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勢是通過這種變革性的訓練方式來實現了淮右軍這種本身在中原江淮這片土地上還排不上号的軍隊質的飛躍,使得淮右軍的整體素質得到極大提升。
尤其是像第一軍這支又曆經了蟻賊圍城戰和蔡州軍來犯防禦戰兩戰洗禮的軍隊,已經具備了和這片土地上任何一支強軍抗衡的實力,而第二軍、第三軍的成長速度一樣驚人。
但劣勢一樣明顯。
雖然淮右步軍的平均實力提升很快,但是這種平均實力主要是體現在防禦作戰上。
由于在中高層武将軍官上水準略遜一籌,使得淮右步軍在野戰中突破潰敵、攻城戰中攻堅克難的點上能力就有所不足了。
特别是像後期大批軍士都是從颍亳壽三州的流民中招募而來,基本上都沒有武道根底,這種士卒通過訓練遵章守紀整齊劃一沒的說,但是一旦面臨強敵需要軍官率先垂範銳身赴難時就比較棘手了。
舉個簡單例子,兩軍野戰對陣,同樣兩個都或者兩個營對陣,對方的營指揮使、副指揮使和都頭這一級别的軍官技高一籌,武道水準更強,雙方沖鋒對決,一方多名軍官可以沖陣斬将,另一方軍官素質略遜不敵,就不得不用更多的士卒組合來應對,可能就會造成這一方更大的損失,在正常情況下,勝負天平自然就會向軍官水準更高的一方傾斜。
這也是目前淮右軍戰力提升最大的瓶頸。
之前江烽不遺餘力的從大梁招募老卒和基層軍官,但是一來數量本身有限,真正高水準的軍官流失在大梁民間的也并不算多,二來随着淮右軍軍力的迅猛膨脹,從一軍迅速擴張到五軍,其對隊正(隊副)、都頭(副都頭)、指揮使(副指揮使)這一級别的軍官需求量就更大。
而從最初的固始軍到現在的淮右軍通共也不過一年多時間的發展曆程,這支軍隊自己培養出來的軍官顯然是難以滿足的,哪怕有白馬寺的援助,有大梁内部的挖角招募,也還有從河朔一帶零散的投效,但都仍然難以滿足如此大的需求。
這也是淮右軍目前水準的真實反映,一個剛剛成型的藩閥,之前沒有任何底蘊根基,其軍隊戰鬥力能達到目前這種狀态已經殊爲不易了。
不說大梁、大晉、吳國、南陽這些老牌藩閥,就像是泰甯、淮北、蔡州,哪一個沒有二三十年的沉澱積累?就算是在很多人看來最爲積弱的鄂黃,哪怕其在高端武将的戰力上有所不足,但是其在中低層軍官的戰鬥力積累還是相當厚實的,人家一樣也是一二十年積累下來的,也不是淮右這種新冒出來的暴發戶所能比的。
當然并不是說你的中基層軍官積累厚實你的戰鬥力就一定很強,你打仗就一定能勝,限制戰鬥力發揮的因素還很多,高端武将戰力、術法威能、士氣、訓練程度、後勤保障這些因素在戰争中都有可能成爲左右一場戰争勝負的決定性因素。
對于現在的淮右軍來說,鞏固強項長處固然重要,但是關鍵還是需要彌補短闆,在這一點上,江烽認爲如果能夠徹底讓梅田鄭三家死心塌地的追随自己,那麽可以得到一些補充,但是仍然還不夠。
王邈的河朔之行也許能帶來一些收獲,但是也不能期望值也不太能太高。
歸根結底還是需要通過不斷的激烈戰争來爲這些軍官們提供一個在生死搏殺中砥砺提升自己的機會,唯有在生死存亡之際丢開一切束縛顧慮的搏殺才是最能提升自我的熔爐,這一點已經被無數事例所證明,當然其背後的蘊藏的另一半風險就是也許你就會身死當場。
相較于繁雜而瑣碎的政務來說,軍務方面還不是最讓江烽煩心的。
畢竟大家都已經意識到了新式訓練方式的效果,哪怕這仍然需要時間來積累磨合,但起碼已經有了方向,至于說存在的短闆,也隻能通過不斷的戰争來填補。
但政務方面,就真的是讓人焦頭爛額手忙腳亂了,這方面人才的欠缺程度更遠勝于軍隊。
浍州刺史府下轄的諸曹吏員尚未安排到位,壽州又納入了囊中,吹氣一樣的膨脹帶來的是更多的混亂。
防禦守捉使府搭建在即,許多原本是浍州刺史府内的吏員又需要抽調到防禦守捉使府中,連陳蔚、崔尚、杜拓和王煌等人的去處都要重新安排。
加上壽州方面人事調整也是勢在必行之舉,還有那霍丘、安豐諸縣重建一樣需要人事充實,可以說擺在江烽面前最大的困難還是缺人,缺能馬上上手可用的熟手。
這段時間裏在這方面或許帶給江烽稍稍好一點心情的也就是許、鞠兩家原來的一些舊吏也開始在鞠慎和許子清的招攬下,分别從申州、光州過來了。
這幫舊吏大多層級較低,多是在縣鄉一級,即便這樣,對于江烽來說也算是雪中送炭了,總勝過那些毫無經驗的新人,尤其是在基層的事務管理,若是沒有經驗,許多事請你不但做不好,而且隻能做得更糟。
江烽深知,要想解決自己在這淮右之地的統治力問題,歸根結底還是要從縣鄉一級着手,要牢牢抓住這一級的控制權,才能讓自己的統治在這淮右之地慢慢穩固。
說直白一些,自己就是要和這些士紳大族們争奪控制權,隻不過自己的奪權名正言順,而且還要以一種既合作又争奪的方式來進行。
要讓這些士紳大族們明白,自己在三州十縣的統治既要依靠他們,但是也不會完全依靠他們,離了張屠戶,一樣不會吃帶毛豬。
要解決這個問題,關鍵還在于用人上。
“大人,陳大人他們來了。”
“請他們到廳中一坐,我馬上過去。”親衛的聲音将江烽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許多問題已經迫在眉睫,需要想辦法來予以解決,之前他就把有些問題提交給了陳蔚、杜拓和王煌他們,希望他們也能集思廣益,考慮一下面對當下淮右的困局,該如何來群策群力予以解決。
防禦守捉使府的架子江烽已經有了一個初步構想,但是要把這個架子充實起來,卻是捉襟見肘。
按照目下防禦守捉使府的架構,防禦守捉副使可設可不設,現在淮右局面,肯定不可能設,也無人能勝任。
行軍司馬雖然是文職幕僚,但實際事務卻是以軍事爲主,非崔尚莫屬。
長史一職仍然由陳蔚來擔任,杜拓和王煌二人,江烽有意讓二人出任判官和掌書記,算是把自己的文職幕僚架構搭起來,但是這隻是大架構,實際上這裏邊尚缺衙推、衙官、巡官、支使、孔目官、随軍、參謀等諸多吏員,短時間内江烽也沒有指望能一下子補齊。
廳堂中,陳蔚三人早已經到了,面色卻各不相同。
陳蔚眉峰深鎖,顯然頗有心事;杜拓卻是眉宇間精明之氣溢于言表,顧盼神飛;王煌卻是不緊不慢,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
“今日大人怕是有些主意了,才會招你我幾人來,陳大人,那鞠、許二女之事怕是要請你提一提,恐怕是不宜再拖了,另外大人的婚姻一事,也要盡早考慮。”杜拓看了一眼陳蔚,還是沒有忍住。
這件事情在杜拓看來其實早就應該敲定解決了。
納妾不是娶妻,哪需要那麽多講究?
尋個吉日敲定,彩禮一封送上,便能很快辦結,哪裏還需要這般拖沓?
可這位長史大人似乎卻畏首畏尾,不願拂逆防禦守捉使大人的意思,這讓杜拓很是不滿。
這已經不是防禦守捉使大人一人的私事,甚至在某種環境下會影響大大局了,作爲長史豈能因爲擔心觸怒上官就不進言?
就像這一次壽州之戰一樣,許甯的建言便帶來不少麻煩,無論如何來處理都有弊端,可若是防禦守捉使大人早日能大婚,生下子嗣,便無此麻煩。
隻是這婚姻一事杜拓也知道沒那麽簡單,尤其是正妻選擇,尤爲關鍵。
淮右當前形勢微妙,關聯多方,可以說正妻選擇哪一方,幾乎就決定了淮右會和哪一方結盟。
聽聞防禦守捉使大人與皇室瑾公主關系密切,若是能娶皇室公主當然也算是一件好事,隻是淮右曆來與大梁關系走得很近,尤其是軍中将領大多也來自大梁,倒需要好好斟酌這其中的利弊得失。
杜拓的意見陳蔚何嘗不知?他一樣也希望早日能将江烽婚姻敲定,但是他不認爲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了。
現在局面還處于混沌狀态,瞬息萬變,就像這吳地一樣,在外人看來這是豪門藩閥,烈火烹油,鮮花着錦,又有誰能料到也許一年半載之後便是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呢?
若是能穩一穩,看一看,陳蔚更傾向于可多納妾,生下子嗣,但未必要那麽急迫的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