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對付趙榄,李桐,你把袁文極拖住,阿滿,阿慎,另外再加葛晗,你們三人把袁文槐擊殺,五十招之内,如果不行,把他引到城門樓東側第五個雉堞或者西側第五個雉堞處。”
一口氣布置安排完,江烽回頭看了諸将一眼,“勝敗在此一舉,阿滿、阿慎,葛晗,你們三人務必在最短時間内把袁文槐擊殺,袁無畏和袁懷德還沒有現身,如果我猜的沒錯,他們應該是從西面城牆突破,我們沒太多時間!”
“老谷,蔡州軍龍雀尾要上來了,你要守好!張越,你負責壓陣,一旦袁文榆上來,你要負責頂住!”話一說完,江烽率先飛躍而出,“白陵,你代我指揮大局,蘇鐵,你守護好白陵,萬山,你指揮好術法強弩!”
從縱身躍出牆垛時,江烽就把自己心境中的雜念徹底丢開,全副身心晉入古井不波的境界,他已經做了自己作爲主帥能夠做的,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現在他要做的是作爲一個武将需要做的了。
此時他的心思隻有一個,斬殺趙榄!
趙榄作爲汝陽八柱中的領軍人物,尤其是他又是袁氏一族之外的外族強者,在經曆了之前左翼接戰的不利,如果這個時候又在攻城戰中被斬殺,日後勢必會對蔡州外姓大族與袁氏一族的關系産生沖擊,無論袁無爲如何來解釋,都很難讓人相信趙榄怎麽會在這種情況下被斬殺。
烏色的狹鋒斬馬刀在空中形成一道黑色的匹練,淩空劈至,強烈的氣機感應讓趙榄第一時間就覺察到了來者不善。
雄勁的戰氣哪怕是相隔三丈之遙,趙榄都能感受到對方流露出來的森森殺意。
當趙榄發現來者竟然是固始軍指揮使江烽之後,趙榄内心忍不住一陣狂喜,踏破鐵鞋無覓處,來得全不費功夫!
先前左翼攻城那一戰中負與了一直不太服氣自己的袁文榆,趙榄心中也是一陣郁悶。
雖然明眼人都知道這非戰之罪,純粹是運氣不好,遇上了固始軍将術法陣設置在了左翼,而自己恰恰選擇的就是左翼作爲進攻方向,可無論如何袁文榆順利的完成了打通攻城的道路,而自己卻沒有做到,其他人不會管什麽原因,隻會記住自己在和袁文榆的競争中輸了一陣。
現在就該是扳回來這一局的時候了,如果能夠斬殺江烽此獠,那無論是袁文榆還是袁文極,都再也無法挑戰自己的地位,甚至連這一次沒來的袁文樑恐怕都要讓自己幾分了。
想到這裏,趙榄就忍不住一陣激動。
來勢兇猛的江烽雖然看似殺氣騰騰,但是在趙榄這種明眼人眼中卻不值一提。
他一眼就能看出對方元力尚未凝固,玄氣還有些浮動,典型的剛踏入靜息期的稚嫩角色,這也符合情報的顯示,這個家夥大概也就是在汴梁城裏遭遇了什麽際遇,所以一步跨越了天境,現在居然敢來挑戰自己,真的是狂妄無邊了。
也好,正好讓這個家夥來爲自己祭旗,讓他試一試自己新近煉制成功的玉吳鈎。
眼睛微眯,趙榄的嘴角浮起一抹詭異的笑容,就在那黑色匹練直貫而下的一瞬間,他的身形無比奇妙的一個扭曲回旋,間不容發的躲過了那淩厲無比的一擊,與此同時手中的玉色吳鈎挾帶着一抹凄冷的寒意橫掃而出。
江烽也沒有料到這個家夥的身形移動竟然可堪與鞠蕖一比。
奇詭的扭曲伸縮讓趙榄的身體時而化爲一條水中變幻莫測的泥鳅,時而縮小成一個抱團的刺猬,飛躍彈射,快慢由心,而那一雙玉吳鈎更是化爲了無形的劍氣,密不透風的将江烽籠罩了進去。
江烽半步不退,雙手持刀,在對面無數波削切挑抹帶起的殺氣中迎面而上。
狹鋒斬馬刀蕩起層層烏波黑雲,強勁的戰氣透鋒而出,正面對決,三皇之力貫注其中,他不會懼任何人,如果不是手中這具狹鋒斬馬刀質料實在上不得台面,他甚至敢和袁無敵袁無爲正面一搏。
烏色的斬馬刀終于和玉色的玉吳鈎纏鬥在一起,兩股都已經達到了透體而出的刀劍之氣不斷交錯碰撞,發出凄厲的怪嘯聲,地面上被激起的泥沙土石更是四散飛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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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望俠忍不住推開窗戶,看了一眼窗外,傳來的陣陣厮殺怒吼聲,哪怕是相隔兩裏地,一樣可以清晰可聞。
金鼓聲,呐喊聲,怒吼聲,不絕于耳,而那術法器械發出的震動聲,更是猶如半天雷鳴。
許子清輕輕歎了一口氣,三叔坐卧不安,有些穩不住了,他何嘗不是如此?
固始軍底子還是弱了一點,面對蟻賊也許可以憑借各種因素來抵消蟻賊的人數優勢,但是在面對蔡州軍時,你的每一個引以爲傲的優勢,蔡州軍恐怕比你更強大。
也許唯一可資倚仗的就是城牆帶來的防禦優勢,但是在袁氏武将戰力上的絕對優勢,這一點又被抵消得無形了。
這個時候許子清才意識到當初自己在殷城時希冀刺殺江烽時的幼稚。
當時真要刺殺了江烽,隻怕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蔡州袁氏了,幾乎可以兵不血刃的收複固始,而許家這點實力,真的連給蔡州填牙縫都不夠。
看看袁氏表現出來的實力,僅僅所謂的汝陽八柱這種小字輩,都足以讓許家這邊無力支撐,這還不算袁氏三駒。
門被推了開來,面色有些潮紅的許甯走了進來,急劇起伏的胸脯顯示出她情緒的波動很大。
“情況好像不太好,所有人都已經上了城牆,城内隻剩下一個副指揮使在負責戒備,據說袁氏三駒全部現身了,袁無爲和袁無敵已經在東面城牆下出現!汝陽八柱也出現了四個,城牆上的戰事已經相當激烈了,現在送下來的傷兵已經有好幾百了。”
許氏畢竟在光州軍中還是有些影響力的,尤其是在許望俠來之後,憑借着他自己在光州刺史府内多年錄事參軍的身份,很快就在固始軍中還是找到了幾個願意爲其提供消息者,而平素一直在外露面的許甯就成了最好的接頭人。
許甯得到的消息是許氏細作從城牆上看到袁無爲和袁無敵亮相與楊堪、郭泰大戰時傳遞過來的,趁着換防和送傷兵下城,這個消息就被傳遞了出來。
許望俠和許子清相顧駭然,他們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恐懼,袁無爲和袁無敵出現在東面城牆,也就意味袁無畏肯定會出現在西面城牆,這樣一來,固始軍根本無法兩頭兼顧,實際上在袁氏三駒同時現身,就意味着形勢已經壞得不能再壞了。
對于許氏來說,這個夢就幾乎破滅了,一旦固始軍崩盤,固始被蔡州軍奪回,許氏就再無複有任何可能。
現在已經不是考慮日後如何謀劃奪回固始軍主導權的時候了,而是需要考慮如何逃出蔡州軍的魔爪的時候了,否則一旦被袁氏發現,是絕對不會容忍許氏再有任何複辟可能的。
許子清看了一眼許甯,又看了一眼手已經有些微微顫抖的許望俠,目光有些迷惘,輕輕歎了一口氣:“小甯,收拾一下吧,是該撤離的時候了。小靜呢?還在材官所?”
許甯此時的臉頰卻變得有些異樣的赤紅,目光如炬的盯着許望俠:“三叔,還沒有到絕望的時候,是不是?袁氏三駒固然兇悍,但是固始軍也并非無一搏之力,是不是?”
許望俠臉上神色也是複雜而糾結,雙手緊緊握在一起,放在小腹前,時而仰起頭似乎在思索着什麽,時而又有些頹喪的搖搖頭,不知道是想要表達一個什麽意思。
許望俠和許子清都聽出了許甯話語裏的意思,這卻讓他們進退兩難。
固始城一旦被攻陷,那一切都不複存在,但是現在固始軍和蔡州軍的交鋒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狀态,而勝負的關鍵點已經越來越轉移到了雙方高手的對決上來了,一旦某個點被突破,固始軍也許就是滿盤皆輸,而一旦頂住了這一波攻勢,也許就會迎來一個春天。
許子清是天境初階養息期的高手,許望俠也是靜息期的強者,如果二人在這個時候一旦加入固始軍方面,未嘗不能起到四兩撥千斤的關鍵作用,尤其是在現在雙方的實力皆出的時候,這一份力量就更凸顯,甚至可能演變成爲決定性的力量。
但是一旦二人露面,無論固始城這一場争奪戰誰勝誰負,都意味着許氏再無複有任何機會,蔡州軍勝自然不必說,而固始軍勝出,以江烽的心機手腕,自然也不可能再給許氏任何機會。
許子清也是苦笑,苦心謀劃數月,沒想到竟然等來這樣一個結果,無論如何,光州許氏都再無複有機會了,這個結局是如此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