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縣是梁地西南門戶,與南陽緊鄰,也是扼守伏牛山區和方城山區的要隘,其繁華程度也超出了江烽預料。
各地的戶數人數黃冊都是各地秘密,從不宣之于衆,而這年頭隐匿人口的數量也不是一個小數目,所以更多的時候要想了解别的地方人口實數,更多的隻能靠半評半估。
江烽的判斷,葉縣人口肯定在十萬以上,甚至可能超過十五萬,從縣城裏的商旅往來情況就能略窺一斑。
從一個縣的人口、物産、繁華程度,基本上也就能對這個地區的戰争潛力做出一個大概估計,在江烽看來,梁地不愧爲中原第一強藩,汝州治下一個縣份,就能有這般表現,梁地自然也就有應對周遭諸閥圍攻的底氣。
走了一大圈回來時,陳實和楚齊兩人已經在跨院内活動,而鞠蕖也已經洗漱完畢,正在和二人說着什麽。
知道江烽出門,三人還是有些擔心,看到江烽回來,心裏便踏實了。
楚齊和陳實二人倒也罷了,幾日下來,已經不完全把江烽視爲主将,更多了幾分師長的尊崇,尤其是江烽的循循善誘,讓他們這幾日下來覺得思維都開拓了許多,原來從未想過的問題,現在也能下意識的考慮到了。
鞠蕖也是如此,這讓她自己心裏都有些不太自在,怎麽這個男人似乎就成了自己生活的中心,自己怎麽就不知不覺跟随着這個男人的視野和腳步在旋轉了呢?
也許自己隻是想要幫他一個忙,到了汴梁,幫他引薦一下那位在梁軍中的師兄,之後就分道揚镳?一陣強烈的不舒服感讓鞠蕖情緒似乎都有些受到影響。
每到一地做這些觀察和情報收集都成了江烽的慣例,這是他當斥候養成的習慣,尤其是像梁地這樣的強藩,判斷這樣一個勢力的實力,不僅僅隻能看它的軍隊數量和戰鬥力,更要看它領地内的綜合實力,這個綜合實力是無數個細小的方面組合起來,表面看到的隻不過是最小的一部分。
按照江烽的計劃,從葉縣到汴梁,如果加緊趕路,最遲四日内可到,如果夜裏也趕路,那麽三日内趕到也可能。
從葉縣經襄城到許州,基本上都是河*南人口稠密區了,蟻賊雖然從這裏橫掠而過,但是停留時間太短,并未對這個區域造成太大影響,江烽四人雖然很想選擇野地跋涉這樣可以不受限制的加快速度,但是在這一帶還真不好辦。
馬車在這裏是一個奢侈品,根本雇不到,除了高門大戶有自己自備馬車外,尋常驿店館舍,能雇到的隻有牛車,有那牛車速度,還真不如自個兒步行來得快些了。
既然打定了主意,江烽也不打算忸怩什麽,他準備和鞠蕖好好談一談。
申州那一部軍馬的情況他不清楚具體詳情,估計鞠蕖也不是很了解,他那位堂兄爲什麽會不願意接受劉氏的招撫估計也還有内情,估計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就是他是鞠氏族人,一旦接受招撫,估計就隻能離開軍隊,要麽就隻有孤身一人走路,劉氏不太可能接受一個鞠氏族人掌軍,甚至他想要當個富家翁都難。
抽出絲絹擦拭了一把額際的汗意,鞠蕖調勻自己的氣息,低垂着的目光突然擡起來,“二郎,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讓我去說服我那位堂兄帶着他的兵到固始去投效你,你方才說了那麽多,也沒錯,現在我堂兄他們的确很艱難,再這樣下去也堅持不了多久了,可是你也和我說過你們固始現在的艱險,蔡州袁氏勢必要對固始發起進攻,我堂兄那幾百人加入了固始軍,是不是就能抵擋得住蔡州軍的進攻了呢?”
江烽一窒,他沒想到這丫頭的頭腦一下子就清晰起來,看着對方灼灼的目光,江烽搖搖頭:“不能,蕖娘,在面前我不說假話,就算是你堂兄的軍隊有一千人,加入我們固始軍,隻要袁軍下了決心要拿下固始,我們也一樣擋不住。”
“既然如此,二郎你這不是勸我去遊說我堂兄出了狼窩進了虎穴麽?”鞠蕖語氣倒沒太激烈,隻是追問:“那袁軍會不會下拿下固始的決心呢?”
江烽撓了撓頭,苦笑道:“如果我是袁家主事者,肯定會下這個決心,但是……”
“但是什麽?”鞠蕖不依不饒。
“嗯,怎麽說呢?蕖娘,袁氏的情形也不像外界想象的那麽好,我總覺得這蟻賊從梁地一掠而過,但是卻在蔡州肆虐甚久,估計給蔡州也帶了相當大的損害,如果單單隻是這樣,也不會影響到袁軍的作戰意志和意圖,但是我覺得這裏邊恐怕還有一些其他的變數。”
這還隻是江烽的一種直覺,有一些迹象,但是現在要下斷言爲時尚早,需要他到汴梁想辦法接觸了汴梁方面的要人之後,方才能作下一步的判斷。
江烽這樣說,鞠蕖也就不好再繼續追問下去了,目光卻變得靈動嫣然,“二郎,如果你矢口否認你們固始的危險,也許我會覺得我自己看錯了你這個人,雖然你說的沒錯,我那位堂兄也不會因爲我的建議就接受,他會有自己的判斷,固始适合不适合,他既然作爲一軍之主,自然有他的判斷能力,嗯,但我還是很高興你能和我說實話,不過你覺得現在就需要我去做這件事情麽?”
“不,雖然這件事情很急,但是也不急在這一時,我們先到汴梁,根據我們在汴梁了解到的情況,再來考慮怎麽做。”江烽越發希望能早一些趕到汴梁,根據他的觀察和判斷,蟻賊在梁地的表現太過蹊跷,這裏邊恐怕還有一些不爲人知的東西,也許很快就會有謎底亮出來,但對固始是禍是福,還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