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家主,沙陀人雖然勢大氣盛,但是從中原往南,情況就可能和中原以北不一樣了,越往南,地形氣候都會對沙陀騎軍造成影響越來越大,李存厚他們不會不知道,所以吾判斷晉軍不會同時開啓兩個戰場,也就是說如果他們對南陽開戰,那麽相當長一段時間内我們會是安全的,甚至可能在我們有一些舉動時,沙陀人也會選擇性的視而不見,在一些特殊情形下,他們也許還會和我們形成一些默契。”
袁無畏的話讓袁懷慶、袁無爲他們都有些聽不明白,沙陀人怎麽會和己方有默契?
特殊情形?什麽叫特殊情形?
但是袁懷河卻聽明白了。
“老七,你是說沙陀人可能要接到許州——郾城——西平——吳房——朗山一線,從側面突襲南陽?!”袁懷河雖然聽明白了,但是仍然被袁無畏的大膽所震驚,“你的意思是我們要借道?你沒有考慮過假道伐虢的故事會不會在我們身上上演?”
“家主,的确有此風險,但是我以爲不大。”袁無畏态度冷靜,“我們可以适當加強汝水一線的防禦,隻要上蔡和汝陽掌握在手,沒什麽大不了,而且我以爲晉軍不會如此不智,同時挑戰南陽和我們,如果真的是那樣,我倒是要拍手稱快了,也許那時候徐州都要加進來圍攻晉軍了。”
“那我們能得到什麽?”袁懷河更爲現實。
“當然是申州和安州。”袁無畏遲疑了一下,“光州恐怕隻能交給徐州,否則江烽肯定不會答應。”
“申州和安州?”袁懷河已經想到了,但是袁懷慶和袁無爲卻是精神一振。
如果能拿下申州和安州,那蔡州的勢力就可以深入到淮南了,可以說蔡州就在南方多了一塊根據地,戰略縱深大大擴展,對于蔡州來說這是極其有價值和意義的。
現在蔡州的地盤都在淮水以北,蔡州、颍州、亳州、陳州,再加半個宋州,論地盤和人口其實已經不小了,但是這一區域都屬于中原地區,地勢平坦,對沙陀鐵騎作戰極爲有利。
一旦沙陀人要對己方開戰,沙陀鐵騎在這幾州馳騁縱橫,蔡州軍很難應對,而假如作戰失利,蔡州甚至難有回旋餘地。
但如果取得了申州和安州就不一樣了。
申州與中原有淮水相隔,論氣候已經有些類似于南方,而安州就更不一樣了,有大别山阻隔,山南依然屬于南方,大别山又有義陽三關險峻,可以說隻要能拿下申州和安州,袁家就平添兩處難得的根據地。
申州也就罷了,安州乃是魚米之鄉,六縣之地,隻要能牢牢掌握在手中,日後定能成爲袁家另一個根基所在。
“若是能拿下申州和安州,我們還可以圖謀蕲黃二州,杜氏暗弱,根本不配握有蕲黃之地,……”袁懷慶忍不住有些幻想。
“慶伯,我們恐怕還考慮不到那麽遠,能夠安穩的拿下申州和安州,已經是我們最大的期望了。”袁無畏搖搖頭。
如果不是袁氏一族以及依附于袁氏的趙氏、薛氏和何氏這幾個家族在家族人才培養上都做得很好,湧現出大批的人才,以蔡州現在的發展速度已經會捉襟見肘了,更談不上拿下申州和安州。
拿下申州和安州也許很容易,但是如何控制并讓其順利納入,這才是關鍵。
相比之下,江烽雖然沒有家族的助力,但是也同樣不受家族勢力的制約,他可以随心所欲的按照自己的意圖來行事,也有更多的資源可以供願意投效他的人才來掌握,這也是江烽從淮南到徐州再到兖郓和平盧的手法,現在看來,江烽玩得這一手相當順溜,效果也很好。
袁無畏的構想就是盡快拿下申州和安州,利用沙陀人和徐州之間對峙暫時顧不上己方的這一時間差,在淮水以南打造出一塊後方基地來,爲日後袁氏争霸中原或者江南打下基礎。
在袁無畏看來,無論是沙陀人還是徐州江烽,他們終究會有一戰,隻不過都要選擇合适的時機,沙陀人一方面要在中原站穩腳跟,消化所得,另一方面也還用通過不但的對外征戰來滿足他們内部的貴族需求,對南陽下手,估計也是看中了南陽百年積累的富庶豐饒。
一旦消化了中原這塊沃土,又吞下了南陽這塊肥肉,隻怕沙陀人就要再起刀兵了,而徐州估計也是意識到了沙陀鐵騎的鋒銳,想要通過控制河北來進一步提升其騎軍戰鬥力,以便于能和沙陀人争奪中原時不落下風,真正到徐州控制了河北,到那時候恐怕徐州也不會甘于現狀了,徐州和晉軍方面的一戰不可避免,而袁氏也可以根據那時候的情況來靈活應對和站隊。
“老七說得對,我們還沒有那麽多心思去考慮其他,申州和安州若能落入我們手,我們便可立于不敗之地了。”袁懷河眼中多了幾分精芒,“老七,依你之見,我們可以和沙陀人私下溝通?”
“嗯,沙陀人一旦對南陽對手,肯定是全力以赴,我們可以暫時觀望,我估計沙陀人的使者會悄然而來,應該是在沙陀人開始進攻汝州時,隻怕就要和我們聯絡了。”袁無畏沉吟了一下才又道:“我倒是有些擔心南陽會如何應對,也許他們也會找到我們,甚至找上徐州向我們施加壓力。”
“哼,江烽會搭理南陽?要知道南陽可是趁火打劫拿下了江烽的光州。”袁懷慶冷哼一聲道。
“慶伯,我們不也是屢屢在江烽背後插刀?但現在不也一樣要結盟?”袁無畏苦笑,“若是南陽願意卑躬屈膝的向徐州示好,江烽未必不能接受。”
“這一點倒是很有可能,萬一南陽主動願意把光州交回給徐州呢?”袁懷河也是一凜。
袁無畏深深吸了一口氣,“家主,這種可能性很大,所以我們還不能就這樣等下去。”
袁懷河心中也是一沉,袁無畏話語裏的未盡之意更是讓他糾結,袁懷慶和袁無爲都還沒有想到,但他已經理會到了,袁無畏這是在暗示可以主動與沙陀人聯手來做局,瓜分南陽了,而且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襲,否則一旦被南陽覺察到,那這個局就沒有價值了。
“老七,你覺得如何做?”袁懷河聲音都有些暗啞了。
“和沙陀人議定,讓他們在河南府那邊虛張聲勢,主力從汴州南下,走郾城——吳房——朗山,再轉到西進,直**陽!”袁無畏臉色陰冷,“一不做,二不休,我們可以與沙陀人聯手從朗山攻入泌州,隻要泌州一破,南陽東面大門洞開,魯陽關那邊定然再難守住,南陽可一鼓而下,而我們亦可拿下申州和安州。”
堂内一片啞然,這一招不可謂不毒。
朗山到比陽(泌州州治)之間距離并不遠,兩百裏地不到,雖然桐柏山的餘脈朗陵山這一線也屬于山地,但是這一線地勢相對破碎,山區中谷地垭口頗多,可供通行,若是有熟地地理的蔡州軍引路,的确可以出其不意的攻破泌州。
袁懷河半晌無語,袁懷慶和袁無爲甚至以爲袁懷河不同意這一方略,有些失望時,袁懷河卻突然道:“讓沙陀人聲東擊西可以,但是若是讓晉軍從汴州南下瞞不過南陽耳目,隻要南陽一旦覺察晉軍進入許州扶溝一線,他們就能明白我們和大晉聯手了,肯定會馬上加強泌州這邊的防守,出其不意的效果就難以達到了。”
袁無畏也知道袁懷河的話在理。
現在南陽草木皆兵,肯定在河南府和汝州、鄭州、汴州一線撒下了大量斥候細作,随時偵察着晉軍的動靜。
晉軍南下這麽大動作肯定瞞不過這些耳目細作,隻要稍許分析,就能意識得到蔡州和晉軍聯手了,到時候南陽軍在朗陵山一線加強防守,将這邊堵在山區中,一仗打下來就沒那麽容易得手了。
“那家主的意思是……?”袁無畏意識到了袁懷河的決定,但是還是不敢肯定。
“老七你不是說一不做二不休麽?”袁懷河冷冷一笑,“無毒不丈夫,我們和沙陀人約定,然後我們自己出兵,直接從朗山全力出擊泌州,給二劉腰肋上來一刀如何?屆時,無論晉軍還是從許州、郾城、郎陵借道也好,還是直接從汝州南下,我相信南陽都難以支撐下去了。”
“好!”袁懷慶率先附和,臉泛紅光,“把泌州拿下,進逼南陽,我倒是要看看劉同該如何應對,而劉玄的力量還在申州和安州那邊,一時間定然難以反應過來,沙陀人這種情況下都還打不赢,那我看他們就幹脆各人滾回河東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