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爲什麽他們就不加入大梁軍隊呢?大梁軍隊如此龐大,總還是有他們的一席之地吧?”江烽忍不住問道。
常昆斜睨了江烽一眼,“二郎,你不知道現在大梁軍隊的規制麽?是誰都能有機會進入的麽?你以爲是當兵吃糧這麽簡單?他們不是尋常軍戶,都是軍頭人家出身,家學淵源不說,最起碼都是進入了鍛骨後期踏入通脈門檻的角色,你讓他們去當尋常士兵?他們自己不在乎,也得要在乎家族顔面啊。可你想要在軍中坐上一席之地,誰會給你這機會?我自己的人都用不完,給你?你昨晚去找的那個盧高,如果他不是娶了霍氏之女,能輪得到他當軍都虞候?”
江烽默然,事實上他對此也有所耳聞。
霍氏一族是也就是追随老梁王朱溫打天下的霍存一族,這也是大梁軍中一個重要體系,霍存之孫霍從龍現在就是梁王麾下第一騎軍——踏白都的軍都指揮使,足見梁王對霍氏的信任。
霍氏和李氏關系不錯,所以盧高才能在李固出任天興軍左廂廂都指揮使後沒有受到影響,甚至還更上一層樓擔任了軍都虞候。
昨晚盧高借着酒意也談起過在軍中生存的艱難,也就談到了寇隆退仕,李固接掌天興左廂,便有一大批追随曾經追随寇隆的軍校黯然淡出,更有一大批的軍官因此而不得意。
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在軍中何嘗不是如此?不僅僅是你有本事就行,背景、人脈一樣不可或缺,這已經是大梁軍中約定俗成的規制。
像李固上任,除了要用陳州籍軍官外,也還要用出身大相國寺一脈的軍官,因爲他本人年幼時就曾經在大相國寺學藝,不說師恩深重,起碼也要多幾分親近感吧。
同樣龐用執掌的龍骧左廂,就重用他老家曹州籍的軍官和太清觀一脈,因爲龐用母親信奉道教,長年在老君山太清觀吃素榮養,龐用侍母甚孝,每年都要去老君山一段時間陪母親幾天,太清觀搭上這一條線,其門下弟子自然而然也就成爲龍骧軍左廂的軍官體系重要一支。
山頭林立這種規制已經成爲梁軍中心照不宣的沿襲體制,雖然說不是每支軍隊都是如此,但是毫無疑問影響甚深,正因爲如此當廣勝軍被裁撤後,廣勝軍的軍官要在其他軍中尋個機緣那就必須另尋門道,常昆也就是因爲不願意低頭哈腰,才會淪落到這般境地。
不得不承認大梁人才鼎盛,像楚齊和陳實這樣還隻是剛進入鍛骨期的角色,在固始軍中已經是百裏挑一,甚至是千裏挑一選出來的優秀人物了,鍛煉一段時間放下去當個都頭也不算什麽,而在汴梁城裏,一大批鍛骨後期的角色卻還隻能在坊市裏厮混。
這固然和他們不願意屈身尋常夥長隊正這一類低級兵頭有關,因爲按照約定俗成的軍制,隻有副部頭(馬軍稱副兵馬使)以上才能稱之爲真正的軍官,副部頭副兵馬使以下的隊正夥長之流則不能稱之爲軍官,隻能稱之爲兵頭,但也和他們沒有機會獲得諸如都頭、副部頭這一類的機會有很大關系。
“好了,二郎,别想太多了,這個機會你自己要把握好,我相信你的水準,昨晚你能一拳擊碎七郎擲出的酒缸,已經說明很多了,否則七郎也不會邀約這些人來與你切磋了。”常昆再度拍拍江烽的肩頭,“去吧,也别堕了你們固始軍的威風,否則你怎麽讓人家心甘情願的加入你固始軍?!”
這一席話也是讓江烽感慨莫名,都說汴梁藏龍卧虎,誠不欺我,汴京就是汴京,還真不是光州、蔡州、南陽這些地方能比的,也罷,就讓這些汴梁子弟看看,固始軍的兒郎又當如何!
看見江烽從常昆和崔尚身邊離開,走了過來,原本簇擁在一起的楊堪一群人這才散開來,楊堪也迎上前來,笑着道:“叙舊叙完了,三郎這個醉貓,許久沒有見他在這種場合露面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興趣今兒個也露一手?”
既然已經打定主意要立威揚名,江烽自然不會示弱,“七郎,常兄是我朋友,也是你的朋友,你我之間的切磋何須讓他出手,若是你有興趣,日後你在和他過招也行啊。”
聽得江烽話語裏悍勁十足,楊堪的方臉上也是精芒暴閃,“好,二郎這話甚合我意,不過淮南道上除了廬州楊氏一族略具薄名,未嘗聞有别家,許德威号稱光州第一将,卻被袁無爲當場斬殺,袁無爲号稱無爲天王,在我大梁之地也不過隻能算是二流,不知道二郎比那袁無爲如何?”
楊堪這一番話也是說得狂霸無比,但江烽卻知道這家夥有狂的底氣。
楊氏一族一樣是大梁軍中一大閥族,楊師厚号稱大梁三雄,與龐師古、葛從周齊名,隻不過楊堪這家夥卻是庶出中的庶出。
其父親本來就是庶出子,他又是庶出子,這種情形下縱然他是雄心萬丈,也是難以獲得家族資源支持,好不容易在廣勝軍中任職,卻遭遇廣勝軍被裁撤,可謂喝涼水都塞牙,這幾年裏也是賦閑在家,憋屈無比,整日裏除了找人以武會友之外,也是無所事事。
對于固始軍他并沒有打上眼,一個小小的縣軍,實在難以引起他的興趣,但是自己一幹友人中亦有生計困頓者,倒是不妨謀個出身,他也先要借此機會來探探底,順帶也爲這一幹友人在對方心目中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