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過河,便毫無遮攔,甚至可能在浮橋搭起,大軍過河時,來自徐州的斥候就已經開始在不停地向蕲縣,向符離,向彭城報告了。
兩百裏地,大軍按照目前的速度急行軍,起碼需要兩日方能趕到,而且這種高強度行軍,哪怕是有大量夫子和車馬辎重跟随,也對軍隊的體力是一個極大考驗。
騎一軍一過河便已經展開了,這時騎兵發揮作用的時候。
如無意外,斥候反饋回蕲縣頂多也就是晚間就能知曉,也就是說,如果蕲縣姚承泰部晚上得到消息,立即進行緊急動員,它的騎兵部隊第二天早晨就可以出發南下展開對淮右軍的襲擊。
以騎兵的攻擊,在這種完全一馬平川的局面下,步軍要抵擋騎兵的攻擊,相當危險。
根據細作送回來的細細,姚承泰部在蕲縣駐紮的一軍中是步騎混編,其中騎兵有兩個營,這是行軍途中最大的威脅。
所以騎一軍的首要作用就是防止這兩個騎兵營對淮右大軍的突襲,提前展開就十分有必要了。
作爲騎一軍的指揮使,張寅自己都倍感壓力,原來淮右軍的騎軍指揮使秦再道爲騎二軍的指揮使,而他卻擔任了首先整編的第一軍指揮使,這無疑是一個十分明顯的姿态,對于河朔軍進一步納入淮右軍體系中具有重要的指标性意義。
這同樣也給張寅本人帶來了巨大的壓力和挑戰,騎一軍指揮使這個位置不是那麽好坐的。
騎一軍中既有自己在盧龍軍中老部下,也有成德軍中的老兵,還有一些原來光州騎兵,這對于一支騎兵整個也很具有挑戰性,尤其是成軍立即就迎來了第一戰,都說戰争事最好的整合方式,但是真正要用戰争來加快整合,那也就意味着要付出代價,尤其是在戰事不容有失的情況下。
騎軍有騎軍的作戰方式,在過河的時候君上就已經明确告訴自己,按照自己的意圖去打仗,目的很明确,堅決将姚承泰部騎兵扼殺在危險萌芽狀态之中。
但在張寅看來,這不過是一個最基本的要求。
蕲縣姚軍隻有兩營騎兵,自己一軍騎兵,加上又有斥候在前面探路,如果隻是爲了這個目标而爲,就顯得有些保守了。
所以張寅将自己這一軍騎兵分爲三部,前後營爲一部,沿着渙水直上尋找敵軍,左右營爲一部,與前後營所部保持二十裏距離,向西搜尋前進,而中營則直接過渙水,到渙水西岸,一方面防止姚軍騎兵從渙水西岸進行偷襲,另一方面亦可靈活機動,尋找殲敵戰機,尤其是在姚軍步軍如果也從蕲縣南下的話,那就更值得一賭了。
前兩部是保證基本任務完成,而後一部就近乎于臨場發揮看機會了。
張寅和副指揮使雷同,一個成德軍的老營指揮使,也是一個四十出頭的老兵頭分别擔任了前兩部的領軍,而最後一部,則是由中營指揮使步江,自己帶來的這幫盧龍騎兵中頭腦最好用的家夥來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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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軍席卷北去,留下一地煙塵。
陸續渡淮的步軍各部依然在有條不紊的整隊,随着最後的右廂軍第三軍渡淮,随後下來的就是大梁辎重糧草和夫子們開始渡河了。
右廂軍第三軍的任務就是保護後續的辎重糧草和夫子隊,這個任務若是放在其他時候,顯然有些沉重,但是在當下的淮北,卻相對簡單,除了一些不開眼的蟊賊和蟻賊殘部也許會來瞅一瞅,感化軍主力是沒有精力來的。
“九郎,情況如何?”
“一切順利。”王邈臉上多了幾分風塵氣息,但是眼神明亮,面容堅毅,很顯然這樣一場戰事也是他期待已久的,“君上,我們不必等了,待右三軍護衛辎重隊按既定路線行進即可,我們可先走一步。”
“嗯,下令吧。”江烽手在自己背上的大夏龍雀刀上撫摸了一下,矗立在馬背上的身影顯得格外雄健,目光望向北方,“也許姚承泰他們已經在等待這我們了。”
“等與不等,對我們來不重要,他們的命運已經決定。”王邈也飛身上馬,朗聲道:“各軍依次前行,順序爲左一軍、左十軍,左四軍、左五軍,左六軍、左八軍,牙軍,右三軍押後。”
早有傳令兵立即下達命令,随着一聲聲口令下去,整隊完畢的各軍立即像一頭頭蟄伏欲動的巨獸,轟然啓動起來。
緊鄰渙水東岸的這條路并非主驿道,但是沿着水岸的這條路由于鄰水,幾乎每隔幾十裏都會有一座碼頭,這是徐州境内的主要水道沿線,所以仍然有一條便道可行。
說是便道,但實際上亦可通車馬,隻是比起寬敞平整的驿道來說,就要差不少了。
這一戰究竟是遭遇戰,還是對方按兵不動演變成爲圍城戰,現在還不好判斷。
但無論是遭遇戰,還是圍城戰,淮右兵都已經做好了一戰的準備。
不打無準備之仗這是江烽确定的原則,但是有些時候時機來得太突然,你可以做準備,但是這個準備程度卻很難說了。
就像這一仗,江烽知道要打,但是蔡州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卷亳州,打了淮右一個措手不及,明知道現在廬州殘兵需要一段時間來整訓才能達到最佳狀态,但是現在卻隻能以戰代訓,用戰争這種更爲直接而血腥的方式來砥砺。
伴随着各路大軍的前推,一大批裝箱的車馬也緊随着步軍開拔前進。
這些車馬大多是附屬于步軍的器械部隊,其中既有攻城車、撞城錐、投石車、巢車這一類攻城器械,也有諸如連環鎖車這一類防禦型器械,更有相當多的術法器械。
這些術法器械大多都是道藏所新近研究出來的物件,準備通過這一場戰事來接受考驗,以便于能及時獲得各種信息的反饋,最快速度的做出修改完善。
看着整齊向前的各軍,江烽微微側首:“萬山,莊永勝那邊來消息沒有?”
“暫時還沒有,不過莊大人隻要親自過問,應該問題不大。”張萬山進一步解釋道:“現在盧啓明也在彷徨,事實上徐州諸将各自領有的各軍内部也在搖晃不定,誰都知道現在淮北是一艘破船,表面的光鮮有可能被一戳即破,關鍵在于莊永勝與盧啓明之間的關系密切度尚未達到那一步,所以就需要在特定的時間節點上,才能發揮出更大的效果。”
江烽滿意的看了張萬山一眼。
作爲自己的情報主管,張萬山的忠誠無須懷疑,及時張越所在一族的張氏子弟,又是自己一手教導培養起來的角色,但是江烽知道作爲一個情報主管這一點兒還遠遠不夠,要達到讓自己滿意的境地,還需要張萬山自己的探索琢磨。
不是能分清情報方向的主次輕重,不是能分析辨别情報真僞就行了,這是第一階段的東西,要将這些情報綜合起來進行分析研判,從中尋找到己方想要的東西,并提出建議,這才是江烽心目中的第二階段。
至于第三階段,江烽認爲目前情報機構還做不到,第三階段就應該是情報來引導自己手中的淮右發展方向,而且不僅僅單純軍事方面,而應該是涉及到整個政權的發展,這才是大成境界。
張萬山剛才說的已經隐隐有第二階段的格局了。
能夠分析徐州北面形勢,尋找到莊永勝出手的合适時機,這就很不簡單了。
盧啓明也非等閑之輩,能穩坐徐州北部,獨領一方,肯定有其自身魅力,當然在淮北這個大格局下,有姚承泰、尚雲溪、俞明真這些足可與其争鋒的強者,盧啓明也隻能屈尊北面,暫避風頭。
但現在情況格局已經有所改變,北方流民災民正在轟隆隆南下,給徐州帶來了巨大的壓力,治安壓力,糧食壓力,這對于徐州來說都是一大考驗。
徐州作爲偌大一個藩鎮,肯定有存糧,甚至在之前也開始購糧,但是面對如此局面,這點兒存糧肯定不足,或者說難以公平的滿足所有人,那麽必定有治安隐患。
一旦南面局勢突變,勢必牽扯到尚雲溪和時酆的精力,甚至不得不幹涉。
那麽當其力量難以控制局面時,肯定會要求盧啓明增援,這個時候才應該是莊永勝的最佳時機,因爲這個時候盧啓明才能意識到他這支力量的特殊作用和所能發揮出來的巨大能量。
好鋼要用在刀刃上,莊永勝這個殺手锏不到關鍵時候不能用,一旦用,就要以泰山壓頂之勢壓倒一切,毫無翻盤餘地。
哪怕盧啓明真的想要首鼠兩端,那麽莊永勝就會成爲讓其從首鼠兩端直接變成不得不從,如果盧啓明的态度符合己方判斷意圖,那麽莊永勝就會協助其迅速将優勢變爲勝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