
秦正若無其事的坐下來,端起酒杯,将那杯伏特加一飲而盡。
透明的酒液繞着舌尖,彌漫整個口腔,又盡數滑進喉道,充斥胃部每個角落。
味幹冽,勁大刺鼻。
薛五挑起一邊的眉毛,“是唐依依吧。”
見秦正沉默,薛五盯了半響,他忽然說,一臉詭異,“阿正,你該不會是喜歡唐依依吧?”
秦正淡淡撩眼皮,嗤笑,“怎麽可能。”
猶記得那年,夏日午後,尚未褪去稚氣的唐依依說喜歡他,那時候她緊張的攥着手,滿懷期待,忐忑,他波瀾不起,更是覺得好笑。
小女孩都擁有幻想,情窦初開,似乎不記得自己被親人送進秦家的原因,也忽略了他們之間的主仆關系。
她隻需要無條件服從。
至于别的,連做夢的權利都沒有。
所以他提醒唐依依,别忘了自己是什麽身份。
秦正眯了眯眼眸,晦暗不明。
從那以後,唐依依的性情大變,喜怒哀樂全都藏了起來,什麽都能令他滿意,從不犯錯。
而他再也沒有從唐依依口中聽到那幾個字。
“也對。”薛五拿酒瓶倒酒,“這麽多年,我就沒見你對哪個女人動過情。”
他的臉上浮現一個興味的笑容,邊說邊打量好友,“那你不回曼哈頓,待在國内,收購廣告公司幹什麽?”
還偏偏是唐依依所在的那家。
秦正雙腿交疊,好似沒聽見薛五的話聲,以及那裏頭的疑惑。
幹什麽?
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總要得到一些懲罰。
“人找到了,你又不放,如果是記恨她當年背叛你,卸下她的一條胳膊,斷一條腿,丟進無人島,自生自滅不就行了。”薛五懶洋洋的說,“或者設個圈套給她鑽,讓她背巨債,賣|進皇世,保準後半輩子都直不起腰……”
一連說了幾種法子,一個比一個歹毒,絕望,薛五還是那副懶懶的腔調,“怎麽折磨一個人,你比我在行啊,我說的這些在你面前都是小兒科,那句話怎麽說來着……”
“關公門前耍大刀。”
秦正摸出一支雪茄,黑沉的眼眸裏閃爍意味不明的寒光,他勾了勾唇,“那多沒意思。”
倘若他想那麽做,早在兩天前,甚至更早,那個女人第一次在他眼皮底下耍小心思的時候,就動手了。
她是他這一生最滿意的作品。
眼角瞥到手背的抓痕,秦正的牙齒咬着雪茄,那聲笑模糊不清。
沒有人敢在他身上留下一點痕迹,包括過去的唐依依。
不過,現在的唐依依那麽做了。
忘了過往,膽子都大了。
“這還沒意思?”薛五皺眉,“阿正,你是怎麽打算的?”
秦正抽一口雪茄,煙霧缭繞,一聲不語。
不知道在打着什麽主意。
“如果,我是說如果啊,”薛五換了個姿勢,随口問,“唐依依有男人了,你會怎麽着?”
秦正怔住了。
似乎他從來就沒想到過會發生那一幕。
唐依依是他秦正的私有物,從多年前就是,以後也必然是。
她想有男人?
除非他死。
這是秦正的第一反應。
沒有出處,無迹可尋,就徒然在心底竄了出來,仿佛早已鸷伏在某個見不到光的陰暗角落。
察覺好友身上的氣息劇變,薛五一驚。
看過去的眼神立馬深了下去,剛才他是試探,現在他心下笃定,這人心裏有鬼。
是恨遭受背叛,還是單純不能接受自己貼身的人脫離掌控。
怎麽都好,可千萬别真的動情了。
唐依依就是一顆帶毒氣的炸彈,一旦爆炸,一定又是一次天翻地覆,離她最近的人會被傷的體無完膚。
深夜,大雨瓢潑。
富貴發燒了,精疲力盡的癱倒在床頭。
量體溫,顯示四十一度五,唐依依快速去換衣服褲子。
隔壁房間,劉婷雲沒睡,跟男友煲電話粥,異地戀就是苦逼。
她聽到客廳傳來腳步聲,還挺急,連忙起身去看。
“怎麽了?”
唐依依抱着白貓,單手翻櫃子找雨傘,“富貴發燒了,我不放心,想帶它去醫院一趟。”
“富貴發燒了?”劉婷雲臉色一緊,立馬趿拉着人字拖過去,手碰碰白貓的耳朵和尾巴尖,不是平時的冰涼,“這麽燙!依依,我陪你一塊兒去,你等等,我馬上……”
她邊說邊焦急的回房,很快就把身上的褲衩換了。
走到門口時,劉婷雲蹙眉說,“雨太大了,我先下去叫車,你等我電話。”
唐依依來不及開口,劉婷雲已經跑了。
“富貴,以後不許再對婷雲發脾氣了,你看,她對你多好……”
白貓沒回應。
它生病了,不想動彈。
等唐依依和劉婷雲帶着富貴趕到距離最近的一家醫院,已經是半個多小時以後。
還好富貴不兇,做檢查的時候一直在配合醫生。
把濕發撥開,劉婷雲開始發微博,接着之前在車裏的那條,她這毛病改不了,走哪兒發哪兒。
在胖白貓的圖片旁邊附上一行字:“富貴,好樣的!”
唐依依打了個噴嚏,寒意揮之不去,“婷雲,你身上帶紙巾了嗎?”
劉婷雲見唐依依一張臉白的吓人,嘴唇也沒血色,她哎一聲,“忘了帶了,我去問問人。”
話落,玻璃門推開,進來一個男人,身形修長,眉目明朗。
男人一手摟着一隻黑貓,一手提着一把黑色雨傘,水滴一滴一滴砸到地磚上面,他身着簡單的白衣黑褲,卻是氣宇不凡。
純黑的貓,英俊的男人,一下子撞進燈光底下,又将濕答答的空氣攪亂,悄無聲息。
劉婷雲朝唐依依擠眼睛,大半夜的,鬼天氣,竟然還能碰到大帥哥。
唐依依低頭刷手機,擡頭看男人。
确定和李眉下午發給她的照片裏的人是同一個。
老田的表哥,陸啓之。
唐依依把手機塞灰色連帽衫口袋,當做什麽都沒看見。
她還沒答應給聯系方式,對方應該不知道她。
陸啓之把黑貓交給護士,黑貓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松爪。
一人一貓四目相對,隻有他們能懂的交流。
十幾秒後,黑貓的爪子松了,特别高傲的伸到護士面前,它似乎剛和主人進行了一場談判,從中得到了什麽好處。
陸啓之放好雨傘,曲着長腿,坐在椅子上等。
劉婷雲朝男人走過去,“先生,請問你有紙巾嗎?”
“有。”嗓音溫潤。
陸啓之從褲兜拿出一包沒拆的紙巾遞過去。
劉婷雲笑容滿面,“謝謝。”
她回到唐依依身邊,擠眉弄眼。
剛才那人分明沒有盯着唐依依看,但劉婷雲肯定,他進門那一刻就注意到唐依依了,并且未曾收回關注。
世上的多數巧遇,是一個人有意爲之。
陸啓之滑動手機屏幕,看着什麽,面龐浮現一抹淺笑。
雨夜繞着大半個C市,開車到這裏,見到想見的,比預料的還要讓他舒服,收獲頗多。
唐依依又打了個噴嚏,她把紙巾蓋到鼻子上,捂住揉揉,明天估計要感冒。
護士抱着黑貓出來,“先生,你的貓很健康。”
陸啓之從容淡定,“它今天胃口不好。”
護士的臉微紅,“可能是天氣的原因,回去多喂點水。”
陸啓之托着黑貓的屁股,沒有離開,而是走到唐依依面前。
一雙棕色皮鞋出現在眼皮底下,唐依依愣了愣,随後聽到頭頂的聲音。
“不好意思,請問你是唐小姐嗎?”
唐依依的面色微變,李眉能把陸啓之的照片發給她看,一定也會把她的照片給陸啓之。
她擡頭,唇角動了動,“我是。”
下一刻,唐依依看到男人那雙桃花眼裏有什麽蕩開。
“你好,我是陸啓之,我在李眉那裏聽過你。”陸啓之微笑道,“也見過你的照片,剛才進來沒注意看……”
男人謙和有禮,嗓音溫柔,動聽。
唐依依修剪好看的細眉舒展了些許。
如果說秦正是骨子裏透出來的冷血,殘酷。
那陸啓之是骨子裏透出來的溫和,優雅。
像一片溫暖的陽光,氣息幹淨,讓人産生好感,放低戒備。
旁邊的劉婷雲老實的閉口不言,眼珠子亂轉,一臉看大戲的樣子。
唐依依有一搭沒一搭的跟陸啓之聊着。
她發現這個人跟她很合拍,有共同語言,氣氛并不尴尬。
沒多久,富貴被抱出來了。
唐依依接過去,摸摸它的腦袋,“回家了。”
陸啓之把使勁瞅唐依依的黑貓按到懷裏,“我送你們。”
給了唐依依一個餘光,劉婷雲搶先一步,咧嘴道,“謝謝帥哥。”
“地址上車告訴你,不遠的,對吧依依。”
唐依依的眼角輕微抽抽,對陸啓之說,“那麻煩陸先生了。”
陸啓之輕笑,“不麻煩。”
劉婷雲自個打傘沖進雨裏,“依依,陸先生的傘大,你跟他一起!”
快的唐依依都沒攔住。
“……”
砰一聲,黑色雨傘在唐依依發頂撐開。
唐依依又說了一聲麻煩了。
陸啓之的目光掠過,“唐小姐如果不介意,可以叫我啓之。”
腳步慢半拍,唐依依抿抿唇,半響,她說,“那你也叫我名字吧。”
陸啓之眉眼帶笑,“好。”
雨勢兇猛,瘋狂,噼裏啪啦敲個不停。
踩下幾層台階,唐依依猝然看向左側,她的眼睛微微一睜。
一輛黑色邁巴赫停在雨中,被雨幕籠罩,宛如幽靈。
陸啓之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唐依依收回視線,平靜道,“走吧。”
雨傘往身旁的人那裏傾斜,确保她好好的,陸啓之的肩頭潮濕。
左側,車裏的氣溫比外面要更加寒冷,凝結。
後座的秦正打開車門。
石進先一步出去,立在門口,彎腰給他撐傘。
傘下,秦正望着那輛車消失的方向,神情陰森,鏡片後的眼眸結了一層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