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蕖有些忸怩的點點頭,“梨山派女弟子都習練過,尤其是那些在武道修行上欠缺天賦的,在這方面要求就會更高一些。”
江烽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梨山派這是兩手準備,女弟子的去向有兩方面,一條路是作爲藩閥們的重要成員貼身保镖,當然也可以兼侍妾,一條路就是純粹的以色媚人的侍妾了。
總而言之這兩條路都能夠進一步拉緊梨山派和藩閥之間的關系,而這種手段也可以讓梨山派始終立于不敗之地,這也和那些世家大族在藩閥們之間分别押寶有些類似,無論最終哪一方獲勝,他們都能有渠道獲得認可。
“那你出山的時候你們門派……?”江烽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因爲出身緣故,當初派中大概是希望能通過我如果能夠嫁給一個藩閥子弟,也許能更有價值吧,沒想到申州鞠氏卻如同泡影一般幻滅了,連他們都沒有能預料到,而現在,我在你們身邊,又讓他們看到了希望。”鞠蕖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微笑。
“哦?他們找上門來了?”江烽這才明白過來,若有所悟的問道。
“嗯,他們已經畫了印記,應該是來找我了,其實在南陽我估計他們就發現了我。”鞠蕖點點頭,平靜的道:“我不确定我和他們之間的這層關系對你和浍州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這需要二郎你自己來判斷,但我本人的事情他們沒有權力幹涉。”
似乎是覺察到了鞠蕖内心的一些焦躁不安,江烽笑了起來,重新将鞠蕖攬入懷中。
“放心吧,他們如果清楚我和你之間的關系,就不會輕舉妄動,更不會做出什麽不理智的行爲,至于說我這邊,蕖娘盡管放心,我心裏有數,實際上像梨山派這樣的江湖門派日後我們還會遇上,而且還不會少,比如像常昆所在的白馬寺,還比如大相國寺和老君觀這樣與各地藩閥都有着千絲萬縷聯系的門派,我們都無法回避,至于說他們會成爲我們的盟友、助手還是敵人,都會根據情況而定,但有一定可以肯定,這些江湖門派的主事者一樣十分精明,他們會做出有利于自身的判斷和決定。”
看見江烽很淡然的面對自己提到這一切,鞠蕖心中又放下不少,她也不希望自己門派出身影響到自己在江烽内心的印象。
纏綿缱绻,旖旎風光,不足爲外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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樞密院。
尉遲無病面無表情,坐在廳堂上的諸公也是面色沉郁。
“政事堂那邊打的倒是好主意,想要讓光浍二州都要沿襲舊制向朝廷輸送錢糧,而且還要光州刺史亦由朝廷派出,但那江烽會答應麽?”
樞密副使韋玮生得一雙三角眼,任何時候看人都是一副審視的目光,讓人很不舒服。
“答應也許會答應,隻怕就是又要提無數條件了,無病兄答應的兩千匹夏州戰馬隻換來那個家夥耍了一次花招,也不知道這一次要讓這個家夥答應下來,又要付出什麽代價了。”坐在一旁的同知樞密院事郭韬冷冷的道。
尉遲無病對這個始終和自己作對的家夥很是無語,但是這家夥卻總是能挑出一些看似很有道理的毛病來,讓你不得不解釋一番,然後你的銳氣自然也就堕了。
“郭兄,如果說派騎軍斷糧道,然後決堤水淹汶港栅也算是花招,某就真的不知道什麽才不叫花招了。”
“騎軍斷糧道不是杜家爲主麽?浍州軍那點兒力量能起多少作用?還要汶港栅一役,存疑甚多,不是有說是堤壩決口乃是天災,連蔡州軍自己也是這麽說的麽?”郭韬不以爲然的反駁。
“郭兄相信麽?”尉遲無病冷淡的回應。
郭韬一時間不好回答。
要說是天災,的确有些難以讓人相信,但是若是說這是江烽所爲,其中疑點又甚多。
也有人懷疑是蟻賊從中搗鬼,因爲大梁的天興軍也在蔡州境内遭遇了襲擊,而且同樣不知道襲擊者來自何方,所以南陽伐蔡這一戰有諸多讓人不解之處。
當初南陽伐蔡時,大家都相當悲觀,認爲以劉玄手中掌握的實力,幾乎就是水到渠成之事,特别是在大梁牢牢的拖住了晉軍和泰甯軍,而感化軍又被蟻賊攪得天翻地覆的時候,南陽軍氣勢如虹,席卷之勢北上橫掃,沒想到最終落得個這樣的結局,實在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現在劉玄敗落,南陽遭受重創,同樣蔡州也是元氣大傷,大梁、大晉、泰甯軍混戰一場,都損失不小,感化軍被蟻賊襲擾一樣疲憊不堪,這算來算去的最大得利者似乎隻有一家了,那就是這浍州,這裏邊值得考究的東西太多了。
若說這裏邊都是巧合,那浍州的運氣未免太好了一點兒,幾乎人人被套了進去,唯獨浍州置身事外,撿了光州這個落地桃子,尉遲無病當初都從未想過劉玄都敗落到連光州都不敢再接手,這裏邊固然有長安的施壓,但是若不是敗得這麽慘,劉玄豈是拱手讓人之輩?
“政事堂那邊也有他們的難處,現在山南西道不靖,兩川亦是水旱交織,已然有兩年未曾向關中輸送貢賦了,而淮北今年遭遇蟻賊之亂,勢必會以此爲借口要求朝廷免除貢賦,估計幾年之内都是如此,現在蟻賊又轉向了江南,看樣子江南又将迎來多事之秋,而且吳國君臣相疑,怕也是有内亂之兆,若是不早些謀劃,明年奈何?”插話的是同知樞密院事薛通。
“杯水車薪,濟得何事?”郭韬冷冷的道。
“可若是什麽都不做,問題豈不是更多?”尉遲無病實在有些按捺不住,怒道:“坐在這裏誇誇其他,誰人不會?可出了這麽多事情,總得要去想辦法處理解決?若是放任劉玄和朱梁聯手滅蔡,大晉和泰甯軍便是聯手無法再抗衡朱梁,而劉玄勢必要把魔掌伸向淮北,如此一來,關中何以生存?”
郭韬一窒,也是勃然大怒:“依你之見,這光浍二州倒成了舉足輕重的所在了,區區七縣之地,能向關中輸送多少錢糧?這般縱容着江烽,若是其繼續和朱梁眉來眼去,讓其坐大,日後反而成了禍患,那又當如何?”
“禍患?坐大?再怎麽坐大,又能對我們關中有多少影響?”尉遲無病毫不客氣的反擊:“聚沙成塔,集腋成裘,都覺得這也沒多少,那也無所謂,真以爲軍隊是靠喝西北風就能養起來不成?”
眼見得廳堂裏的人就要吵鬧起來,一直坐在最上首瞑目沉思的男子終于睜開眼睛,聲音有些嘶啞的說了一句:“夠了,吵吵嚷嚷,成何體統?我們坐在這裏是讨論事情處理,還是意氣之争?現在是什麽時候了,還這樣逞強鬥勝,有意義麽?”
廳堂裏頓時靜了下來,無論是郭韬還是尉遲無病都默不作聲了。
“老薛,你說說政事堂的意見。”
“政事堂還是傾向于給江烽一個虛銜名分,但光州刺史乃至上佐官都最好由朝廷派出,作爲交換,六曹判司可以由本底士人出任,但我們亦可進行篩選,盡可能選擇效忠朝廷者來擔任。”薛通解釋道。
“光浍二州每年能繳納多少貢賦?”嘶啞聲音男子撫了撫颌下的長須,似乎是在掂量。
“現在暫未定,但政事堂那邊的意見是恐怕要免兩年錢糧,畢竟浍州新設,加之盛唐、霍山兩縣被蟻賊折騰得不輕,可能也需要将息兩年。”薛通猶豫了一下,表情微動,卻被嘶啞聲音男子看在眼裏,“老薛,還有什麽,說。”
“江烽找上了二殿下,希望能授予其光浍壽觀察使。”薛通躊躇了一下,還是說了。
“嗬嗬,簡直不知天高地厚,得隴望蜀,無過于此!”郭韬氣得胡須亂顫,連韋玮也是一臉怒色,“這也太過分了,此子何德何能,敢如此開口?”
嘶啞聲音老者臉上的怒意隻是一閃而過,就慢慢平靜了下來,他知道薛通素來老陳持重,這般言語若無一定道理,絕不會出口,隻是這等要求未免也太過了一些,反倒是尉遲無病卻顯得格外平靜,讓他有些疑惑。
“老薛,這麽說政事堂還覺得可以商榷?”嘶啞聲音老者淡淡的道。
“據說二殿下和政事堂諸位同平章事商量之後,雖然尚未有定論,但是亦有人認爲虛銜而已,若是光浍二州本身也在江烽控制之下,授與不授,都意義不大,壽州現在被劃去二縣,僅餘三縣,且壽春素與淮南關系匪淺,若是将壽州也劃歸與他,到另有别用。”薛通低垂下眼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