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沒有想過招攬這幾個楊溥手下的将臣,但是楊溥方走,這些人又是追随楊溥這麽多年,他擔心自己的招攬未必能得到很好的回應,所以他原本是打算稍稍等一等,再來通過其他一些渠道來了解,根據情況來定。
沒想到嚴序等人就這麽齊刷刷的來了。
他小看了自己在廬州表現出來的氣概以及廬州士紳對淮右未來局面的期待了。
嚴序打定主意之後,首先就說服了駱成淦。
駱成淦是駱知祥之子,但其在其父去世之後并未得到楊溥重用。
楊溥對駱氏的看重還是集中在财賦本事上,所以駱成業反而獲得了重用,他這個武道水準已經達到了太息期後期的強者,反而隻是在德勝軍中擔任一名軍指揮使,而且并不太受楊溥看重。
所以當嚴序來邀時,駱成淦立即就應允了,而且也答應了嚴序一起去遊說駱成業。
而秦漢則是駱成淦的密友,也是楊吳一系中另外一名踏入小天位的強者。
秦漢本是淮南大将秦裴幼子,楊溥長兄楊渥之幼年好友。
楊渥繼位爲吳王後,被張灏、徐溫所殺,秦漢時爲東院馬軍統領,雖勸楊渥但無用,後楊渥被殺,秦漢逃離吳國,潛逃到平盧。
其改名易姓,憑借一身武道實力和領軍本身,一直做到平盧軍右廂軍廂都指揮副使。
這已經是一個相當高的職位了,平盧軍左右兩廂軍五萬人中,除開左右廂都指揮使外,也就隻有左廂都指揮副使略高于他。
但因爲他的來曆不明,雖然已經是小天位強者,但始終無法再升遷,最終他隻能辭官離開。
三年前秦漢才回到廬州,隐于明教院中潛修,現在也不過四十出頭,正是當打之際。
駱成淦幼年時便是因爲跟随秦漢修習武道而勤于武事,後秦漢離開,駱成淦也自行悟道。
秦漢歸來,駱成淦也曾詢問秦漢有無意願爲楊溥效力,但被秦漢拒絕,楊溥得知後也曾親自到明教院敦請,但都被秦漢拒絕。
此次駱成淦對邀請秦漢出山并無把握,沒想到秦漢卻是欣然應允,也讓駱成淦驚訝莫名。
駱成淦問秦漢爲何此次答應如此爽快,秦漢的回答頗具玄機,隻是一句詩,河朔平盧皆待變,靜候王者踏幽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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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蒙充,楊恒,你們倆此次立了大功,說說吧,有什麽想法,向某提出來,隻要某能應允,皆可。”
江烽非常高興。
這件事情不僅僅是嚴序、秦漢等人來投這麽簡單。
這幾人的投效,也就意味着楊氏一族極其背後的廬州士紳體系随着楊溥政權的覆滅開始分崩瓦解,而廬州士紳也開始清醒的意識到需要丢掉其他不切實際的幻想,希望與自己這個廬州的實際掌握者開始合作了。
當然,這隻是一部分人的想法,仍然還有相當大一部分人對自己抱有敵意和不滿,但現實會教訓他們。
嚴序和秦漢他們的來投,不但極大的充實了自己文臣武将體系,更爲重要的是有秦漢和駱成淦二人乃是在忠正軍和德勝軍中都頗有名氣之人。
有他們的出面招撫,那麽自己原來打算解散遣退的兩軍殘兵就能夠很大程度的保留下來了。
這些老卒都是經曆了多場戰事的,哪怕是這兩軍之前多年未經戰事,但是畢竟在與李昪的東海軍、鎮海軍作戰中仍然表現出了一定的戰鬥力。
隻要能加以整編和訓練,江烽認爲起碼要比那些新招募組建的新軍要強得多。
“能爲君上效命,乃是我等畢生夢想,屬下焉敢邀功?”蒙充表現得比楊恒要更沉穩一些,“屬下不過是提了一些建議,若無王大人的規劃,此事斷無可行。”
江烽笑了起來,這小家夥倒是有些老于世故啊,居然不貪功,還知道爲上司邀功。
“嗯,既如此,你二人可有什麽打算?”江烽看着蒙充目光中跳動的火焰,微微一笑問道。
這小家夥的武道水準進境很快。
他有印象,前年奪壽州時,蒙充還在學軍中,基礎打得很牢,但是也不過是剛入天階之門,但是才僅僅兩年時間,卻已經一連破了洗髓、結體兩期,現在已經隐隐有了踏足天境的實力了。
他現在才剛剛十六歲,對于一個原來未曾接觸過高深武道的少年來說,這種進境已經相當駭人了。
哪怕這兩年自己專門給他們其中一部分人有針對性的傳授了五禽功中的築基術,但是能達到這種水準,也足以說明其武道天賦了。
對于這些從大道學堂和學軍中成長起來的少年們,江烽是從來不吝惜的培養扶持的。
若要論忠誠,這些自小就在大道學堂和學軍中被灌輸了忠于自己的少年們才是自己最忠實狂熱的擁趸,無出其二。
在學堂和學軍中,這種理想和信念貫穿他們生活始終,可以說日後能易其志者,十中無一,這些人才是自己日後最堅實的後盾。
“君上,某有一個想法,懇請君上批準。”蒙充和楊恒交換了一下眼色,一咬牙道。
“哦?說,難道對某還有什麽不能開口的麽?”江烽溫言道。
蒙充心中熱浪湧蕩,一時間竟然有些哽咽。
對于他們這批人來說,江烽的感覺更像是亦父亦兄,隻要江烽有時間,便會到大道學堂和學軍中來看望和督促他們學習和訓練,也經常和衆人談話,這種潛移默化的影響已經滲透到了這些少年們的骨子裏。
江烽可以輕松的叫出學軍和大道學堂中大部分人的名字,而且還能說出他們許多人的出身和一些瑣事,每一次江烽的到來,都能讓這些少年們熱血沸騰,情不自禁,恨不能立即去爲他死。
正式基于此,蒙充才想要讓自己變成更有用的人,讓自己能更好的爲君上效命。
再度叩首拜服,蒙充這才擡起頭:“君上,某懇請君上允許某去軍中,某想用自己的一手一足來證明自己,來爲君上效命。”
江烽聽明白了蒙充的意思,略感訝異,但是卻也沒有反對:“你想去哪裏?”
“君上既同意整編忠正軍和德勝軍,某願去此兩軍新軍。”蒙充堅定的道。
“你可知這兩軍亦是老卒組成,而且還是廬州籍兵員,他們未必歡迎你們這樣的老淮右人。”江烽目光注視着對方,“你考慮清楚。”
忠正軍和德勝軍已經确定要整編了,江烽也明确表态以秦漢和駱成淦二人爲軍指揮使,組建淮右右廂軍第一軍第二軍,而原來的淮右軍九個軍,加上濠州的一軍團練,正式更名爲淮右左廂軍一至十軍。
江烽的這個态度也再度讓這些廬州籍将官爲之震驚,相反,反倒是淮右老将們覺得正常,哪怕他們内心并不完全贊同江烽的做法。
“君上,某意已定,懇請君上批準。”蒙充态度堅決,“廬州兵也是君上的兵,淮右何分彼此?某定不會讓君上失望。”
江烽點頭,“既如此,某允了。阿恒,你呢?”
楊恒聲音輕細而柔和,“某欲前往莊大人帳前聽令。”
“哦?!”江烽又是一驚,這兩個自己很看好的學軍首領居然一個震驚接一個震驚給自己,楊恒居然要去莊永勝那裏?“莊永勝?”
“嗯,某被抽到王大人麾下效力之前,已在崔大人身前聽令,所以知曉莊大人一事,已然向崔大人告請,但崔大人未同意,所以懇請君上允許某去滕縣莊大人麾下聽令。”
楊恒的聲音溫和而平靜,略顯白皙的面孔上一雙小而靈動的眼瞳,閃動着熠熠光澤。
江烽摩挲着下颌,一時間沒有答話。
這兩人都是他極其看重的未來希望,說實話他并不太願意讓這兩個才滿十六歲的少年去沖鋒陷陣。
哪怕在自己軍中十六歲的士卒并不算少,但是畢竟接觸兩年已經有些感情,而且他們的前途可期,但對這兩人的熱忱和努力,他又不知道該如何來勸阻。
“君上,某聞猛将必發于卒伍,又聞,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楊恒叩拜頓首。
“罷了,某同意了。”江烽喟然道:“你二人去軍中,萬事務必小心,某不是要你等畏戰惜命,但記住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留得有用之身,方能行爲大事,切記。”
聽得江烽這般一說,蒙充和楊恒二人都跪拜在地,熱淚盈眶,聲音哽咽難言。
能讓君上說出這番話的,恐怕整個淮右難有,蒙充和楊恒都是聰穎之士,自是明白江烽對他們倆的期待和關懷,如何能不感激涕零?
看見二人拜伏在地不起,江烽覺得自己眼中也有些熱意,扭過頭:“去吧,莫做小兒女态,爾等是軍人!”
“是,君上,那我等去了。”蒙充和楊恒擦拭掉淚水,相顧昂首,點點頭,這才挺胸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