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牆高峻,防禦體系完善,也是平盧軍的防禦重點,王守忠将其牙軍牢牢擺放在青州城,一萬多兵力守城,淮右軍再有決心,沒有五萬以上的生力軍,恐怕拿不下來,這還是在沒有任何外援的前提下。
而且就算是能打下來,恐怕沒有半個月以上的時間的攻防戰,也不行,同時,淮右軍也會付出巨大的代價。
這些淮右軍不會考慮不到,那江烽還敢下這個決心麽?
情理上說,袁無畏也覺得淮右不敢打青州,打密州是最好的策略,一舉斬斷海密二州與平盧軍其他州的聯系,而且依托穆陵關居高臨下的優勢威脅青州,迫使其不敢輕舉妄動,淮右甚至可以在穩定局面之後進攻登萊二州,當然能不能拿下登萊二州要看平盧軍如何應對了。
但是直覺告訴袁無畏,江烽從來不會按照套路來,每每都有驚人之舉,就像上一次,正在和李吳交鋒争奪淮南之地,卻敢在與李吳一達成協議之後就悍然北上進攻徐州,根本不顧廬濠二州剛剛拿下需要穩定局面。
這樣的冒險在很多人看來都是不可取的,但卻能最大限度的取得出奇制勝效果,一舉解決了淮北諸軍,而且還迫使己方也跟随着他的指揮棒轉。
如果不是後來局面變化,大梁從南面大規模撤軍北上,讓己方趁勢拿下南颍州,那己方東進徐州就像是一場拙劣無比的陪演。
“三兄,我知道這看起來有些荒謬,但是你看看江烽這幾年來的舉動,都是以小博大,出奇制勝,每每從不可能處着手,之前我們每一次都看走眼,結果就是陷入被動,所以我覺得我們恐怕需要認真考慮這種看似不合情理卻又存在可能的可能性,你我都清楚,我們再也承受不起失手了。”
袁無畏的話同樣也讓袁無爲無言以對。
江烽這幾年的軍事行動的确都是以出人意料,讓對手和周圍的敵人難以做出及時反應而勝出,奪壽州如此,兵進廬濠如此,北伐徐州也是如此,如果這一次江烽真的起了要吞并整個平盧軍的想法,那真的就是蛇吞象了,但你能否認沒有這種可能麽?
袁無爲冷汗涔涔,他不敢徹底否認。
“三兄,我覺得既然淮右要對平盧動手是必然之舉,那麽我們當然不能讓他輕輕松松的動手,如果他隻是奪海密二州,我以爲我們恐怕很難阻擋得了,但如果他要打青州,那我們就必須堅決阻擊,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得逞,所以我們現在就需要開始着手準備了。”
袁無畏的話讓袁無爲歎息不已,袁無畏也看出了袁無爲的爲難:“三兄,可是慶伯那邊不好交代?”
袁懷慶現在負責整個颍亳二州的軍務,他對上次出兵徐州就很是不滿意,認爲現在颍亳二州要做的唯一事情就是休養生息,讓蔡州軍也得到一個喘息之機,連續不斷的戰事讓蔡州軍各方面物資都已經到了警戒線上了,再打仗,恐怕就要把一切儲備都打空了。
如果不是收回了南颍州二縣這個意外收益,袁懷慶隻怕上一次就要在家族會議上警告袁無爲了。
這一次如果有要出兵淮右,隻怕袁懷慶就要爆發了。
“七郎,不瞞你說,恐怕不僅僅是慶伯那邊。”袁無爲也不瞞袁無畏,“你恐怕也應該注意到北方大梁的形勢了?”
袁無畏心念急轉,沉聲道:“家主他們認爲河東晉軍會打垮大梁?”
“你不這樣認爲?河東晉軍已經占領了整個大河以北的梁地,而且獲得了朝廷的支持,重新任命官吏,實際上大河以北的梁地已經納入大晉的統治了。”袁無爲頓了一頓,“現在晉軍在陝州一線攻略如火,大梁應對艱難,而且據說大梁還在猛攻魏博軍,意圖從河北這邊打開突破口。”
“就這些?”袁無畏臉色有些不好看,“沙陀人是不是來拉攏我們袁家,要求我們袁家在後面給大梁一刀?”
“沒錯,大晉使者已經來汝陽十多天了,我前段時間回了一趟汝陽,就是受家主之招。”袁無爲知道袁無畏恐怕有些不以爲然,“而且,大晉的使者不僅僅來了我們這裏,而且也去了南陽,你覺得南陽會拒絕麽?”
“家主他們怎麽看?”這種事情不是三五天就能作出決定的,蔡州的利益和大晉不盡一緻,雖然之前大家對大梁的态度一緻,但是真正到了關鍵時候,還得要斟酌。
“家主他們還在評估情況,有些還需要情報反饋回來才能佐證。”袁無爲語氣溫和,“家主他們還是對大梁能不能一舉打垮大梁有些疑慮,認爲除非南陽二劉傾盡全力出兵,但二劉恐怕也在觀察形勢,大概心态也和我們一樣。”
袁無畏搖頭,語氣也冷下來:“家主他們動心了?許了我們什麽?宋州和陳州?可給南陽什麽?難道把汝州和河南府都給二劉?那沙陀人自己還剩什麽?二劉拿不到河南府,一個汝州,嗯,加上許州吧,能滿足他們的胃口?再說了,真要讓沙陀人入主中原了,下一步沙陀人的刀鋒會指向哪裏?”
這些問題所有人都應該考慮到了,正因爲如此,所以無論是南陽還是蔡州,都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但是毫無疑問,大晉的許諾還是有一些誘惑力的,尤其是在如果大晉真的一力擊破了大梁,那對于南陽和蔡州來說就危險了,那相當于給了沙陀人一個對南陽和蔡州用兵的借口。
“沙陀人難道沒有去徐州?”袁無畏再問了一句。
“不太清楚,但是應該是去了,恐怕沒有得到什麽回應吧。”袁無爲對此也不太清楚。
“江烽就很清醒,哪怕大梁軍剛對他兵進徐州做了手腳,但是卻仍然明白現在絕對不是對大梁動手的好時機。”袁無畏冷着臉道:“除非大晉對大梁有壓倒性的優勢了,又或者南陽二劉下定決心要與大晉聯手瓜分大梁了,否則我們絕不宜對大梁動手,那是最壞的選擇,我們應該做的是阻止淮右壯大,然後休養生息消化融合掉颍亳二州,而這需要時間,大梁會是一塊很好的擋箭牌!”
袁無爲沒有說話,隻是看着地圖不語。
“三兄,我知道這個決定很難,但我們不得不看遠一些,縱然大梁垮掉,我們能分得一二州,下一步呢?面對西面和南面的南陽,北面的大晉,恐怕我們唯一的進攻方向還是東面的淮右,可讓淮右奪下平盧,其騎兵上的劣勢就會被彌補,我們再要對付他,就難了,而且實事求是的說,即便是現在,哪怕淮右就此休養生息,以兖郓沂和淮北的實力,一旦恢複過來,我們都很難擊敗對方,所以我們必須要利用這樣一個機會。”
袁無畏的話讓袁無爲也悚然心驚,他想了一想:“那你認爲淮右爲什麽不緩一緩休養生息?江烽就這麽狂妄貪婪?”
袁無畏也覺得這個問題不好回答,良久方才道:“我也很難理睬,照理說他剛吞下了兖郓沂三州和淮北兩州,五州之地加上淮南的廬濠二州,用上三五年來消化,就算是大晉擊破了大梁,他也未嘗沒有抗衡之力。隻能解釋爲這個家夥就是太瘋狂,他以爲自己無所不能吧?也許一次冒險成功,就讓他太過驕狂了。”
“好吧,我們去谯城見慶伯。”袁無爲最終下定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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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們研究出來的新玩意兒?”江烽看着眼前這一對黑乎乎的玩意兒,滿臉狐疑之色。
“别用這種眼光看人,道藏所裏藏龍卧虎,大家各有精專,都說這淮北和兖郓道藏術法一脈沒落,其實不然,高手在民間,隻不過時酆和朱茂都對術法一道不太看重,才會變成這樣罷了。”鄧龜年沒好氣的道。
雖然江烽已經貴爲彭城郡公,但是随着大家長期在一起,相互之間逐漸熟悉,而江烽又是一個沒有太多架子的人,尤其是在道藏所這邊更是顯得随和無比,随便一個方術士都能和他争論幾句,很有點兒禮賢下士的味道,所以大家說話都很随便了。
“郡公,這玩意兒可不簡單,比起我們原來在火龍炮上所用的物件更爲易燃,而且燃燒更持久,隻需要加入一種特殊膠汁,可以用于戰事中,附着力更強。”鄧龜年洋洋得意的介紹着。
江烽總覺得這玩意兒的味道有些熟悉,但又說不出來。
“這東西是自燃麽?”
“不,可以通過摩擦起火,很簡便,……”
“等等!”江烽突然腦中一動,“你剛才說可以加入膠汁沾附?”
“是啊,随便附着在什麽上面,當然易燃物最好,一摩擦便起火,而且耐燃,當然這摩擦物也有講究。”
江烽想了一想,“如果用一根小木棍沾附在頭上,用于摩擦起火,是否可行?”
鄧龜年想了想,“應該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