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汴京城這樣的情形,除了長安,就再無其他城市能做到,甚至連洛陽都無法做到,到了夜裏,一樣要關閉城門。
據江烽所知,幾十年來,汴京有數的幾次關閉城門,基本上都是晉軍鐵騎突破了河水天險導緻汴京城閉門外,其他時候,哪怕是泰甯軍和感化軍打到了曹、宋二州與開封府也就是汴州交界一線,汴梁城的大門依然敞開,這就是梁軍的底氣。
三個城門洞,除了居中最大的城門洞是用于緊急時候軍隊出動時使用的外,也就隻有梁王出行時方能動用了,而兩邊的側城門洞才是日常市民商旅出入的主要通道。
這個時候可以清楚的看到排在進城一側的商旅市民已經形成一條蜿蜒的長龍,若是普通商旅市民倒也無妨,徑直而入,也沒人阻攔盤問,主要還是大型的商隊,像驢馱隊、牛車隊,或者單個的太平車運貨入城,士兵們便要選擇性的查看了。
比起葉縣的景象,這汴梁城外的熱鬧何止十倍?
僅僅是飲食攤點便逶迤一兩裏地,各色售賣日常生活所需的物事更是綿延在官道兩旁,人來人往,呼朋喚友,談笑打趣,摩肩接踵,好不熱鬧。
置身于其中,才能感受到這份喧嚣繁華,江烽和其餘三人都禁不住被這份紙醉金迷的景象所迷醉,深刻感受到了汴梁城與其他城市之間的巨大差距。
四人進城之後才發現,在城外看到的那副熱鬧景象,不及城内十分之一,穿過甕城,便進入了真正的汴梁城。
江烽一行四人是從南熏門入城的,這裏是從南邊入城的主門,從官道上過來的商隊大多會選擇從這裏入城,而熟悉汴梁的老客則更願意從東邊的陳州門或者西邊的戴樓門進城。
無論是江烽還是其他三人,都是第一次來汴梁,江烽雖然在斥候隊裏時深入梁地多次,但是卻從未來過在梁地偏北的汴梁,更多時候還是在在偏西和偏南的汝州、許州以及河*南府境内活動,而陳實雖然年幼時也和長輩來過汴梁,但是那也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汴梁城的變化也讓他一樣目瞪口呆。
“你不是來過麽?怎麽這副德行?”楚齊沒好氣的揶揄着夥伴,“虞侯大人還等着你帶路呢。”
“大郎,别挖苦我了,我那時候還小,根本記得不多少,而且我印象中汴梁城變化也忒大了點兒,原來城外哪有這麽多人,而且你看那城牆外邊兒都也都修起了好多房舍,原來是沒有這些的。”
陳實的臉上多了幾分迷惘,下意識的揉了揉臉頰,“真的,感覺好像汴梁城要比幾年前熱鬧不少。”
“四郎,你就想這樣把虞侯大人糊弄過去?出門時你可說是來過汴梁城的。”楚齊陰着臉。
一過甕城門,就感覺像是走進了大集市,這種四處都是人的感覺讓他很不适應,你根本分不清周圍的人是幹什麽的,這種情況下要想刺殺虞侯大人實在太容易了,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應。
“虞侯大人,我是真來過汴梁,但是我可沒說過我對汴梁有多熟悉!”陳實抱屈,他的确來過,但是也确實不熟悉,而且時隔多年,要讓他回想七八年前的情形,哪裏回憶得起來。
“行了,走罷,這偌大汴梁城,難道還找不到一個合适的歇息處?”江烽也感覺到楚齊和陳實的緊張,擺擺手笑着道:“趕緊,咱們找個地方先歇下,這汴梁夜市聞名海外,咱們來這一趟若是不去看看,隻怕也太可惜了,勾欄瓦舍,可不是光州這等地方能比的。”
說實話,這人來人往摩肩接踵的,的确讓人有些不踏實,不過想想這是在汴梁城裏,除非是袁家未蔔先知知曉了自己要來汴梁安排了高手伏擊,誰會認識自己?就是袁家人裏也就隻有袁無畏和趙千山認識自己,總不可能把曹萬川和甘全福以及熊貴他們派到汴梁城裏來吧?
以江烽的感覺,梁地這邊也許看似寬松,但是這可能隻是表面現象。
朱氏一族從李唐手中奪下中原江山,朱溫的骁悍果決也許他這個侄孫朱允未必學到多少,但是狠辣慎密卻是半點沒有丢下,從朱允繼位梁王這十多年裏梁軍中大大小小的驕兵悍将們從未聽說過有誰反叛就能略知一斑。
至于梁地這邊,隻怕自己這種小角色還未曾被人打上眼吧?就算是想見個大人物都還得要通過鞠蕖的關系來找門路,所以這麽一想,哪裏有那麽多值得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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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兒意思。”輕飄飄的把呈送上來的文劄放在書案上,捋了捋颌下長須,面容清癯男子沉吟了一下才問道:“你怎麽看?”
“直學士大人,屬下對照了從那邊傳遞來的情報,這個江潮應該就是固始軍的假虞侯江烽,江潮不過是他已故長兄的名字,他假借而已。”坐在下首的男子起身一禮,在對方揮手示意下才又坐下。
“唔,這我知道,我是問你,這江某來汴梁所爲何事?”面容清癯男子眉毛微動,“這固始一地不是和鄂州那邊拉扯上關系了麽?怎麽卻突兀的跑來汴梁?”
“直學士大人,據說此子心思極爲狡狯,隻怕他也看穿了杜家難以爲其提供足夠的助力,如今蟻賊東去,袁氏厲兵秣馬,怕是要對固始動手了罷。”下首男子臉上一抹輕蔑之色,“彈丸之地,照說袁氏伸手可及,大概也是蟻賊之亂影響到了袁氏的布局吧。”
“那你覺得這固始一地勢必落入袁氏手中了?”清癯男子站起身來,在書案後負手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