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選擇的方式就是甩開晁家,撕毀之前與包括晁家在内的巨野澤各勢力簽署的共進退協議,直接投向淮右(武甯)。
這個想法得到了其兄長阮家老大阮仲和的支持,壓制住了家中其他成員的反對聲音,并且立即發動起來。
郓州的情況較爲獨特,巨野澤幾乎占據了整個中南部,但是那是湖區,而真正在陸地上具有舉足輕重地位的,則是梁山。
這裏扼住了巨野澤出濟水的咽喉要道,向東與平陸縣城遙遙相對,向東北虎視須昌,向西北直指壽張,向西南則威壓郓城,可以說乃是兵家必争要地。
郓州五縣縣城,除了偏處東北的宿城和隔着湖區的巨野外,其他三縣縣城,還要加上一個兖州的平陸縣城,均在梁山的兵鋒所指之下。
正因爲如此,梁山才是晁家和阮家兩家分占,既算是遙相呼應,也算是相互監督。
現在平陸已經被淮右(武甯)所占,須昌也危在旦夕,如果能夠将梁山獻給淮右,須昌毫無懸念,而壽張便可不戰而下,甚至連郓城都将變色。
這就是阮家能拿得出來的禮物,不能不讓淮右一方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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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漢接到來自阮家使者的消息時幾乎不敢相信。
的确,這太讓人意外了。
據他所知,武甯左軍兵馬使盧啓明之前曾經就和巨野澤的頭号人物晁達聖聯系過,希望晁家能接受招安,迅速棄暗投明,但是晁家态度一直很搖擺,時而傾向于投效,時而又反複,想要待價而沽。
以至于到後來君上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命令武甯左軍要盡快推進,解決郓州問題,以确保淮右(武甯)下一步的戰略不受影響。
按照當下君上的布置,淮右左軍實力無疑是最強的,雖然淮右左軍與武甯左軍和武甯右軍之間進行了混編,有幾個軍編入了新組建的武甯左軍和武甯右軍,但是淮右左軍主力仍然駐紮在徐州。
新組建的武甯左軍則前出到了兖州西部一線,負責收複郓州,而一樣新組建的武甯右軍則大舉進入了沂州,準備爲收複海州做準備。
當初盧啓明和秦漢都認爲如果能夠說服晁達聖同意招安投效無疑是做好的結果,而且他們都認爲以晁達聖這幾年表現出來的精明,應該很清楚淮右現在的影響力和未來的前景,隻要晁達聖沒有昏頭,那是必然會選擇淮右才對。
隻是沒想到晁達聖在面對淮右的招攬時,态度卻變得有些暧昧,幾番談判都以各種理由和具體細節沒有磋商好而被擱置下來。
江烽沒有那麽多精力花在一介湖匪身上,哪怕是巨野澤最強大的一股湖匪,他需要關注的是全局,他隻需要明确,什麽時候郓州必須要拿下來,至于怎麽拿下來,那不重要,那是崔尚、王邈和張萬山他們需要考慮的事情。
對于崔尚和王邈他們來說,能夠說服晁達聖投效淮右當然是最好的,不但能一舉拿下整個郓州,同時還能極大的充實淮右的水軍力量,雖說現在淮右有壽州水軍爲底子,有加入了巢湖水匪,在諸藩之中,恐怕隻有潭嶽、鎮南軍以及越國的水軍能與淮右比肩了,即便是李吳和襄陽、江陵這些南方藩閥的水軍力量也已經遜色于淮右了。
當然對于淮右來說,由于地跨江淮,甚至推進到了大河一線,這種縱向發展的趨勢也使得淮右(武甯)不得不重視水軍的發展。
目前淮右(武甯)治下,江水、淮水兩大幹流及其深入各州的支流,加上漕渠和泗水——古汴河,就在轄地内形成了極爲完整、複雜且無比重要的交通運輸體系,再加上與濟水(大汶水)、白溝、菏澤(荷水)、桓水溝通的巨野澤,通過濡須水與大江溝通的巢湖,水運體系已經輻射到了整個淮右(武甯)轄地各州,可以說對于淮右(武甯)的經濟發展作用,單純的以商業貨物的運輸角度來說,遠勝于陸路運輸。
一旦拿下郓州,那麽郓州的東北角便跟着大河與河朔魏博軍的魏州遙遙相望,可以說淮右(武甯)一下子就橫跨了河水(黃河)、淮水(淮河)、江水(長江)三大流域。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無論是淮水還是河水的航運業都相當發達,這對于整個流域的商貿發展大爲有利。
淮水就不說了,水量豐沛,南北兩岸薮澤湖泊衆多,加上其南北兩岸,尤其是北岸的各條支流水量都不小,而且深入到北岸諸州,使得其水運條件極其優越。
河水一樣不簡單,眼下永濟渠将桑幹河、潞水以及巨馬水與河水連通起來,加上陝州一下河段經曆了唐代數百年來的不斷疏浚整修,通航條件也是大爲改善,所以整個河水流域的航運亦是相當發達。
所以從當下的形勢來看,淮右(武甯)雖然重心放在北面應對胡人南下上,但是水軍力量在未來的戰事中依然會發揮極其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在兖郓淮北地區,雖然水運條件不及淮南吳越,但是卻也十分優越,一旦運籌得力,亦可稱爲應對胡人南下的一大助力。
正因爲如此,崔尚和王邈對于收複巨野澤這一股水匪力量還是頗爲期待的,尤其是在了解到南面江寇一部與蟻賊韓拔陵部勾結緊密,而白水塘、白馬湖和樊良湖水匪又與蟻賊秦權部勾結在一起之後,這種隐隐而來的壓力就讓淮右(武甯)更爲重視這股力量了。
但晁達聖的待價而沽讓淮右(武甯)喪失了耐心,你可以開出條件,但是卻不能無限度的拿捏,淮右(武甯)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對象。
隻不過這場戰事打起來就沒有那麽簡單了,雖然在陸上占據了絕對優勢,但是這種步步爲營的蠶食策略一大弊病就是時間上的消耗,尤其是考慮到郓州的情況如此惡劣,已經被任命爲郓州長史的王序也希望早日清楚湖匪勢力,将郓州諸縣盡快納入管治,以期盡早恢複郓州的生産發展。
再三核實了這個消息之後,秦漢半點猶豫都沒有,直接連夜急報報向兵馬使盧啓明報告
這已經超出了他的權責範圍了,按照之前商定的計劃,他負責在前線指揮協調各軍步步爲營,一步一步蠶食郓州各縣,盧啓明則負責坐鎮兖州州治瑕丘。
但若是要等到盧啓明回信已經來不及了,如阮家來使所說,如果同意,今晚阮家就要對晁家發起進攻,希望武甯左軍予以配合,徹底奪下梁山。
而梁山一下,須昌無需多說,肯定直接納入,能不能趁勢拿下郓城,就要看武甯左軍這邊的力度了。
這道難題一下子擺在了秦漢的面前。
他手中能夠調動的是五個軍,南線的武甯左軍第三軍,中線的武甯左軍第一軍,北線的武甯左軍第二軍,還有一個接應中線的武甯左軍第四軍,以及從平陸推進的武甯左軍第五軍。
但北線的武甯左軍第二軍調動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它現在還在須昌以北,沿着濟州和郓州邊境,甚至已經逼近了壽張。
第一軍正在須昌以東,正準備對須昌發起進攻,如果要臨時抽調過來,時間上略顯緊急,就怕這邊戰事已經已經打完,第三軍都還未必能趕到梁山。
距離最近的是第三軍,這個軍在須昌以南,距離梁山不足三十裏地,急行軍兩個時辰就能感到,還有就是從平陸前出的第五軍,李桐率領的第五軍一直是沿着湖岸推進,動作幅度不大,保持着距離湖岸十裏地左右,小步快走,與第三軍之間的距離隻有二十裏地作用,距離梁山也隻有四十裏地。
第四軍距離也不遠,但是第四軍分得太散,要集結起來來不及了。
該怎麽辦?
其實秦漢内心已經有了決定,與阮家一道合擊晁家,奪下梁山,這是沒什麽異議的,哪怕有再大的風險這一仗都值得一打,駐紮在梁山的湖匪不過五六千人,而且還有兩千多人屬于阮家,裏應外合,黑夜夾擊,縱然晁家的人馬戰鬥力不弱,秦漢也有把握一鼓而下。
梁山隻要奪下,須昌不須說,壽張也能一舉拿下,讓秦漢猶豫的是郓城。
郓城就在巨野澤邊上,梁山被奪下,郓城肯定會受到巨大威脅,但是因爲緊鄰湖澤,直接在湖匪的攻擊範圍之内,如果不能一舉拿下,日後再要攻打郓城,怕也要費些周折。
但如果要趁勢攻打郓城,郓城城中有晁家一軍駐紮,如果不能一擊得手,可能就會進退兩難。
站起身來,背負雙手,緊走幾步,秦漢知道該是作出決定的時候了,雖然已經命令第三軍和第五軍迅速向梁山方向靠近,但是怎麽打這一仗,他還需要考慮一下,不過他決心已下,哪怕冒着一番風險,他也要搏這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