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安錦倚着城牆垛口,連運九次周天方才将胸中逆血壓了下去。
天境之上的差距竟然是如此之大,對方輕描淡寫的幾刀就硬生生把自己全力以赴的刀勢給反震回來,連帶着還折上了幾條兄弟的性命。
越是這般,黃安錦内心的不屈就越發狂熱。
他已經跨入了洗髓期,正是武道修行突飛猛進的時候,這等磨難隻要收不了他的命,對自己的修煉隻有好處。
他甚至有感覺,經曆這一戰之後,自己恐怕就能在洗髓期中穩定下來,爲日後進入結體期打好基礎了。
五個人已經從城牆上打到了城牆下,兔起鹘落,激戰方酣。
就是這麽一折騰,城牆下的蔡州軍便已經攻入到了城牆下,無數飛梯、雲梯和鈎梯已經挂在了城牆垛口上,螞蟻搬的士兵已經布滿了城牆。
一座落木塔已經被對方井欄發射出的火箭給引燃了,幾名士兵正在忙于救火,但是顯然已經無法發揮威力,而另一具落木塔仍然在咆哮着吐出滾木,不斷地給城牆下的蔡州軍制造巨大的傷亡。
但同樣敵人的井欄和箭塔,強弩軍還有投石機,一樣也在給城牆上的固始軍在制造着巨大的傷亡。
城内的一處官廪燃起了了大火,很顯然城内有蔡州軍的細作甚至可能作亂者,秦再道安排盧英峰帶領一都預備隊早已經先行下去了,估計也應該是遇上了硬茬子,否則這麽久都沒有回來。
黃安錦猜得沒錯,此時盧英峰正被袁文柏一把誅仙劍殺得渾身是汗,若不是他麾下那名都頭李倥也是洗髓前期的角色在一旁策應,隻怕他早就被對方一劍終結了。
即便是這樣盧英峰和李倥二人雙戰袁文柏,甚至還有幾名強弩手在一旁偷襲,加上一都士兵,仍然被袁文柏和幾名潛入城中的蔡州軍龍雀尾殺得首尾難顧。
短短半個時辰,就有接近二十名士兵命喪于這幫家夥手中,而蔡州軍的龍雀尾陣亡不過二人,受傷也隻有三五人,其餘幾人仍然是在固始軍士兵圍攻下利用巷戰的地理條件特殊的特點,不斷給固始軍制造殺傷。
不過有一幫汴梁老卒率領的左營表現得也異常剽悍。
面對蔡州龍雀尾精銳的進攻,他們哪怕在單兵能力弱一些,但是卻僅僅依靠數量上的優勢抱成團,采取分進合擊的方式死死纏住這幾名龍雀尾,防止對方去幹擾那邊主将的對決,一時間局面也處于僵持狀态。
如果江烽得知袁文柏已經潛入固始城中,帶領龍雀尾在城内制造混亂,隻怕心思會更煩亂。
好在這個時候已經不需要考慮那麽多了,所有戰事都進入了超白熱化狀态,甚至可能是某一處的潰爛,就會讓整個戰局徹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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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無爲發現自己内心的不安是越來越濃,雖然他的赤火玄氣已經把楊堪壓得喘不過氣來,若不是那出身梨山派的女子身法過于詭異,而且幾乎是不計生死的來爲楊堪解難,袁無爲相信楊堪縱然不當場身死也早就躺下不起了。
老十九一樣将那個修煉金剛不壞身的家夥打得遍體鱗傷,金剛不壞身遇上了老十九的天魔不滅體,就隻能自認倒黴了,同樣若不是這個梨山派的女子策應解難,那個家夥的金剛不壞身早就“舍身成仁”了。
趙榄對陣江烽也絲毫沒有落下風,兩個人激戰正酣,估計沒有一兩個時辰的惡戰是見不出分曉的。
而袁文極和袁文槐兩人的局面也一樣上佳,固始軍企圖集中優勢來獵殺袁文槐,但袁無爲看穿了這一點,果斷讓袁文極與袁文槐二人靠攏,使得江烽他們的想法泡湯。
蔡州軍的攻城錘終于抵達了城牆邊上,厚重的木闆爲巨型攻城錘支撐起了支架,使得它無需擔心陷入泥潭中。
重型攻城錘的威力終于顯現,伴随着攻城錘車身一陣巨響和劇烈顫抖,攻城錘頭猛然沖出撞擊在城牆上。
粗大的錘頭上帶有一個螺紋環的尖錐狠狠撞擊入城牆外的青磚中,僅僅是這猛力一下便将數匹青磚撞擊得粉碎,甚至連帶着城牆上方都有一陣輕微的搖晃。
攻城錘并未就此罷休,車上的幾個操作中迅速拉動吊環,推動攻城錘彈回,然後又是一聲巨響,錘頭再度彈出,狠狠撞擊城牆,這一次錘頭前方的尖錐直接插入了破碎青磚内裏的夯土中,深入其中。
沒等人們反應過來,幾個操作者猛然一搖架設在車上的搖柄,攻城錘車身頓時發出連續不斷的劇烈顫抖,錘頭就像是被什麽力量催動,猛烈旋轉起來。
巨大的尖錐體上的螺旋紋如同一個鋒利無比的刮刀,狠狠的刺入青磚後邊的夯土中挖掘起來,轟隆轟隆間,塵土飛揚,城牆上是搖搖欲墜。
谷明海身體一陣搖晃,黝黑的臉膛頓時一陣灰白,猛然間怒吼起來:“滾油,滾油!澆上去,燒了它,燒了它!”
就在滾油尚未送到的時候,另外兩輛攻城錘車也蹒跚着抵進城牆,開始發動進攻,距離的震響,此起彼伏,整個這一段城牆開始呈現出放射狀的裂紋。
所有在城牆上的士兵都感覺到了自己腳下城牆磚的顫抖,箭塔、井欄仍然再向城牆上吐着箭矢,蔡州軍的投石車雖然不及固始軍的威力大、射程遠,但是它們仍然不依不饒的保持着與固始軍投石車對射的架勢,哪怕他它們付出的代價要比固始軍大兩倍甚至三倍,但它們卻絕不放棄。
又是兩台攻城錘車正在加速向城牆逼近,這是袁文榆在發現了固始城的防禦線已經出現崩潰迹象之後準備壓上最後一根稻草。
龍雀尾軍士開始沿着飛梯健步如飛的攀登城牆,城牆下開始響起有組織的呐喊聲,即便是落木塔仍然不斷的吞吐着滾木,蹶張弩和投石車仍然在發揮功效,此時也難以阻遏蔡州軍洶湧而來的兵潮了。
谷明海額際的汗珠和血漿已經交織在了一起,嘴唇已經幹裂開來。
不斷有蔡州軍士兵從城牆垛口上爬出來,時不時冒出一兩名龍雀尾軍士,那就需要立即補位頂上,堅決将這些可能帶來破壞性的角色斬殺在城城牆垛口處,決不能讓他們突破開來。
張越手中的馬槊一記兇狠的突刺将一名剛來得及躍上城牆垛口的龍雀尾軍士捅下城牆,然後又是一個滑步竄到三丈外,馬槊瘋狂的連續掃擊,三名龍雀尾軍士慘叫着跌下城頭,而他們的對手——四名固始軍士兵已經委頓倒在了血泊中,如果不是張越及時趕到,也許這裏就會成爲第一個潰爛口。
一道黑影從城城牆垛口躍升而起,空中一道白練閃過,直奔張越頸項而來。
張越掙紮着橫擔馬槊,陌刀蕩起的重重勁力,撞擊在馬槊上,直将張越撞出兩丈開外,大口的鮮血從倒地靠在牆垛上的張越的嘴裏噴湧而出,刹那間張越的臉變得枯萎般的淡黃色,萎頓不堪。
陌刀瞬即一閃,張越心中一歎,此時的他甚至連擡起一根手指的力量都沒有。
對方是選得好時機,趁着自己連續發力之後突然爆發,本來就比自己實力高出不少,一招之下就能讓自己倒地不起的,大概也就隻有那一直在城牆下未露面的袁文榆了。
“阿彌陀佛!”
油黑的杖影蕩起一陣陰雷之聲,與飛射而來白練撞擊在一起,罡風四射,連兩丈外的張越都受到了波及,再度吐出一大口血來。
“噹!噹!噹!噹!”
“哪來的秃驢,竟敢來阻擋我蔡州袁氏大軍,難道就不怕廟毀僧亡麽?”
袁文榆有些吃驚微微倒退一步,手中正宗的陌刀一橫,目光凝視着前方這個壯年僧人,不是汴梁大相國寺的瘋魔杖法,倒是有些像白馬寺一脈的羅漢伏魔杖!
一群僧侶從城牆一側鑽了上來,竟然有十來人之多,袁文榆心中一凜,如果這幫僧侶都有面前這個壯年僧人的水準,那就麻煩大了。
面前這家夥也是天境之上的水準了,絕非哪座小廟裏的和尚,難道說洛陽白馬寺一脈?
“阿彌陀佛,何苦來哉?”壯年僧人雖然滿口禅語,但是行爲卻是半點和禅意無緣,手中一柄水磨镔鐵降魔杖,粗若兒臂,一件灰色直衲衫,足下多耳麻鞋,一看就知道是久走江湖的狠角色。
袁文榆臉色陰沉下來。
他内心不願意和白馬寺一脈結怨。
因爲據他所知,白馬寺一脈在大梁并不得寵,因爲大相國寺的原因,白馬寺一脈在大梁軍中基本上被排擠在外。
本來蔡州方面就有意要拉攏白馬寺一脈,隻是因爲戰事太過頻繁,沒有找到合适的時機,卻沒想到對方會出現在這裏,而且還是以一種敵對的态度出現。
但是,不願意和對方結怨,并不代表他袁文榆和袁家就怕了白馬寺一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