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沖擊力的騎兵此時反而落了下風,尤其是在被敵人的雷火管和千張弩打了個措手不及陷入混亂之後,更容易被對方死死咬住,脫不得身。
淮右軍的胃口很大,兩個營呈一個半弧形反包圍過來,想要咬住自己的一個營,端的是打得好主意。
焦绌不能容忍這種局面,他承認自己這一戰失算了,敗勢已成,但是他需要把自己這個騎軍的主力保留下來,帶回去。
先前的這一場迎頭惡戰讓起碼七百騎葬身于火海箭雨中,若是不能帶回去三個營的騎軍,這一場戰事自己就算是徹頭徹尾的大敗了。
這個時候就該是他這個主将出手的時候了,哪怕知道自己哪怕是戰死在這裏也無法扭轉敗勢,但是起碼可以多爲這支軍隊保留一些元氣。
陌刀輕輕一揮,一抹清亮的寒芒沿着刀柄和刀刃向外延展開來,雙足一帶,胯下棗骝馬疾馳而出,刀鋒從斜面一挂,洶湧的刀氣透體而出,直噴出三尺有餘。
三名持盾淮右軍士卒甚至連聲都來不及吭一聲,便撲地不起,淺淺的血色印痕沿着他們的肩頸慢慢滲出。
沒有半點停頓,焦绌手中陌刀再度發威,淩厲的一記橫掃,五名士卒踉跄倒地,而血紅着雙眼猛然縱身撲上來一刀的軍官則被他一記極其漂亮的斜劈直震出兩丈開外,倒地嘔血不止。
陌刀再度輪轉,又是五名士卒狂叫着倒地,連同着鐵盾與橫檔的橫刀都被焦绌力透刀鋒的這一擊直接攔腰斬斷,這就是太息期高手的真實水準!
黃安錦知道該自己上的時候了。
對方武道水準強于自己,但是作爲主将,此時他需要站出來。
身體輕盈的一躍,手中邯刀化爲一道翻滾的青波,奔騰而出。
這是他兩年來一直苦修的刀技,在接受了江烽的五禽功指點之後,他的武道修爲也是有了一個明顯的提升,尤其是在曆經了幾輪曆練搏殺之後,這種深入骨髓的錘煉使得他的武道修爲也不斷突破着自己的上限。
雖然比起對方的太息期水準還有明顯的差距,但是在這種環境下,黃安錦卻不認爲對方能夠發揮出最好的水準,而自己周圍有如此多的兄弟,還有術法武器的助陣,無所畏懼,他可以放手一搏。
雙刀對撞!
啌!啌!啌!啌!
直透入心脾的音波讓人心腔子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黃安錦隻感覺自己兩肋發脹,胸腔中的血液突然逆行,幾乎要沖口而出,那股子煩惡感連運三口元力玄氣都無法壓抑下去。
這就是實力上的差距,黃安錦很清楚這一點,但他并不畏懼。
身體如行雲流水般圓轉開來,避開了對方陌刀最兇狠的連擊,黃安錦利用自己邯刀更短更适合近戰的特點,欺身而進,邯刀連連向對方下盤發起進攻,盡可能的避開對方陌刀的直接沖擊。
他知道這不過是便宜之舉,戰場上不可能因爲這種投機取巧之舉就能獲得勝利,他也沒有指望獲得勝利,他隻需要拖住對方,讓對方無法毫無阻滞的攻擊己方的前鋒就足夠了。
焦绌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但是他卻無法擺脫對方。
自己實力高出對方一籌,但是如果要直接斬殺對方,卻又力有不逮,這家夥精猾如狐,始終避開自己的正面攻擊鋒,卻又不斷從側翼發起襲擊,然自己無法全力施爲,而且起身後幾名手持術法強弩者始終引而不發,顯然是要等待機會,這個機會要麽就是自己突發奇招陷對方于危境時,要麽就是對方突出奇兵要對自己不利時添上一筆,這讓焦绌也是無可奈何。
由于遏制住了焦绌的反撲,喘息過來的淮右軍重新組織起攻勢,繼續以兩都兵交替掩護爲軸心,就像一個磨盤一點一點的将這些急于脫身的騎兵圍堵起來,一口一口的吃掉。
焦绌終于品嘗到了棋差一着縮手縮腳的味道,就像是被綁住了一隻手,永遠無法全力施爲,這種仗打下去,隻會越來越被動。
與其這樣,還不如及早脫身。
想到這一點,焦绌就沒有再拖泥帶水,尋找到機會殺出重圍。
面對對方武道上的強勢,黃安錦哪怕再有心想要留下對方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隻能眼睜睜的看着對方遊刃有餘的突破,離開。
這一場戰事持續時間很短,不到一個時辰,整個戰事就趨于結束,尤其是當五個都的淮右步軍攻擊鋒不斷沖擊還欲重新整軍的感化軍騎兵,使得其始終無法就近重組起來之後,焦绌就放棄了這一幻想。
感化軍終于撤退了,帶着一身傷痛和狼藉撤退了。
這一戰感化軍騎兵由于對對手的不了解和輕敵,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兩千五百騎,能夠逃生退走的僅僅隻有不到一千五百騎,看似這一戰感化軍騎兵似乎仍然保存了大部分主力而退,但是要知道這是一場騎兵對步軍和辎重部隊的突襲戰,竟然打成這幅場景,幾乎颠覆了所有人的認知,甚至包括黃安錦本人。
右三軍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三百多人在這一戰中喪生,尚有四百多人帶傷,但這值得!
這一仗打出了右三軍的氣勢,更爲難得的是讓右三軍終于獲得了一次真實的錘煉洗禮,生死搏殺中對一支隊伍的磨煉是相當寶貴的,不經曆這一關,這支軍隊始終缺乏一點淬火的效果,而過了這一關,哪怕日後遇見更加強大的敵人,右三軍也可以放手一戰了。
同樣,這場戰事對己方士氣的鼓舞是不可估量的,之前由于己方自身素質原因,右三軍從軍官到士卒,始終都有些底氣不足,但是這一戰後,右三軍可以驕傲的說,他們也是和敵軍主力騎兵一戰而未敗的了,這本身就是對右三軍的最大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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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聳的顴骨下略略有些發青的臉頰讓這張本來顯得很有氣勢的臉變得有些蕭索了不少,哪怕那雙鴉眉豎起來時更有殺氣,但卻弱了幾分強悍的味道。
“淮右?江烽那厮進軍蕲縣?準确麽?這怎麽可能?”
“君上,沒什麽不可能的,我們不能因爲江烽在颍州之戰時站在我們一邊,就幻想他永遠會站在我們一邊,老虎都是要吃人的,江烽從來就不是善男信女,看看楊溥和李昪被他玩弄于手掌之上,他這一次北上肯定不會是隻要蕲縣那麽簡單!”
“是啊,蕲縣有什麽?一縣之地現在豈能滿足江烽的胃口,他就是沖着徐州而來!”
“那他胃口是不是太大了一點?撐不死他?!他有幾軍兵力,就敢說來伐徐州?”
“此子極善出奇兵,壽州和廬州不都是這麽落到他手中的?也許他想在徐州也搞這麽一出呢。”
“笑話!壽州有幾多兵?廬州若不是李昪搞事兒,光是楊溥的德勝軍和忠正軍他江烽就吃不下,現在居然敢來打徐州的主意,簡直是癡心妄想!”
花廳裏一陣吵嚷,聽得時酆一陣頭疼,每一次議事幾乎都是這樣,争吵不休,但是最終卻又拿不出任何結果出來,這讓他膩歪透頂了。
“雲溪,你怎麽看?”随着時酆将目光望向一直獨立一隅的高瘦男子,廳堂裏的聲音頓時消失,安靜了下來。
“君上,無論姚承泰所言是真是假,嗯,我相信他這個時候不會說假話,無論江烽此次北上意欲何爲,我們都決不能手軟,必須要給他迎頭痛擊,否則,任何可能都會出現,我們周圍這些惡鄰們,都會效仿,長此以往,國将不國!”
高瘦男子就是尚雲溪,他的話語裏充滿了決絕,猶如金鐵,铿锵鳴響。
尚雲溪的話讓時酆精神爲之一振,“雲溪,你的意思是我們要全力以赴支援姚承泰?”
“對,必須如此,雖然從表面上看起來江烽顯得有些不自量力,但是我們不能大意,江烽手上肯定還有其他沒有拿出來的殺手锏,隻不過我們現在不知道而已。”
尚雲溪眉峰皺起,他的确在考慮這個問題,江烽爲何如此猖狂,若無一點底牌,豈敢如此?
“他盡起大軍北上,還能有什麽底牌?”時酆目光裏多了幾分疑惑。
“現在還不好說,君上應該見識過此人的風格,狡谲如狐,不可不防,但有一點卻是可以确定,北上是其主力大軍,隻要我們能抓住這一點,予其重創,便足以決定一切。”尚雲溪穩穩當當的道:“所謂一力降十會,不外如此!隻有打赢這一仗,我們才能震懾住周圍的敵人,我們才有底氣站穩!”
“好,說得好,不過這一仗卻是該如何來打呢?”時酆胸中熱血一起,但迅疾又猶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