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他的期盼并未實現,賀人龍的境況也僅僅是比他略好,所面臨的敵人一樣兇悍骁勇,哪怕他已經用獨足銅人打碎了平盧軍兩名天境高手軍官的頭顱和胸骨,但是卻始終無法真正在城牆頭上打通一條通道。
他後邊的十餘名士卒仍然被死死的壓制在城牆這一段上,難以突破,甚至還要面臨來自兩面的弓弩手攢射。
賀人龍沖擊的是東門的正面中線,這裏是城門樓所在,弓弩手在城門樓兩側布置起了相當嚴密的防線,第一波三十名随同賀人龍沖鋒的士卒,在兩輪集中攢射中僅僅隻有七人逃脫劫難,這其中還包括了賀人龍本人。
一地的屍體極大的刺激起了賀人龍的兇悍脾性,仗着有兩重皮甲和草木甲的高防禦力,賀人龍與自己兩名貼身親兵硬生生闖出了一條血路,僅僅是從登城到遭遇平盧軍增援的角頭兵這短短十餘步見,賀人龍和自己兩名親兵就斬殺了超過二十名平盧軍士卒,以此來報複平盧弓弩手的攢射。
如果不是王守忠的親兵營——角頭兵趕到,賀人龍險些就真的突破了這道防線直撲入弓弩陣中去了,如果演變成那樣,那絕對是一場慘烈的屠殺。
即便是這樣,賀人龍如同瘋子一般的暴烈沖擊,還是引起了平盧軍的弓弩手們的一陣驚惶,堪堪幾步,如果真的被突破,那賀人龍的獨足銅人絕對是一個收買人命最瘋狂的死神之鐮。
哪怕是角頭兵及時趕到,但是在面對賀人龍兇猛無匹的沖鋒時,這些平素悍不畏死的角頭兵仍然難以抵擋得住,十二具在獨足銅人面前支離破碎的屍體就這樣橫在腳下。
如果不是一名有着太息後期實力的親兵統領堪堪抵住了賀人龍的發威,這場戰事還真的有可能滑向不可預測的境地。
若是那樣,那就真的成了天大的笑話,堂堂青州城,平盧節度使府駐地,竟然在第一天就被淮右軍打破了城頭,就算是奪回來,那也絕對是醜聞。
角頭兵的戰鬥力的确不同凡響,在賀人龍牢牢壓制住了那名太息高手情況下,周遭的角頭兵卻能夠不斷的從側翼發起進攻,牽制住賀人龍,讓其無法祭出殺招,當然他們也一樣要付出代價,短短一炷香時間,又有兩名角頭兵倒在了賀人龍的獨足銅人之下。
無論是柴永還是賀人龍,都未曾想到這樣近乎于突襲的一仗,竟然會打成這般模樣,尤其是柴永,他甚至有些懷疑,如果平盧軍每一面都有這樣嚴密的防範和高水準的實力,那淮右軍要想打下青州城就會遭遇麻煩了,就算是能打下,隻怕這一仗付出的代價都會大大超出之前淮右軍内部的最壞評估。
好在平盧軍雖然強悍,但是卻并非真的強悍到沒有弱點,強大到任何一處都能嚴密無縫了,最起碼賀人蛟在北翼發起的進攻就要順利許多。
不得不說賀人蛟好運,當柴永在南翼發起進擊時,就吸引了包括平盧牙軍第二軍指揮使姚孟在内的諸多人的注意力。
畢竟柴永表現出來的武道水準的确太強大了,強大到沒有人敢忽視,而剛一接戰,淮右軍的小天位高手便露面突襲,也不容得姚孟他們不重視。
因爲節度使大人此時正在西門那邊觀看,爲的是要确定西門是否是真的爲淮右軍佯攻方向,是否已經被淮右軍所放棄,這邊獨當一面的重任就交給了他。
可就在這個大家都覺得會有一段緩沖時間的時候,敵人卻發起了全面進攻,姚孟算是反應夠快了,但是反應夠快并不代表就能有足夠的實力應對。
像柴永這樣的武道強者,他很清楚除了節度使大人和張君越外,沒有人能能夠單槍匹馬的抵擋住。
所以他必須要精心安排布置,務求牢牢纏住對手,不能讓對手在城牆上爲所欲爲,那不但對士氣會造成極大損傷,而且很容易被對手故意撕開破綻,讓敵軍借機突破。
應該說從現在的局面來看,姚孟的布置還是起到了效果,術法師和兩名太息期高手,加上一旁虎視眈眈的術法強弩手,算是遏制住了對方兇猛的攻勢,哪怕己方仍然居于下風,但卻成功的避免了危害的擴大。
賀人龍這邊也給姚孟造成了巨大的沖擊,在死死鎖定柴永這邊時,他也不得不把一些心思放在應對賀人龍的突破上。
賀人龍表現出來的戰鬥力與自己在伯仲之間,或許略遜于自己,但是卻不是其他人所能應對的,當然這并不能代表什麽,有角頭兵的堅韌和自己副手的硬撼,賀人龍難以有大作爲,隻要封住他的突破口,他身後的這些士卒就難以借勢擴大戰果。
但是在北翼,姚孟就真的顧不過來了。
賀人蛟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順手過,這種攻城戰,他不陌生,第一輪沖鋒的,不死傷一半以上,那就是大赢。
兄長有交代,這一戰得豁出命去一搏,無他,泰甯軍歸附太晚,要想出頭,既要表忠心,也得要證明自己,而這一戰就是最好的表現,賀人蛟深以爲然。
當賀人蛟悍然沖上城牆上與圍上來的平盧軍士卒激戰在一起時,他甚至覺得自己也許在這一戰中難以全身而退了,但是随着戰事的日趨激烈,局面并未向他擔心的那樣一邊倒,相反,北翼的平盧軍在自己的沖擊下竟然隻能勉力維系,這讓賀人蛟大喜過望。
雖然還不太清楚究竟是什麽原因導緻了平盧軍在北翼出現了這樣一個不算明顯的弱點,但是賀人蛟卻不會放過,哪怕是陷阱,他也要去趟一趟,而且他也不相信平盧軍敢用這樣的陷阱來試探。
手中的雙斧掄得如同飛旋的車輪,兩邊夾擊而來的平盧軍士卒手斷肢裂,血肉橫飛,一口氣暴擊十三連環劈,硬生生從一個五十人隊中砍出了一條血路。
伴随着身後嗷嗷叫的士卒們開始向四周突破擴大缺口,後續不斷從一台攻城車和一具鈎車以及兩部雲梯車上蜂擁而上的士卒,眼珠子都紅了,要知道在開戰前就已經有了明令,隻要能登城,那便是一功!
這一功現在看來,卻是來的恁地容易!
如同一個潰爛的傷口,從北翼迅速向南北兩端擴展開來,随着向兩翼的突破穿透,更多的雲梯車搭在了城牆上。
楊堪也注意到了這一局面,立即下令讓趙金國将後續的兩個營沿着北翼壓上去。
他沒有指望能一戰破城,但是這種機會,如果不試一試,那絕對不可饒恕,隻要能沖上城牆,哪就演變成了一種對等的對決搏殺,淮右軍和平盧軍的消耗那幾乎就是一比一,拼這個消耗,淮右軍當然值得!
相較于平盧軍青色的軍甲,淮右軍暗黃色的軍甲如同大河來襲,擠壓着那股清泉,向四周散逸。
姚孟覺察到情況不對的時候,已經有些來不及了,但是他卻沒有自亂陣腳。
一躍而起,手中霹靂九擊矛在空中連續抖動,給了賀人龍以無比兇猛的一擊,硬生生将賀人龍擊出一丈開外,與此同時怒聲對自己的副手吼道:“你帶角頭兵去把北邊打下去,命令強弩壓制!”
賀人龍的反應也很快,馬上意識到了肯定是賀人蛟在北翼那邊獲得了突破。
如今城頭上已經亂成一團,但在中線,平盧軍仍然占據優勢,将屈指可數的幾個通道口牢牢把持住,讓登上城牆的淮右軍始終難以形成突破。
但意識到了也來不及了,從暗處飛襲而來的這個家夥實力不在自己之下,而且一上來就是火拼的架勢,根本沒有給自己半點喘息之機,而強弩手不惜代價的攢射再度發威,讓本來已經開始突破的淮右軍再度遭遇迎頭重擊。
獨足銅人再度發揮,蕩起的千重罡風悍然迎上對方霹靂九擊矛,一連串的轟隆巨響,在兩件兵器的交錯間不斷迸發,厚重的氣流糾纏在一起,分而複和,和而複分,震蕩開來的勁氣把四周的士卒擠壓得人仰馬翻。
當姚孟的副手——牙軍第二軍副指揮使邬道瑜一連串的翻滾突襲終于起到了效果,淮右軍的這一股勢頭終于被遏制住了,但占據了優勢的淮右軍豈會退讓?
賀人蛟好不容易趕上了這樣一個絕佳的機會,豈會輕易浪費?面對邬道瑜的短戟,賀人蛟絲毫不懼,要麽就徹底打垮這一戰,要麽就隻能立足以後的現實了。
青黃兩股激流激蕩在一起,久久難以分開,哪怕勢頭被遏制,但這也同樣是一個機會,一個有可能扭轉乾坤的機會。
而這樣的機會,一旦錯失,便不複再有。
賀人蛟淩空而起,雙斧陡然丢出,粗大的鋒刃翻卷滾動,刹那間便撕開了一個巨大口子,三名士卒萎頓倒地,血流一地。
哪怕是有邬道瑜的奮力抵抗,立即還以顔色,但是卻未能奪回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