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公主殿下親來,我就是躺在這裏,心裏也不踏實啊。”江烽還是撐着坐了起來,擺擺手,“我沒那麽孱弱,刺客雖然高明,但我也不是吃素的,總得還他一招,要不我也傷不了這麽重。”
李瑾是獨自前來的。
之前派人來了一次,當時江烽還處于昏迷期,所以沒有什麽交流,這一次得聞江烽已經蘇醒,所以李瑾親來。
能讓瑾公主殿下親來,無論對誰來說都是莫大的榮耀,甚至比兩位殿下來更顯赫。
“真是不好意思,長安城裏出這種事情,我已經責成禁衛負責你在長安城裏的安全,另外朝中也有安排,專門追查此事,定要給你一個交代。”
雖然明知道這不過是場面文章,但是話從李瑾嘴裏出來,還是讓江烽很舒服,起碼人家公主殿下這般重視,無論于公于私都做到了仁至義盡了。
“有勞殿下費心了,不過公主也不必太過于計較,我這一年多來從浍州到汴梁,再到長安,經曆這種事情也不少了,習慣了,……”
江烽的話讓李瑾的面色微變,她目光落在江烽臉上,端詳着江烽的面部表情,似乎要看穿江烽話語中是否隐藏着什麽,“二郎,你是不是聽到了外界流言,說是我大哥……”
“不,不,公主你誤會了,外界的确有些傳言,誣稱大殿下意欲如何如何,我是不信的。”江烽搖頭,目光明澈,“想要要我命的人不少,但想要得手卻很難。”
“你還是懷疑我大哥了?”李瑾臉色有些黯然。
“公殿下,這不重要,有些事情我們心裏清楚就行了,如果真是大殿下,我相信也不是針對我,我這樣說夠了麽?”
江烽笑了起來,他實在不願意讓這位相對單純一些的公主殿下黯然神傷,更何況這本來也不可能是大殿下所爲,隻不過有些人想要制造混亂,故意挑起各方的矛盾罷了。
對于刺殺這種行徑,江烽素來不願意去追根究底,原因無他,任何一個隻要覺得刺殺行爲有價值有意義的對手都可能是幕後操縱者,你追查的結果也許就是人家想要的,所以江烽一直覺得這種追查沒有太大意義。
有那份心,不如加強自己的實力和戒備。
最霸道的莫過于直接把這種事情帽子扣在你想要對付的對手身上,當然前提是你要有足夠的實力去碾壓對方。
李瑾聽懂了江烽話語中的意思,眼睛陡然變得明亮起來,但随即又有些傷感,“爲什麽這些人都要這樣做?”
“殿下,大家都是爲了生存,可以理解,但作爲當事人,卻很難接受。”江烽動了動自己的身體,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不過這種事情最好還是少來一些,對朝廷的威信損害很大,多來幾回這樣的情形,隻怕日後就沒有人願意來京城了。”
李瑾嘴唇動了動,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這種事情每每發生,朝中就要引起一陣大嘩,然後就是相互攻讦,但是結果卻不會有多少改變,……”
聽得李瑾這麽直截了當的話語,江烽也覺得這位公主殿下大概是對當下的局面失望透頂了,才會這麽不客氣的把蓋子揭開,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
“殿下,看來我在船上和尉遲大人所說沒有多大用處啊,興元府、洋州、鳳州、興州那邊,據說情況很糟糕,爲何朝廷卻不願意去收複呢?”江烽順口問了一句。
他也沒打算能得到一個回答,雖然對關中内部的情況不十分了解,但長安城内公卿内部和皇室之間的内鬥早就不是什麽秘密,幾乎每一件事情都需要多輪博弈才能見出分曉。
而要想出兵興元府這等大事,恐怕對于關中來說,不争論一個兩三年是沒有結果的,可以長安這樣四處透風根本無法保密的議事規則,隻怕大臣們還沒有完全搞明白情況,興元府楊氏那邊早已經在考慮對策了。
李瑾愣了一愣,臉色更加晦暗苦澀,“二郎,這種事情輪不到我去多關心,你若是有興趣,不如去和尉遲叔叔他們多說說吧。”
“我多言了,尉遲大人深謀遠慮,朝中諸公智慧遠勝于我,何須我來操心?”見李瑾不想提這些事情,江烽也就知趣的不再多問,隻是覺得有些可惜。
在長安城裏這幾日,他也未曾閑着,無聞堂的體系也剛剛才在長安城裏落足,很多情報工作剛剛開始起步,還遠無法爲自己提供多少有價值的情報,但是上午抽時間與專門來拜訪的卡裏姆和納辛兄弟花了一個時辰的談話,卻讓他收獲不少。
照理說山南西道觀風使楊文昌把興元府臨近四州折騰得天怒人怨,目前應該是最合适的出手時機,但是朝廷中卻好像猶豫不決,拖了大半年都未曾有動作,。
眼見得夏收在即,這也就給了楊文昌以喘息之機,這等絕佳機會一旦錯過,隻怕再要想動手,就難得找到合适時機了。
“二郎,朝中的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麽簡單,關中,長安,和你那浍州比,沒有可比性,連我父皇很多時候都隻能睜隻眼閉隻眼,前幾日裏我進宮裏去看望我父皇,我父皇還在說整日裏聽着這些人吵吵鬧鬧,他連朝都不想上了。”
李瑾有些苦澀的話語讓江烽也無言以對,也難怪關中這麽多年來暮氣沉沉無所作爲,九大公卿家族壟斷了整個關中和朝廷的運作,哪怕是皇帝陛下也一樣在這樣的困縛下難以有所作爲。
更何況以江烽的觀察,當今這位皇帝陛下也不是一個有大雄心大魄力的人物,面對這種局面也隻能躲在宮中消磨時間了。
苦了的卻是這些皇家子弟了,關中地狹人多,像二殿下和李瑾這種公主,日後去向可想而知。
就像當今天子的弟妹們一樣,當個懶散閑王公主,若是不得皇帝陛下親近的,府上更是門可羅雀,說句不客氣的話,就是外藩來朝都懶得拜訪,打個秋風都沒處去,可見這些皇室成員的處境有多麽凄涼。
看見李瑾眉宇間的愁苦之色,江烽心中也有些感慨,“公主殿下若是覺得在這長安城裏太過憋悶,不如到我浍州一行,也算是散散心,我聽尉遲大人說公主殿下去年到南陽還是第一次出關中,我們江淮這邊卻從未來過,浍州雖小,但是也有些可看之處,浍州老百姓也久慕天家,公主殿下能來一行,浍州也必定增輝不少。”
李瑾眼睛一亮,眉宇間的愁思都消散不少,“二郎,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我來浍州可不是呆一天兩天,說不定要呆一月兩月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殿下能來浍州,也是浍州百姓之福,别說一月兩月,就是一年兩年,浍州也隻有喜悅啊。”江烽也樂呵呵的道。
李瑾深深的看了江烽一眼,這才輕聲道:“朝中關于你出任光浍壽觀風使一事争論頗大,有的主張你出任光浍觀風使,不宜給你壽州名義,避免刺激淮南,有的說你乃白身而起,不能破格擢拔,觀風使一職不适合,你自己也應當去走動走動,……”
江烽笑了起來,“殿下看我這模樣适合走動麽?
“嗯,所以這一次刺殺也讓朝中意見漸趨統一,朝中有意任命你兼任光浍壽防禦守捉使。”
防禦守捉使是略低于觀察使的職務,往往與團練使互置,可掌幾州軍務,但是并無執掌諸州政務之權。
當然這隻是理論上如此。
像光浍壽防禦守捉使這一職務,光州刺史肯定是朝廷來人,而壽州甚至不在自己控制之下,也就無從談起,說來說去也就是一個浍州。
當然這并不是說這個職務就沒有意義了,這起碼給了江烽一個統攬三州的名義,而江烽要的就是這個名義。
光州也就罷了,壽州他是志在必得的,而沒有一個名分,你要出手壽州就要尴尬得多,而且可以随時砸到來自壽州本土勢力正大光明的反抗,但有了這個名義就不一樣了,自己出兵壽州就是理直氣壯,誰敢反抗,就是違背朝廷诏令,那就是反叛。
名分大義在沒有實力時顯得無關緊要,但是在有實力的情況下就會顯得格外重要。
“我這一次遇刺看來還成了一樁好事了,不知道有沒有人懷疑這是我自導自演的好戲呢?”江烽輕輕笑了起來,看見李瑾瞪起眼睛,趕緊收回:“殿下,我失言了,感謝朝廷的恩賜,江烽感恩不盡。”
“二郎,你還是早一些回浍州吧,我總是有些擔心這長安城裏……,你知道的,日後等你的武道水準晉入小天位之後,也許你才能安全一些,前日那刺客不過是固息期罷了,若真是來一個小天位的強者,你恐怕就危險了。”李瑾幽幽的道。
江烽身體一抖,目光也是一凝,這丫頭難道知道是誰刺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