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充當前鋒的騎兵部隊來說,接戰不重要,關鍵在于要控制臨朐軍隊的去向,防止大部隊向益都行進過程中遭遇襲擊和幹擾。
所以洪葵将武甯騎軍第一軍派出來,讓第一軍分成兩個部分,分别從東西兩側來進行包抄合擊。
對于淮右軍來說,拿下臨朐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但是卻意義不大,臨朐距離益都倒遠不近,若是作爲辎重糧草存放點就顯得遠了一些,而臨朐駐軍不多,而且是青州臨時派出過來的平盧左軍第十一軍,現在要做的就是封鎖住這條通道,防止敵人增援益都。
洪葵将自己手中四個騎軍分成了三個集群,第一集群就是第一軍,負責監控臨朐到北海這一線,防止駐紮在臨朐的平盧左軍第十一軍和北海的地方守備軍以及地方豪紳望族的私人武裝增援和襲擊北上的淮右軍,看上去似乎有些單薄,但是以騎軍在野戰中的戰鬥力,隻要對手不是騎兵,襲擾戰能夠最大限度的發揮騎兵的威力。
而他自己則親自率領第二集群也就是第二軍、第三軍,北上繞過益都,在益都城北面不遠的牛山一線駐留,主要是負責阻擊臨淄、千乘、壽光這一線守備軍和地方豪紳私人武裝的增援,當然更重要的還是阻擊齊州和淄州過來的袁軍,也還包括被抽調到北面邊境地區去的平盧左軍第十二軍。
第三個集群就是武甯騎軍第四軍,随大軍主力行動,主要是應對青州城裏的騎兵,一旦青州城裏騎兵出動,那就要正面硬杠上,拖住對方,但這種情況可能隻會在青州城裏的平盧軍狗急跳牆的情況下才會如此,要知道出城容易回城難,一旦出了城,被大軍包圍之下,就很難再回城中,而纏戰會一點一點絞死對方。
自己手底下的左右兩個營在副使的率領下,已經繞過了臨朐城前方了東面遊動,而自己則率領了前後中三個營逼近了臨朐城。
駐紮在臨朐城的平盧左軍第十一軍是臨時過來的。
因爲前幾天,一股從泰山那邊流竄過來的山賊襲擊了臨朐城外的劉大戶,造成了在兒子臨朐縣擔任縣丞的劉大戶家中被洗劫的血案,而劉大戶的姻親更是長安城中九大公卿家族的韋家,據說這股山賊極其兇悍,乃是泰山山中有名“人屠張”,糾集起來的盜匪人數多達三百人以上,守備軍難制,
臨朐城緊急向青州報警請援,所以青州城破例派出了一軍正規軍前來剿匪。
現在武甯騎軍第一軍的任務就是要将平盧左軍第十一軍牢牢的鎖死在臨朐城中。
當然郎牙這支騎軍的任務還不僅止于此,除此之外,來自本地和東面北海以及更遠的萊州可能到來的增援也屬于他的任務,地方豪紳私人武裝一旦被組織起來,也一樣可能威脅到未來淮右軍對青州城之戰,不過這可能會是後面一段時間才會出現,現在第一軍的任務就是解決平盧左軍第十一軍的威脅。
郎牙的副手茅湍是來自原感化軍的一名武将,不過這家夥并非來自盧啓明或者俞明真部,而是原來時酆的部下。
在時酆去長安當富家翁時,丢下了不少不願意去長安的部将,這些部将們家小都在徐州,而且偌大一家人也沒有多少積攢,當然不可能随時酆去長安,那種要不了幾年坐吃山空變成破落戶的日子可沒有幾個人願意。
茅湍曾經擔任過時酆牙軍副指揮使,不過時酆的牙軍基本上駐留徐州城中,少有表現的時候,所以茅湍并沒有多少機會展示自己,一直到時酆時代落幕,時酆的牙軍被解散,茅湍才不得不自個兒尋出路。
好在盧啓明和俞明真也都還是識貨之人,知曉茅湍的能耐,推薦給了江烽,這才有了他進入武甯騎軍第一軍擔任指揮副使,至于說本事有多大,就要靠他自己在戰争中來表現了。
現在茅湍的任務就是在無聞堂安排的向導帶領下迅速熟悉臨朐以東這一線的情況,随時保持警惕,封堵任何可能給青州城的增援。
兩個營的騎兵不算少了,哪怕是面對一個軍的步軍,這支騎兵力量也可以憑借其高速機動能力撕開步軍的防線,輕而易舉将其擊潰,當然這隻是在常理情況下,如果步軍有術法力量配合,再能選擇合适的位置布防,一樣可以建立起穩固的防禦線。
“大人,茅副使那邊已經布置到位,從北海到臨朐這一線,保證不會有一兵一卒過去。”
“嗯,告訴他,不僅是一兵一卒,任何商旅盡皆不允許進益都境内。”郎牙滿意地點點頭。
茅湍的動作也很快,這家夥看來還有些和自己别苗頭的味道,大概是對這個副使不太滿意。
郎牙倒不在意,他就怕自己的副手是窩囊廢,是騾子是馬,拿出來遛遛就知道,有本事,他也不吝在洪兵馬使面前推薦,這軍中就是這麽直接,有能耐你就使出來,隻要有本事,自然有人看得到。
若是能從自己副手走上指揮使的位置,自己也一樣有面子,上邊的大佬們也能高看自己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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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穆陵關滾滾而下的人馬如同決堤的洪流一般,刹那間就擠滿了整個山道。
所有這條道路上的商旅都被暫扣了下來,一方面是要讓出道路,一方面是盡可能避免走漏風聲,哪怕這也遮瞞不了幾天,但能遮瞞幾天算幾天。
首先是騎兵迅速出擊,一出山區之後就按照各自劃定的任務封控臨朐、北海這一線,然後繞道向北延伸,封住臨淄、千乘、壽光一線的道路。
緊接着就是步兵急行軍,然後才是緊随而來的糧草辎重和器械運輸車輛馱隊,這是速度最慢的,但是卻也是必不可少的,要想攻下青州城這樣的堅城,不能有其他僥幸,隻能依靠充裕的攻城器械破壞打擊以及士兵的屍體來堆砌,沒有其他捷徑可走。
在這一點上,無論是江烽還是崔尚、王邈、楊堪、俞明真、盧啓明他們都心裏有數,尤其是要在比較短的時間裏拿下青州城,哪怕是在想盡一切辦法斷絕了外援,同時又用各種手段将青州城的駐軍削弱到了隻剩下四個軍的情況下,這一場戰争的殘酷程度,恐怕都要超出淮右軍自建軍以來的任何一場戰役。
但再殘酷這一仗也得打,與其拖拖拉拉的打海州或者打密州,還不如擒賊擒王,直接打下青州,将平盧軍一斬兩段,而沒有了王守忠,相信無論是王守信還是劉延司都根本無力控制局面,整個平盧軍直接就會土崩瓦解,屆時整個平盧都将納入淮右手中。
正是這樣巨大的利益誘惑才讓江烽下定了決心。
他也知道久走夜路要闖鬼,但他卻不得不這樣,北面和中原形勢的急劇變化迫使他不得不做出這樣的冒險之舉,他也想停下腳步來消化淮北和兖郓沂,他也想全力發展廬濠滁再來經營淮北,但契丹人和沙陀人會給他這個時間麽?
想到原時空中的種種,從契丹人到女真人再到蒙古人,崖山之後無中國,他不敢賭。
他甯肯去自己建立一個類似于唐與宋之間的結合體,也不願意再出現遊牧民族對農耕文明的征服,如果是那樣,自己這一遭就沒有意義了。
所以這樣的冒險,他覺得值得。
雖然在這個時空中術法的昌盛已經給這個世界帶來一些改變,但是在面對十萬乃至數十萬的滾滾鐵騎時,這種術法之道能不能成爲中流砥柱,他心裏也沒底,所以他必須要用自己的見識來盡可能搶占制高點和确立優勢,再輔之以術法一道和剛來得及萌芽的科學,來阻擊将會越來越兇猛的遊牧民族攻勢。
從穆陵關一下,出山區之後,便是臨朐城,事實上在一出山之後,也就無法保密了,青州那邊會很快就得到消息。
而當掌握到淮右大軍席卷而來的規模時,恐怕王守忠很快就會意識到先前北面的成德軍襲擾淄青,泰甯軍殘部猛攻齊州,以及東海賊襲擾登萊,甚至淮右軍在臨沂到沂水一線的動靜,都是假象,都是掩護。
在這個時候,任何企劃花巧動作都是多餘了,即将面對的就是硬碰硬的撞擊,是平盧軍的盾更厚,還是淮右軍的矛更利?
看着眼前一波接一波向前急進的大軍,江烽一時間也有些癡了。
如此多來自兖郓沂、徐泗海以及淮南的兒郎們,都将要在城高牆厚的青州城下用血肉來證明自我,這一仗下來,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成爲寡婦,多少人失去父兄,又有多少人要白發人送黑發人?
戰争就是這樣殘酷,對江烽來說,這種感情已經很難打動他了,随着一場場戰事,這一切都将被深深掩蓋在無數枯燥的數字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