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眼睛放光,忍不住握緊拳頭,進軍徐州,這将是淮右當下最重要的一戰,隻要進了徐州城,就沒有人能從淮右奪下徐州,而隻要拿下徐州,泗海二州就跑不掉了,到時候淮北淮南連爲一片,君上就真的成了兩淮王了。
“那我們……?”秦漢沉聲道。
“唔,符離這邊讓春來堅守,我們帶右一軍、右二軍急行軍趕往徐州!”
符離不可不守,這是徐州南面鎖鑰,也是未來淮右大軍北上的通道,駐紮兩軍水軍堅守,這也是應有之意。
隻是可惜了精心布置的這麽多防禦設施,卻未能派上用場,有些遺憾,不過如果這個時候還有誰不開眼要來試一試,那也不吝奉獻一回了。
蔡州軍已經進入徐州境内,目前顯示其是在向蕲縣方向挺進,但是若是蔡州軍知曉了這邊的情況,不知道袁氏帶隊武将會怎麽考慮?
是繼續向蕲縣進發,還是轉道符離,或者就直接進軍徐州?亦或是就觀望甚至回撤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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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況猜得沒錯,他們的确是趕不及了。
事實上,來自南北西三個方向的大軍都明白這個時候,是誰先進城,誰就占據絕對優勢,而城中複雜的局面也使得他們進城都不會受到什麽阻礙。
一旦進城之後,那就意味着要開打,那就是殘酷而具有極大破壞性的巷戰。
入夜,盧啓明不斷的催促着正在小步慢跑的前軍,那是自己胞弟盧啓修率領的感化軍右軍第五軍,也是自己掌握的最精銳軍隊。
士卒們都有些疲憊了,但是已經能遠遠看到徐州城頭的燈火,大家的精神有振作了不少,這麽些年來,他們一直駐紮在豐縣、沛縣和滕縣,鮮有機會回徐州,現在終于可以光明正大的進徐州了。
想到進了徐州城,有熱湯,有胡餅,有鹵羊肉,有燒雞,無論是士卒還是軍官那份心情都不一樣。
“大哥,前面已經可以看見徐州城了,我已經派人去接洽北門守将了。”盧啓修一身勁甲,右手一柄劍葉相當于尋常佩劍三倍的闊葉重劍,殺意逼人,左手環抱着頭盔,策馬而來。
“嗯,啓修,注意防範,徐州城中還有尚雲溪的一軍,應該是他麾下左臂右膀的郭明宇在帶隊,你要小心!”
盧啓明越發沉得住氣,時酆雖然密令相招,若是尚雲溪有不軌之意,隻怕這個時候便會想法阻攔自己入城,不過時酆還有兩軍牙軍,就要看郭明宇敢不敢公開抗命了。
彭城北門是時酆牙軍控制着的,但是這麽大動靜,郭明宇不可能不知曉,現在就看北門守軍能不頂住郭明宇的壓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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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明宇得到消息時險些從胡椅上跳起來,陰厲的目光落在對方身上:“你這個消息從何而來?”
“大人,節度使府中有某的一個鄉鄰,乃是節度使大人親衛,他無意間說起城内局面不靖,節度使大人已有調兵回城之意,說已有命令召回外埠駐軍,但具體是招哪一部兵回來,卻不知道。”
郭明宇臉色變幻不定,南下大軍在符離城外遭遇伏擊一事他已經知曉,當夜大帥就已經派人把消息傳了回來,而且大帥要讓自己控制好城内局面,他很快就會率軍回彭城,就這麽兩日裏斷不能讓城内局面生變。
他也覺得就這麽兩天時間,能出多大的幺蛾子?節度使大人僅有兩軍牙軍,雖說他們掌握着東西南北四門,但是其戰鬥力大家都知道。
隻要大帥回來,那徐州城就該是大帥說了算了。
“馬上派人去東門和北門查看情況,有無動靜!”意識到情況不對,郭明宇果斷下令,自己也開始穿着甲胄,準備以防不測。
很快斥候就傳回消息,北門和東門都有異常,牙軍都在布防準備。
郭明宇吃了一驚,若是時酆将盧啓明和俞明真都招了回來,大帥回城之後怕也是難以控制局面了,無論是俞明真還是盧啓明都不是易與之輩,縱然實力不及大帥,但是二人若是站在節度使那邊,大帥怕也是不敢輕舉妄動。
來不及多想,命令全軍待命,另外自己親率一營兵力迅速向東門而去,看看究竟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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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郭明宇在東門上與一副氣勢淩人的牙軍唇舌交鋒時,盧啓修的前部已經抵達了北門。
随着吊橋的放下,盧啓修才發現節度使大人居然親自在城門樓上關注。
一邊忙不疊的向自己的兄長禀報,一邊向時酆行禮,同時彙報回師情況。
感覺得出來時酆的情緒不是很好,但總還算是和顔悅色。
盧啓明也很快就趕到,這種情況下,他也不敢耽擱,一邊命令各軍立即入城,一邊陪着時酆介紹自己諸軍情況。
“大人,北面情況很不好,兖郓二州久旱,連尋常士紳都已經開始逃亡,普通百姓更是四散奔逃,我們豐縣、沛縣承受的壓力最大,聽說巨野澤水匪在這短短幾個月裏,數量擴大了幾倍,郓城、壽昌、須昌諸城已經失控,巨野更成了水匪的樂園,連朱茂的泰甯軍都不敢往郓州那邊去了,實際上郓州已經處于徹底的混亂狀态,各縣官府吏員衙役都跑光了。大梁那邊也是有些吃不住了,聽說菏澤和沿白溝一線,水匪也相當猖獗,估計就應該是巨野澤水匪向曹州滲透了。”
時酆輕輕歎了一口氣,興趣乏乏。
泰甯軍的情況他當然知道,朱茂那家夥純粹就是一戰争狂人,成天隻想着練兵打仗,對于治下諸州的民政事務根本懶于過問,除了收稅捐輸外,他不會多問一句,隻要能提供足夠的錢糧就行。
這種情形已經持續了這麽多年,泰甯軍都挺過來了,但是這一次他好像挺不過去了,連續幾年的大旱徹底摧毀了兖郓沂三州的農業經濟,除了郓州巨野澤周圍情況略好,但由于水利灌渠的多年失修,除了臨近湖泊溝渠的地方略好,郓州其他地方一樣困苦不堪。
不過時酆覺得自己似乎也比朱茂好不了多少了,徐州的混亂局面還不僅僅是因爲大旱帶來的災荒,更在于這四周強鄰的垂涎,蔡州、大梁、淮右,還有平盧,一個個虎視眈眈,現在流民湧入給徐州帶來巨大的隐憂,對于這些強鄰來說卻成了最好的機會。
“啓明,朱茂那邊咱們管不了,能管好我們自己就行了,現在你覺得徐州的局面就比兖州那邊好多少麽?”時酆情緒低落,“雲溪帶隊南下去打符離,未經一仗,我的牙軍一萬人便所存無幾,我不明白這一仗是怎麽打的,雲溪也沒有任何回報,我現在都不知道該信誰了。”
盧啓明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時酆的話,他覺得這番話也應該是時酆對自己的一個試探。
時酆能纡尊降貴的來城門親自迎接自己,本身就是一個姿态了,而且說出這番話,也證明他對時局已經失去了信心,也許他所求的就是一個對他個人或者一家人更好的結果?
“大人,您有些悲觀了,不過大人,您自己是怎麽想的?”盧啓明輕聲道:“我的意思是,您是不是覺得我們徐州恐怕……”
盧啓明沒說下去,但時酆卻很坦然的接上話:“是不是很難再保存下去了?或者說我這個節度使恐怕當不了幾天了?”
盧啓明搖搖頭,臉色變幻不定,歎了一口氣。
“這不是什麽不能提的話題,就連我的親衛都在琢磨他們日後該向何處去了,你說我這個節度使還能當得下去麽?”
時酆臉色慢慢陰沉下來,他也知道自己這個節度使恐怕是當不長久了,而且他也不願意自己這個節度使被自己原來的的這幾大兵頭來繼任,那樣對他自己是一個羞辱,而且這些人也未必願意讓自己把自己一家的資産帶走,所以他必須要慎重選擇。
這幾個軍頭背後倒向了誰,他還不得而知,但是他相信既然盧啓明同意了自己的安排南下,而且幾乎是傾巢而出南下,那麽說明盧啓明也已經有了決斷,這對自己也許是好事。
尚雲溪正在回師,最遲明日就會進城,而大梁軍也已經過了蕭縣,隻有達到平衡對自己才是最有利的,自己的利益才能得到保證,這一點時酆很清楚。
“那大人是怎麽想的呢?”盧啓明心中一陣砰砰猛跳,但既來之則安之,始終要面對。
要想日後在淮右體系中擁有更大的話語權,那就得要冒險,俞明真突然北上沂州,許多人都不明就裏,但是盧啓明卻看出了對方的高明,這已經是在爲未來淮右入主徐州布局了,也許這本來就是淮右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