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她别說了，這原本應該是個美好的夜晚，屬于我和她的夜晚，可是卻讓氣氛變得如此的沉重，不知道是誰的錯。
可是她卻說，說出來心裏會好受些，這些話埋在心裏多年，好像是一座大山，早就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後來她繼續說，我默默的聽着，緊緊的握着她的手，好像這樣，就可以陪着她共度難關。
柳莎莎的媽媽走了之後，家已經不像是一個家了，她那時候才幾歲，什麽都不懂，而她的爸爸開始酗酒，經常夜不歸宿，那段時間，經常有警察過來，因爲她媽媽案子的事，她總是害怕是來抓她的。
她爸爸喝了酒回來，有時候會打她，打完了就哭，至于爲什麽打她，因爲她爸爸經常說，如果柳莎莎當時大一點，就可以出庭作證，可是她不過是個小女孩，所說的話不能作爲口供。
有一次她爸爸又打她，剛好警察來了，要抓走她爸爸，她就給警察跪下了，她求警察不要抓她爸爸，因爲自己已經沒有媽媽了。
當時警察也動容了，就教育了她爸爸一番，警察走了之後，柳莎莎躲在角落裏，害怕的看着她爸爸。她爸爸抱着她，哭的撕心裂肺的，那天說了很多話。
柳莎莎說她那時候小，記得不清楚，隻依稀記得，她爸爸說要把一切都找回來，還跟她說對不起，那天柳莎莎睡着了，醒來的時候，家裏空蕩蕩的，她爸爸離開了。
她很害怕，但是出不去，直到第二天，有警察來了，帶着她走，她看見了她爸爸，渾身血淋淋的，好像快死了似的。
她依稀聽見大家的議論，才知道，她爸爸去找鄭老闆那些人報仇，結果被打了個半死。
後來，她爸爸就被警察帶走了，好多年都沒回來。
“那以後，我就好像是一個孤兒了，無依無靠的……”
柳莎莎說到這裏，已經成了一個淚人了，她卻還在喝酒，好像這樣會好受一些。
我把她的酒杯奪了，說道：“那後來呢，你爸爸到底怎麽樣了？”
“他被判刑了，蓄意傷人罪，要被判二十多年，我知道這一切，都是鄭老闆那些人故意捏造的事實，可是又能怎麽辦，所謂的公道，什麽都不是，我隻能靠自己，所以我發誓，要讨回公道，讓那些畜生永世不得安甯。”
她眸子裏透着徹骨的恨意，還有無比的堅定，渾身在發抖，她咬着牙，好像是一個女戰士。
我無比震驚，摟緊了她，說道：“那你怎麽長大的呢？”
“長大？我是靠救濟的，或許你不知道，我們小時候一塊長大，你對我知道多少呢，我在學校裏，是别人以爲的女妖精，可是多少淚水，都是我偷偷的咽回去的，從我爸爸進監獄的那一刻起，我幼小的心靈就埋下了仇恨的種子，可是我知道，我還太弱小，我需要幫手，這就是後來，爲什麽我的身邊圍着那麽多男人，他們可以幫我，而我，可以讓他們開心，我每天都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人前我要做最光彩奪目的，他們就會喜歡我，爲我做事，可那不是原本的我。”
我這才明白，柳莎莎是多麽的不容易，一個小女孩就有了那樣的心智，那是要經曆怎麽樣的疼痛和折磨，才會蛻變出來的呢。
“莎莎，你真難。”我不知道怎麽安慰她，給她擦去了眼淚。
我這才明白以前很多她身上不被理解的秘密。
比如她收到的那些信，她看完就會哭，那是她父親從監獄裏寄給她的信，他希望她好好的讀書，他一定會努力改造，盡量提前出來。
比如她那麽害怕警察，因爲那些事之中，她見到了他們的冷酷無情，給她留下了心裏陰影。
我突然在想，當你隻看到一個人表面的時候，你所想的，都是表面的東西，比如我以前以爲的那個柳莎莎。
我甚至很愧疚，很自責，我曾經甚至想瘋狂的報複她，現在想想，真是可笑至極。
“謝謝你聽我說這麽多，我覺得輕松多了，爲這一切幹杯吧。”她擦幹了淚水，好像重新變得堅強無畏。
“不要幹杯，莎莎，我希望你可以過正常的生活，你這樣太累了。”我勸道。
“這不可能，這麽多年，我不會放棄。”她很果斷的拒絕，又一口喝幹了酒。
我想我勸不了她，就好像當初我執着的以爲，我可以拯救慕容晴那樣，可是最後是遍體鱗傷，卻依然義無反顧，就算是現在，慕容晴杳無音信，我也沒打算放棄過。
沒有柳莎莎，何來我和慕容晴的相識，看見柳莎莎，我又不得不想慕容晴，我勸柳莎莎，其實好像是在勸自己吧。
“那我們别喝酒了，回去休息吧。”我說道。
“不，我要喝，難得跟你喝一杯，楊仁你不知道，每次在鄭老闆身邊，我看見你的時候，我心裏特别難受，我喜歡你，可是我又當着你的面，矯揉造作的對着那個老混蛋好，我好難過，我知道，回去後，又要重演了，我不想，我現在就想跟你在一起做我想做的事，我是不是很自私。”
她說着就摟緊了我，好像生怕會失去我似的。
“别這樣，我也不好過，莎莎，該休息了。”我拍了拍她的頭。
“我不休息，有時候我在想，如果哪一天，我的事情完成了，我就要嫁給你，我要和你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過我們的二人世界。”她眸子裏透着向往，那是一個女孩本該有的，很普通的夢想，在她眼裏，卻好像是奢侈。
她又問我答不答應，我說好，她就笑了笑，然後突然在我胳膊上咬了一口，好像從前那樣喜歡咬我一樣。
咬了那麽多次，我今天才明白，她爲什麽會咬我。
後來我們都喝了不少，手牽着手在街上走，看見路邊躺着一個醉漢，蜷縮在那裏，很可憐。
柳莎莎拿了錢給他，然後看着那醉漢，眼睛又紅了，她說看見他，就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小時候很多次，她爸爸就是這樣，有時候喝醉了沒錢付，還被人打，她就隻能在邊上看着哭，也是她的哭，别人看着覺得同情，一次次的放過了她爸爸。
“其實你爸爸也是條漢子，至少，他爲了自己的家做過事，在那種情況下，他也隻能是沖動吧，他别無選擇。”
“可是他不該那樣做，我有時候挺恨他的，覺得他不負責任，但是現在，我很想他。”柳莎莎挽住我的胳膊，靠在我的肩膀上，望着遠方的夜色。
“如果真的想，就去看看他吧，這麽多年，你應該原諒他。”我勸道。
“我也好想我媽媽，我也恨過她，這麽多年，她都沒回來找過我，隻是會隔很久才來一次電話，還是公用電話。”她愁眉苦臉的。
“她也不容易，其實你爸媽如果知道你在報仇的話，可能他們會勸你的，如果你放棄……”
她突然打斷我，說道：“不談我了，說說你吧，雖然我們一塊讀書，但是我對你家裏還不了解呢，爲什麽你小時候膽子那麽小呀，尤其是長大的時候，你還那麽擔心，人家那時候就喜歡你了，還希望你可以保護我呢，甚至幫助我完成我的心願，可是你卻那麽恨我。”
她撅嘴，在我身上輕輕的擰了一下。
我卻一時間無言以對，我已經好久沒有心思去想我的家裏人了，小時候我爸媽就離婚了，就剩下我的酒鬼爺爺陪伴我長大，那種孤獨，和柳莎莎也算是同病相憐吧。
“也沒什麽好說的，就那麽回事。”我苦澀一笑，心裏卻不是滋味，我也好久，沒回過家了，和我爸媽也沒見過了。
“什麽嘛，這不公平呢，我們現在都這關系了，你不可以對我有秘密。”她不依不饒的。
我幹笑，說道：“也不算什麽秘密。”
“那你帶我回你家去吧，我想看看我們未來的家。”
“什麽我們的未來的家？”我撓撓頭。
她捶了我幾下，在前面匆匆的走，吐了吐舌頭，笑道：“笨蛋，因爲我将來要嫁給你的呀，當然是去你家裏住呢，那就是我們的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