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軍隊操習之法對于像他這種将門世家出身的人來說根本不是問題,一支軍隊如何養成,楊堪也有他自己的訓練之法,但是江烽提出的幾個建議還是讓楊堪忍不住意動了。
像隊列操練之法,自秦漢以來便講求陣型操練,但是沒想到江烽卻提出了要以隊列和動作整齊劃一爲标準,以這種标準規範來約束士兵行爲,以此來讓士兵更具有紀律性。
無論是誰都很清楚,一支軍隊最重要的就是軍紀,一支軍隊的戰鬥力最重要體現就是通過軍紀來體現的,擊鼓而進,鳴金則退,就是講的這最基本的軍紀軍規。
但如何來強化軍紀卻是一件最麻煩最困難的事情,像尋常士兵,舉刀負盾,持槍舞戈,這種單兵戰術,易學難精,但起碼占了一個易學,隻要在軍官的拳腳和皮鞭之下,農夫都能很快熟悉,也就是程度不同而已,但是要讓這些農夫們形成嚴格的軍紀,擊鼓而進,哪怕前面刀山火海也要前進,鳴金則退,哪怕前方遍地黃金珠玉,也一樣要撤退,要做到這一點,對于農夫們來說就太難了。
按照慣例,這都需要幾場血淋淋的戰事才能讓這些剛從農夫轉化爲士兵的泥腿子們稍許明白一些,但江烽告訴楊堪,通過隊列相關動作的訓練,隻要舍得吃苦訓練,能夠極大的減輕這些泥腿子們的散漫懶惰,而讓他們最快速度的适應軍紀,學會協同。
軍隊之所以是軍隊而與賊寇有着本質區别,就在于有軍紀約束下的相互配合作戰,最大限度發揮出群體的力量。
爲了實驗江烽給自己提出的這幾個建議,楊堪也專門選了兩個營中的四個各方面情況都比較相似的都來做實驗,兩個都的士兵除了日常訓練外,專門加了江烽提出的隊列訓練,而另外兩個都則按照自己原來在廣勝軍的訓練規範來進行,三個月下來,四個都之間的差别明顯顯現出來了,加入隊列訓練的兩個都明顯在日常規範和士兵士氣上要高出一截,尤其是在他們的協同配合進攻防守時,更是熟練,整齊劃一。
這也讓楊堪和其他幾個營的指揮使們大爲驚訝。
明顯的事實總能讓人迅速接受,按照江烽給楊堪的建議,第一軍五營的編制雖然中、前、左、右、後的排序而來,但是要體現出各營士卒訓練努力和軍官的得力,那麽肯定要有對待上的區别,那麽五營之間的對抗演練就是必不可少的,獲勝者不但會在日後士卒增補、武器盔甲的發放上有優先權,甚至在一些諸如術法盔甲和武器乃至一些特制的藥劑上都會優先保證,這個消息一出來,立即就讓整個第一軍都沸騰起來了。
江烽還建議在每個軍的五營中設立流動紅旗,每十天一小比,每一月一大比,打比勝出者,将獲得流動紅旗,會享受加餐、休假的特殊待遇。
這極大的刺激了各營的軍官士卒,也使得第一軍的五個營中從一開始就處于一種激烈的競争對抗當中,迫使軍官士卒們都要殚精竭慮的努力來确保自身地位不會被别人奪走。
除了這種對軍紀的訓練外,江烽更給出了一系列的個人體力訓練方式。
在這個時空中軍隊中官兵呈現出十分明顯的區别。
一方面是有着武技基礎的一批軍官,他們大多因爲各種原因自小訓練武技,比如江湖門派的傳授,又比如家族中某一個成員在這方面有所涉獵的傳授,又或者自己因爲資質禀賦而被人看中傳授,再或者通過其他一些渠道獲得這方面的築基知識,所以在少年期就能開始打好基礎。
在進入成年期後,大多已經進入了鍛體期這個武道最基本的階段,偶爾也有天賦特别出衆者能達到通脈期水準,當然這是指非世家望族出身的這批軍官,他們通過自身努力,與那些自小就有家族武技傳授而進入軍中世家望族子弟一道成爲軍中骨幹——軍官。
而絕大多數士卒則是來自市井農村,他們青少年時代從未接觸過武技修行,隻是抱着填飽肚皮的想法來加入軍隊,充其量也就有一把蠻力,甚至很多人連這一點都達不到,這也使得他們和軍官階層有了相當大的距離。
誠然兵熊熊一個将熊熊一窩,軍官是核心關鍵,但是如果士卒個人素質能力太差,無疑會極大的拖累一支軍隊的戰鬥力,尤其是在兩支軍隊其他方面相若時,士兵素質就顯得格外重要了。
正因爲如此,江烽給出了一系列的士兵單兵素質訓練方式,其實說白了也就是一些現代最基本的體能培訓方式,諸如武裝負重越野行軍,比如俯卧撐,比如集體擡木慢跑,又比如武裝泅渡,這是江烽能夠想得起來的一些訓練方式了。
應該說江烽給出的這些訓練方式對楊堪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沖擊,他不知道這種看似非常粗陋簡單的訓練方式能夠對這些普通士兵起到多大作用,所以他仍然沿襲了慣例,即選擇了兩個營中的四個都士兵來比較性訓練,一半按照慣有訓練方式,一邊采用江烽提出來的方式。
一個月下來,雙方比較差距尚不明顯,但是按照江烽提議訓練那兩個都的食量明顯要大一截,但是也能看得出來這兩個都士兵的精神面貌和協調配合能力明顯要高于另外兩個都。
而三個月後,雙方的差距更明顯,尤其是在體質方面,按照江烽方式要求訓練兩個都的士兵身體強壯度明顯高于另外兩個都,這也讓楊堪終于放下疑慮,開始在整個第一軍全面推進江烽給出那看似簡單粗陋的訓練方式。
訓練場上,揮汗如雨,十名士卒扛着一根碗口粗的原木嘿着嘿着的從訓練場上小步跑過。
經過幾個月的訓練,雖然這些近乎于文盲的農夫在識字上是個大問題,但是在服從性上卻逐漸顯現出他們的優勢,這從他們扛原木奔跑的節奏就能看得出來。
最初是毫無節奏感,甚至一組人不知道該如何配合,結果不是壓傷士卒,就是亂成一盤散沙,甚至還被這原木壓傷了不少人,但随着日漸熟悉,尤其是隊列訓練效果展示出來的協同配合能力,使得士卒們開始逐漸适應這種高強度的新式訓練方式,前提是隻要能讓他們吃飽飯。
當然這種原木也是從最初的小碗口粗細逐漸加粗到現在海碗口粗細,甚至更粗更重,這樣也能使得他們的身體變得更加強壯,負重能力更強。
楊堪站在高台上俯視着碩大的較場内一片沸騰的景象,這讓他感到很滿足。
相比于許子清的第二軍和張越的第三軍,第一軍是當之無愧的絕對主力,絕大部分經曆了蟻賊圍城戰和蔡州軍來犯戰兩場惡戰的老卒和軍官都集中在第一軍中,而第一批來自大梁的軍官和老卒也在第一軍中數量最多,這使得這支軍隊在适應能力和訓練強度上都要高于第二軍和第三軍。
像第三軍甚至還在進行着最基礎的身體适應性訓練,拿江烽的話來說,就讓盡可能這幫長期餓肚皮的流民趕緊吃飽飯,讓他們身體強壯起來以便适應打仗的需要。
高台木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楊堪微微扭頭,是賀德才。
這位現在已經完全進入角色的材官所材官顯然對他目前的工作十分滿意,而起表現出來的适應能力也讓江烽、崔尚等人十分滿意。
“楊大人。”
“賀大人。”
賀德才拱手一禮,楊堪也回了一禮,這位賀大人雖然性格平和,但是卻很講禮數,迎來送往都是循例而爲,絕無出格之舉。
“這一批甲胄已經補充完畢,下一批物資恐怕需要等到兩月之後方能送來了。”賀德才看了一眼校場内龍騰虎躍的景象,忍不住也撫了撫下颌的短須,“第一軍果真不凡,某觀第三軍與第一軍相比,有若嬰兒與壯漢之别啊。”
“賀大人,你這話讓子躍和四郎他們聽了肯定要氣惱不已了,現在他們也在全面采用新市訓練法,而且那幫從颍亳二州來的流民素質也不算差,隻是餓得太久所以前期恢複起來慢一些,一旦進入正常訓練,提高也會很快,加上四郎後面從大梁招募回來的一批老卒和軍官也有不少分到了第三軍,所以别小看他們。”
楊堪的話也讓賀德才深以爲然,每一次押送大批量的軍械物資去各軍時,賀德才幾乎都要親自随隊,一方面是監督,一方面也要去了解各軍目前在使用這些武器甲胄和後勤上有什麽問題,這也是改進材官所工作的必要舉措。
每一次去各軍,都能帶給賀德才不一樣的感受,第三軍剛成軍時從固始到光州,一路走去,掉隊無數,逃兵也多達數十人,但現在雖然還無法和第一軍、第二軍比,但卻也初見氣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