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在白水船上江烽就給過尉遲無病建議,讓李氏盡早圖謀漢中,也就是現在的興元府。
此乃王霸之地,漢中盆地一直号稱天府之國魚米之鄉,地肥水美,物産豐富,如果能取得興元府極其緊鄰的鳳、興、洋三州,便可趁勢吞并現在還處于一盤散沙的文州、利州、集州、壁州、巴州、阆州等州,爲日後拿下東川之地做好準備。
隻可惜一年過去了,好像關中李氏也毫無反應,山南西道本來也就除了現在盤踞興元府、鳳州、興州、洋州的楊氏略有實力,其他都是一盤散沙。
而楊氏在當地也是橫征暴斂,弄得民不聊生,這本來是絕佳的征伐機會,卻不知道爲何李氏卻安于現狀,始終未曾考慮過南下拿下這處要地。
當然,江烽也知道關中西面的幾家藩閥也一直有些狂悖,對關中之地也是虎視眈眈,加上北面的黨項人現在勢力擴張很快,估計也對關中構成了很大威脅,讓關中有些投鼠忌器。
不過江烽覺得一李唐正朔之利,無論是誰恐怕都不敢輕犯關中,隻要找準時機,一氣呵成的拿下山南西道之地,關中李氏實力便可頓上一層樓,這可以說也是李氏唯一的機會,哪怕是冒險,江烽覺得都應該去賭一賭。
隻不過關中内部盤根錯節的派系估計也應該是掣肘關中做出每一個重大決定的關鍵因素,這一點上江烽在白水船上從尉遲無病和李瑾談話中就能隐約感覺到。
關中内部的事情對于江烽來說太過遙遠,他也沒有那麽多心思去過問關心,所以能給的建議給了,至于說人家接受不接受,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甩了甩頭,江烽也懶得去多想。
對于自己來說,此次來長安,就是要搞明白長安對光州的意圖,同時盡最大努力能夠和長安達成一個妥協,如何來确保光州的地位。
當然,兩千匹夏州戰馬是最重要的,這是日後浍州騎軍根基,必須要拿到手。
至于說光浍觀察使這一類職位,能得則争取,不能也無所謂,對于江烽來說,他也沒打算把過多心思放在光州這邊,壽州才是他下一步攻略重心。
“鐵子,大郎,你們倆的觀察很仔細,我很高興。”江烽沉吟了一下,“關中和長安本身兩位一體,但是長安城太大,當年大唐王朝是舉全國之力來供養長安,才讓長安呈現出一番泱泱氣象,現在長安雖然不及極盛時那麽多人,但是起碼也是百萬人口,可現在長安能指揮得動的地方有多少?大梁這一塊除開,河東本身就不富庶,兩川局面也是混亂不堪,難以供給太多,全靠南陽、荊襄、江淮、吳越支持,但這幾地距離太遠,稍有風吹草動,便可找各種借口理由拖延削減支應,所以長安能維系現在這種狀态殊爲不易了。”
“那主公覺得長安意欲插手光州,是否也有要想要讓我們光浍之地沿襲原有舊制給予長安錢糧貢賦之意?”蘇鐵突然問道。
江烽心中微微一動,這種可能倒也不是沒有。
南陽取得安州和申州,如此迅速獲得長安認可,估計也應該是和長安有私下協議,在貢賦上不會短少。
而蔡州曆年來不但從沒有向長安支應貢賦,而且取得光州之後也是如此,縱然袁氏有牽制大梁之意,但恐怕長安也是有所不滿的,所以當時尉遲無病才毫不猶豫的要蔡州交出光州的控制權,這裏邊不無這方面的原因。
自己之前還覺得長安如此熱衷于插手光州,是不是不放心自己和大梁走得太近的原因,現在看來恐怕除了這個因素,也還有現在長安困窘的因素在裏邊。
若是長安真的要讓光浍沿襲舊制,讓光浍兩地都要向長安輸送錢糧,倒還不好拒絕。
想到這裏江烽就覺得頭疼,本身自家都不富裕,這還得要給長安上供,哪怕未必有多少,心裏也還是不舒服,自己都是打秋風打慣了的人,怎麽現在輪到自己被人宰了?
若真是如此,到要提前琢磨一下如何應對,最不濟也得要從其他方面撈取一點回報。
讓江烽高興的是現在蘇鐵和楚齊都開始有了自己的思想,能夠主動的考慮問題,這一點對于他們日後加入軍隊還是斥候情報系統,都有極大的益處。
一個沒有自己思想的人難以成爲真正的将才,江烽希望蘇鐵和楚齊能夠在這方面都有所突破,不要隻滿足于一個精于武道的武夫強者。
“鐵子,楚齊,你們都要學會思考,剛才鐵子問的問題很好,你們都要考慮一下我們浍州當下的局面,另外長安有什麽想法,設身處地的站在對方角度來考慮問題,你的思路會周全許多。”江烽點點頭。
待到二人退去,鞠蕖也沐浴完之後換了一身寬松的衣衫進來。
有着胡人血統的鞠蕖身材實在太過傲人惹火,雖然胸圍子已經選了小一号的,但是仍然讓江烽有些心猿意馬,尤其是這麽久的相處,鞠蕖已經自覺不直覺的把她自己擺放在了妻妾的位置上,很多時候就不太介意了。
像這種二人相處一室中,衣衫單薄,沐浴後的香氣撲鼻,來自西域的各種用香料碾磨調制而成香脂香粉在這個時代已經成爲上流社會女性不可或缺的物事,尤其是在沐浴使用更成爲時尚。
江烽來到這個時空的一年多時間裏,基本上都處于禁欲狀态,雖然身畔女人環繞,但是繁雜的事務和自身修煉武道消耗了太多的精力,讓他基本上無暇顧及這些。
鞠蕖應該算是他身邊最熟悉的女人了,而且從女人這個角度來說,也是最爲親近的,幾場戰事下來已經讓鞠蕖成爲江烽身邊不可或缺的女人,這是融入了親情和男女之情的一種特殊情感,江烽可以不相信其他人,但是卻可以把一切托付給鞠蕖。
注意到江烽臉上還殘留着思考的神色,鞠蕖也悄悄的替江烽把茶泡上。
“二郎,我打算明日去西市找一找我的兩位舅父。”鞠蕖的話把江烽從思索中拉了回來,他有些驚訝,“怎麽了?”
“在路上我聽你說起過,我們浍州軍的騎軍力量還很不足,主要就是缺戰馬,但是戰馬在中原并不富足,現在戰馬的來源渠道主要有三處,一處是契丹,河朔地區的戰馬基本上都是來自契丹和靺鞨以及奚人,或者說種馬都是來自契丹、靺鞨和奚人通過自家牧養繁殖而來;一處是沙陀、吐谷渾以及其他雜胡,都是以突厥人爲主的,然後就是西北方向的黨項人、吐蕃人以及西域的昭武九姓等粟特人等,……”
沒想到鞠蕖居然突然和自己談起戰馬的來源,而且如此頭頭是道,也讓江烽大爲吃驚,“蕖娘,你怎麽對戰馬這一行道這麽熟悉?”
鞠蕖笑了笑,“二郎,莫不是你覺得我就不能了解這些情況,其實這也不難打聽到,我之前就已經托鞠家族人到長安聯系過了,找到了我兩個舅舅,我其中一個舅舅仍然以香料和寶石生意爲主,另外一個舅舅就在販賣馬匹,和黨項人、吐蕃人以及西域那邊粟特人都有很多往來,所以我也專門托人問了戰馬的問題,……”
江烽有些感動。
浍州軍缺戰馬不是秘密,自己來長安其中一個主要目的就是要索要這兩千匹夏州戰馬。
如果按照自己的設定,浍州軍起碼需要一軍的騎軍,也就是說,需要戰馬五千匹以上,而現在浍州一地戰馬僅有千餘匹,而且很多還有傷,或者已經不适合再作爲戰馬了,缺口很大。
即便是這兩千匹夏州戰馬能拿到手,仍然還有很大的缺額,要建成一軍仍然遙遙無期,主要就是缺戰馬,當然更缺合格的騎兵戰士。
而真正的戰馬,或者說健馬的價格相當昂貴,即便是在長安這等地方,每匹健馬價格都在十兩紋銀以上,如果是戰馬的話,基本上在十五到二十兩紋銀左右,折合成金都需要兩到三金。
這也是爲什麽一般的小藩閥能夠有兩軍到三軍的騎兵,就已經相當難得了,即便是鄂黃杜氏這樣的中等藩閥,騎軍數量也隻有三軍,除了南方不太适合騎軍外,另外一個因素就是要訓練出一支騎軍實在太昂貴了。
關于戰馬的問題,江烽也一直在琢磨,也通過多方面渠道在了解,像大梁的騎兵戰馬就主要是通過河朔三鎮從吐谷渾和塞外雜胡引入,加上自己也有大量軍隊專門的馬場繁殖培育,而淮北和泰甯的騎兵則主要是通過南下在平盧一帶生活的靺鞨人和奚人專門作爲牧人,幫助飼養繁育戰馬。
河東的戰馬就不用說了,本身沙陀人乃至突厥人就是絕好的牧人,大量戰馬可以從塞外漠北源源不斷的輸送進來,而南陽的戰馬則基本上是通過關中從西域、吐蕃等地輸入,然後自己繁育。
可以說北方乃至中原的強藩,都有自己的戰馬來源,而要成爲強藩,不但要有穩定的戰馬來源,也需要有充足的牧地來繁育飼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