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大兄,那哪兒能呢?”秦衡打了個哆嗦,連連搖頭,“沒有您給他們的練氣精義,他們的武道水準怎麽可能提升這麽快?沒準兒早就在宣州就把命喪了呢。”
“哼,阿衡,我知道你和韓氏兄弟交好,但是我要告訴你,你也可以轉達給韓氏兄弟,焰軍不是爲哪一個人謀榮華富貴,是要爲整個焰軍的弟兄們求生活,某無意稱孤道寡,也希望他們兄弟倆不要沉迷于安樂中,焰軍兄弟要生存下去,就必須要闖出一條血路,就必須要打出一片天下,我們先考慮楚州,但是現在看起來,敵人不是我們想象的那麽弱,那麽我們要堅持下去,潤州、常州和宣州可能就是我們下一步目标,所以他們兄弟倆要明白這個道理!”
秦權的話聲音不高,但是卻有着一種冷入骨髓的寒意。
沒有誰可以拂逆他的意思。
“大兄放心,大兄放心!”秦衡連忙接上話道。
“我就是不放心,才會讓你帶話給他們兄弟,我怕他們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舉動來,到時候恐怕就是自誤誤人了。”
秦權剜了自己兄弟一眼,他知道自己這個弟弟和韓氏兄弟那邊關系莫逆,但這不是韓氏兄弟可以違背命令的理由。
“命令韓家兄弟,一個月内收拾好行囊,準備好一切,向江甯進發,我們這邊會以一部力量牽制住東海軍和鎮海軍,屆時我們渡江與他們合攻江甯,務求一戰而下!”
秦衡一陣頭疼。
韓氏兄弟現在沒有那麽聽話了,尤其是他們在宣州縱橫馳騁,收獲巨大,現在一部兵力甚至攻入了歙州和杭州的東部,聲勢大振。
這兩兄弟也極其善于避實擊虛,利用運動野戰攻擊宣州軍,屢次大敗宣州軍,并在五月份攻下了緊鄰江岸的梅根監和銅官冶(今銅陵銅官山)。
這兩地一是制錢所在,一是煉銅所在,皆是肥得流油的地方,被韓氏兄弟以聲東擊西的計策将宣州軍主力調開,然後一舉擊破,不但收獲了大量銀錢,而且還俘獲了上萬的礦工和冶煉工人。
這些礦工和冶煉工人日夜辛勞卻無所得,早就不滿生活,所以被韓氏兄弟的焰軍俘獲後紛紛加入焰軍中,加之他們在紀律性和服從性上遠勝于那些加入焰軍中農民,使得焰軍這支南路軍勢力更是大振。
可以說在一定程度上,韓氏兄弟率領的南路軍在軍隊實力上已經不輸于秦權率領的焰軍主力多少了,當然在将領的武道實力上、精銳部隊的戰鬥力上,南路軍還有一定差距,但随着韓氏兄弟在宣州那邊大肆招募人才,又與江寇結成了緊密的同盟,單單靠幾句白話就讓韓氏兄弟俯首聽命,秦衡覺得不太容易,起碼你需要開出一些條件來。
當然,之前大兄讓自己贈予他們練氣精義這等修煉武道的要義,使得包括韓氏兄弟在内的南路軍首領武将武道水準在這兩年裏有了突飛猛進的提升,也赢得了南路軍不少武将對自己兄弟的好感,但是這并不意味着這些人就會在涉及到關鍵利益問題上聽話,這一點秦衡覺得自家兄長應該明白才對。
對于秦權的态度突然改變,焰軍另外兩位主帥也有些猶疑。
之前秦權一直堅持要拿下山陽,隻要拿下山陽,楚州便掌握在手中,但是李吳的強硬抵抗讓焰軍的進攻不斷受挫。
現在雖然拿下了鹽城和盱眙,也獲取了不少錢銀糧食,但是山陽始終堅固,許文稹在山陽接連擊破圍攻的焰軍,而焰軍引以爲傲的隼軍和豹軍卻有力無處使,而高郵也是被東海軍重兵把守,依托漕渠讓焰軍無法得手。
焰軍在對鎮海軍的戰鬥中雖然取得一些勝利,但是也無法打破鎮海軍在南面布置的防線,當然更主要的還是由于山陽和高郵在李吳手中,讓焰軍無法全力南進。
這大半年來的戰事已經對焰軍的士氣構成了相當大的影響,加上補充兵員不利,孫道和林儒都隐隐感覺到局面正在向不利于焰軍的方向發展,所以他們也在考慮如何來打破這個僵局。
但是今日研究,秦權的态度卻一下子來了一個大轉彎,如此突兀不說,而且如此急切,一個月之内就要轉向南下,要知道剛得到消息淮右兵進滁州,此時焰軍南下,會否被滁州淮右軍攔腰一擊呢?
現在焰軍隻知道淮右已經在徐州取得了大勝,江烽獲封彭城郡公,從淮右觀察處置使升任淮右節度使并兼任了武甯節度使,統管兩淮和兖郓沂三州,可謂兵強馬壯,據說進軍滁州的大軍就是從徐州南返的淮右軍,卻不知道從徐州南返的淮右軍構成如何。
如果說南返淮右軍中騎兵力量強大的話,那麽淮右軍很容易在焰軍南下途中對焰軍進行攔擊,而林儒和孫道也很清楚焰軍打順風仗不弱,但是遭遇敵軍突襲卻很容易崩潰,尤其是在這種大家都慌慌忙忙的南下準備渡江的情形下,稍不留意可能就會引發大潰。
所以二人都有些擔心。
但秦權的脾性他們倆也很清楚,連親兄弟都照樣被鞭笞,更别說他人,雖說他們二人都是追随秦權多年的老兄弟,也得要掂量着如何來來這個口。
“權帥,我覺得一個月恐怕是太匆忙了一些,不僅是韓氏兄弟那邊,我們恐怕也需要一些時間來做準備,鹽城那邊獲利甚多,咱們恐怕需要攜帶一些,畢竟咱們南下也是新開辟一個戰場,耗費甚大,若然按照權帥之前的态度,咱們不能完全靠擄掠來維系的話,那麽咱們既然要離開江北,那麽有些策略需不需要做一些改變?”
林儒和孫道交換了一下眼色,沉吟了一下才委婉的提出自己的意見。
林儒性子綿密柔韌,追随秦權這麽多年來,基本上沒有和秦權發生過争執,但是在關鍵問題上,林儒也會堅持自己的意見,而秦權也比較信任林儒的意見,這一點上孫道都不及。
秦權在南下渡淮進入楚州之後,一心想要在楚州立足,所以在搜刮錢銀糧草時也有所選擇,對一般隻要不是和焰軍對抗的士紳都采取了溫和政策,哪怕是陽奉陰違的士紳,都保持着克制态度,隻有那些公然對抗的士紳,才采取滅殺政策,但現在既然要離開江北,還是否繼續保持這個政策?
林儒的詢問讓秦權又陷入了糾結中。
他一直想要搖身一變,向目标或者偶像朱溫看齊,從叛賊盜匪到藩閥,但是始終沒有找到機會,這一次滿腔熱血想要來上演,沒想到在楚州李昪卻不給他機會。
現在被迫向南準備渡江,那麽自己在江北這大半年來所做的一切就基本上是白搭了,是繼續保持這種姿态給士人一個好印象呢,還是故态複萌,先撈他一把,等到過了江到宣州、潤州和歙州那邊再去重塑形象?
這真他麽不好選擇啊。
“是啊,權帥,要把兄弟們集合起來,另外也得要把心思重新統一起來,這還需要一些時間啊。”孫道也加入進來,“要過江,咱麽就又得要重頭開始,所需甚大,以某之見,不如趁這個時候先行積攢一番,以備不時之需啊。”
孫道的觀點很明确,就是要在離開江北之前大撈一把,爲下江南做準備,未來會變成怎樣,誰都不知道,過了江,還能不能達到秦權想象中的那樣,誰也說不清楚,還不如現在撈些實惠,也算是穩一穩手底下兒郎們的心。
秦權躊躇再三,也無法決定,不得不把目光重新落在老者身上,“燕順,你覺得呢?”
“這要看權帥怎麽想了,若是權帥要想在潤宣諸州繼續推行自家想法,自然要有所克制,但如果覺得日後的情況無法斷言,那麽道帥所言也有理,隻是日後焰軍要想再該改局面,就難了。”老者也不無感慨。
大帳中沉寂下來,諸将都清楚秦權的想法,事實上他們雖然也希望能夠像朱溫建立大梁那樣封王稱侯,但是在内心卻覺得那有些可望不可即,認爲秦權的想法太過渺茫,現在事實也證明,士紳們對焰軍的敵視和鄙薄更是刻骨入髓,所以這個抉擇真的很難。
“某不會輕易改變決定,否則焰軍沒有出路。”秦權權衡再三,臉上也是神色變幻不定,最終搖頭:“命令各軍依然按照以往規矩,隻要不與我們焰軍爲敵者,皆不許動,但已征收财貨要統一收管,我給你們兩個月時間,務必最好一切準備,準備過江!”
大帳中又是一陣輕歎,諸将見秦權依然如故,也都有些腹诽,但卻無人敢反對,也不知道未來究竟會如何?
這條路就這麽難走麽?連求個生活都如此難?
這一刻,大家心中對将來都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