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蔡州軍的軍營,低矮稀疏的栅欄,簡陋的營門,大概是根本就沒有想到過在這片土地上還會有誰敢來打他們的主意吧。
瑪蘇在接到權帥命令之前也從未想到過會不遠數百裏,橫渡淮水和浍水來襲擊蔡州軍,縱然在蔡州焰軍與蔡州軍交鋒多次,但是這也不過是最正常不過的兩軍交鋒,都是爲了生存,要說有多大的仇怨也談不上。
當然瑪蘇對蔡州軍也沒有任何好感,在蔡州纏戰那麽久,自己手下死在蔡州軍中的不少,當然,自己的馬槊和圓月彎刀一樣飽飲了蔡州軍将士的鮮血,兩不相欠。
隻是這突兀的橫跨數百裏來襲擊蔡州軍,讓瑪蘇就有些不解了。
不過權帥沒有給自己任何解釋,瑪蘇也不需要解釋,權帥的命令隻需要不折不扣的執行。
但瑪蘇也非沒有頭腦之人,焰軍雙刺的名頭不是白喊的,不僅僅是靠自己手中的馬槊和圓月彎刀,更因爲自己冷靜的頭腦。
這一次權帥的安排顯然是爲了幫固始軍一把,可固始軍又有什麽值得一幫的?
爲什麽要幫固始軍?
讓蔡州軍和固始軍打生打死不好麽?
這些都讓瑪蘇疑惑,難道是權帥要在颍亳兩州立足,需要削弱蔡州軍?
或者說有意讓固始軍這個蔡州軍背後的釘子生存下來,使得他們相互牽制,而便于焰軍在颍亳二州縱橫馳騁?
颍亳二州是淮北感化軍的地盤,蔡州再怎麽嚣張跋扈,隻怕也還不敢踏足淮北的地盤吧?
甩了甩頭,棕紅色的發絲從頭盔裏灑落幾縷下來,瑪蘇不再多想,權帥有權帥的考慮,自己無需替權帥擔心,執行好命令就行。
五百騎席卷而來的陣勢很快就讓營門口的哨樓迷惑起來,己方的兩千騎軍早已經去了固始城兩翼,防範固始軍的騎軍狗急跳牆,再行往日對蟻賊的一戰,怎麽這邊突然冒出來這樣大一群騎軍,難道是他們繞道回營了?
警哨按照常例還是敲響了警鍾,同時示意營門上的士卒加強戒備,以防不測,雖然他們都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小,實在是這一片裏除了己方外,沒有誰有這麽大規模的騎軍。
瑪蘇猛地一揮手,胯下健馬驟然加速,緊随在他身後的幾騎也猛地提速,銅面具下的深藍色雙眸露出鷹隼般的厲芒,厚重的鐵葉甲伴随着身體的起伏發出有節奏的撞擊聲。
當這群騎兵終于到近前時,哨兵們才意識到了不對,從盔甲和兵刃上就能看出這群騎兵絕非本軍,而從來的氣勢也能知曉對方并無善意,弓箭手開始射出稀疏的箭矢,凄厲的鳴金聲讓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整個蔡州軍大營隻保留了不到兩個都的士卒,幾乎是傾巢而出,實在是沒人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有人來襲營。
所有人都想到的是一萬三千蔡州軍進攻固始城是巨石壓卵,焉能有失?
隻要一舉拿下固始城,今晚就可以在固始城中歇息,不必再花大力氣來搭建這個臨時營寨了。
輕而易舉的越過了構築在營寨外圍的鹿砦,瑪蘇的馬槊已經重重的紮在了營寨的木栅大門上。
雙臂猛然一發力,銅面具下的臉頰上掠過一抹紅潮,胯下的烏雲嘶風獸似乎都有些承受不起這猛力的一挑,身體微微下沉,沉重的木制大門竟然被瑪蘇給硬生生挑了起來,飛起兩尺高,然後沉重的落在地上,濺起一地黃塵。
緊挨着瑪蘇沖擊而來的兩名壯漢,彪悍如熊,手中巨大的金瓜銅錘和狼牙棒更是狠狠的擊打在另外半邊門上,嘩啦聲響間,另一半門也是轟然倒地。
營寨内有些混亂,但是一名副指揮使模樣的披甲男子仍然毫不猶豫的帶領着一都兵堵了上來,哪怕明知道自己這一去恐怕就不複返,他也必須要頂上去。
營寨裏堆積的糧食雖然不算多,但是也還能維持大軍幾日,還有大量其他器械和資材,一旦被敵人所獲或者燒毀,那就是天大的事情,十個腦袋都得要掉。
瑪蘇眼中浮起一抹嗜血的紅光,一丈多長的馬槊輕輕在地面上一點,人便如巨雕一般飛翔起來,迎着湧上來的這一幫蔡州軍士卒就是淩空一劃。
一聲剛猛無比的巨響在空中炸裂開來,這是她将圓月彎刀上的招式第一次運用于馬槊上,刀芒轉換爲槍芒,卻要看效果如何。
“霹靂旋空斬!”
絢麗無匹的赤色光帶從馬槊頂端綻放出來,犀利無比的掠過一幹蔡州軍面前。
兩具皮木盾被淩厲的槍芒徑直劃斷,兩名持盾士卒甚至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便被這無可匹敵的槍芒直接斬成兩段。
而當先那一名手持陌刀的披甲軍官幾乎是在同時被這一記槍芒擊中,豎刀格擋之下,當即被連人帶刀震退一丈之遠,一口逆血噴湧而出,連甲胄上都露出一抹明顯的劈痕。
連連嘔血之下,披甲軍官想要依靠着陌刀撐地,強撐着站起身來,但是最終還是未能如願,便被跟進的一名披發壯漢一錘打得腦漿迸裂,身死當場。
突破了寨門的五百鐵騎如迅雷般席卷而過,兩個都的蔡州軍根本無法阻擋這群來去如風的騎兵隊。
從後門入,從前門出,五百鐵騎快進快出,甚至根本就沒有做停留,隻是在經過辎重區時發射了一波火箭,引起了一部分辎重區的大火,便這樣縱貫而過,一直殺到了蔡州軍後軍陣前。
也幸虧蔡州軍反應及時,在營寨鳴金示警時便開始整隊向後防禦,并立即通知兩翼的騎兵夾擊來犯之敵。
隻不過這支騎軍來得的确太快了一些,一晃而過即至,一陣箭雨洗禮之後,也給蔡州軍後軍造成了極大混亂,便搶在兩翼的蔡州騎兵合擊之前,便揚長而去了。
營寨燃起的大火和濃煙讓整個固始城的攻防戰都陷入了一陣混亂之中。
一時間原本氣勢高昂的蔡州軍都有些惶然無措,而軍心大振的固始軍則趁機借勢反撲,戰事在這一刻似乎變成了一個莫測的轉折點。
這種後營被偷襲是最容易引發軍心大亂的,漫天的濃煙和後軍傳來的列陣接敵呐喊聲,使得原本已經一隻腳踏進了固始城的蔡州軍攻勢驟然失速。
而看到了敵軍營寨被焚的固始軍士兵們更是士氣大振,一鼓作氣的又将已經占據上風的蔡州軍給擠出了缺口。
十餘輛刀盾車終于被推了上來,死死的釘在了三處缺口處,使得喪失了戰意的蔡州軍再想要輕易打破缺口成了無比艱難之事。
一直關注着攻城形勢變化的袁無爲怎麽都沒想到局面竟然會突兀的演變成這般模樣。
來自營寨的大火濃煙讓袁無爲心都揪緊了,對于兩翼騎兵的反應遲鈍他更是憤怒異常,這幫蠢貨,究竟在幹什麽,難道就隻知道在一旁觀戰麽?難道就沒有一點防範應對準備?
席卷而來的敵軍騎兵數量并不多,頂多也就是一個營左右,但是機動能力極強,全都是一人雙馬,稍縱即逝,隻是簡單的與後軍一接觸便迅疾撤離了,也不知道究竟目的何在?
給後軍造成的損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是在軍心上的打擊卻是難以彌補的,難道說這是固始軍早就布置好的伏兵?
但是細作傳遞出來的消息很明顯固始軍的騎營在渡河之後雖然有出動,但在圍城之前就已經全部收回城了啊。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袁無爲心中也是煩躁不安,僵局還是僵局,但是卻已經在向着不利于己方的方向轉變了,這很危險。
要逆轉這個局面,袁無爲一時間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哪怕斬殺了常昆,恐怕對大局的幫助也有限。
常昆的到來讓雙方高手的對決形成了一個艱難的僵局,老十九受創非輕,那郭家子拼死一搏還是給有些托大的老十九以重創,雖然斬殺了那郭家子,但是老十九顯然已經無法再撐起大局了。
而自己如果要解決常昆恐怕也得要付出一些代價,袁無爲不怕付出代價,但是他怕的是自己在付出代價解決常昆之後也許還要面對一個變數極大的局面。
因爲到目前爲止,西面城牆的突破仍然沒有取得任何效果,老七和九叔按理說早就該突破對方的防線了,怎麽到如今仍然沒有消息?
哪怕是固始軍發動了城牆牆壁上的木系術法,袁無爲也不認爲這就能改變大局,袁懷德和袁無畏完全可以直接突破斬殺任何敢于阻擋他們的固始軍将。
不能在這樣拖下去了,他需要搞清楚西面城牆究竟出了什麽狀況,在固始軍所有高階武将都被吸引到了東面時,爲什麽老七和九叔未能取得突破,甚至毫無消息?
難道說固始軍早就在西面城牆設了陷阱,把老七和九叔都給坑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