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些年來,連當年黃巢亂軍都未曾波及這裏,一直到這兩年蟻賊四處襲擾才開始讓這塊本來算是平靜的土地有些動蕩起來,沒想到許氏一族卻被蔡州袁氏吞并,潰軍也曾經路過,好在當時袁氏勢力正盛,潰軍也沒有感多停留,要麽避入鄉下,要麽就逃往大别山中去了。
從雙柳集穿浍水,一路直奔光山。
越是往西行,就越是能看到戰亂的痕迹。
蔡州軍雖然隻在光州州治所在的定城大掠,但是卻也讓樂安和光山兩縣士紳受驚吓不小,其中也有不少逃亡固始和南邊的黃州避難。
而在蟻賊席卷而過時,雖然未曾真的踏足光山、樂安和定城三縣,但是一樣讓三縣受驚不小,像蔡州軍索性就關閉了州城城門,坐等蟻賊過路。
在大略察看了光山的情況之後,江烽和楚陳二人索性放棄了在光山停留的想法,趁着夜涼就在一處小鎮甸的驿店裏弄了點麥茭苜蓿連夜趕路,打算走到哪裏黑,就在哪裏歇。
這一趟三人三騎走一路歇息一陣,估摸着一直進入了申州羅山境内才,已經是亥時,才尋了一處林邊平地歇息。
這裏已經是羅山境内,相較于蔡州袁軍進入光州時的惡劣手段,南陽方面拿下申州相對要和平許多。
當然這主要還是因爲光州軍和申州軍在羅山和鍾山一線激戰,讓南陽大軍撿了一個大便宜,幾乎是兵不血刃的攻克了申州州城。
鞠尚良被劉玄以軒轅皇庭劍擊敗後自殺,不過南陽方面倒也沒有爲難鞠家,隻是把鞠家一族舉家搬遷到了南陽。
篝火燒了起來,臨近不到十丈遠就是山澗小溪,一鍋熱水被燒得滾沸,熊熊篝火映得三人臉膛一片赤紅。
羅山和整個申州一樣,地勢南高北低,南面以大别山與安州相隔,大别山西三關,又稱義陽三關,平靖關(行者關)、黃岘關(九裏關)、武陽關,扼中原通往荊楚咽喉,比起東邊的穆棱關、白沙關和陰山關來更爲重要。
江烽一行是沿着山麓而行,雖然申州這邊局面早就在南陽劉氏的恩威并施下控制了下來,但是每每一地易主,總是免不了有地方遊俠兒滋擾民間,間或還有一些願意爲主家效命的亡命徒,所以短期内申州依然處于軍管之下。
“虞侯,這進入申州境内,情況明顯要比光州好許多,南陽劉氏素以仁德著稱,看來不假啊。”
搭話的是陳實,他幼年便跟随家族長輩四處奔波,曾經去過汴梁和洛陽,最遠到過河東和都畿的陝州,像申州、鄧州、蔡州、陳州等地更是去過多次,這一次出來也是他從軍之後的第一次,也是頗爲興奮。
南陽劉氏在諸閥之間的聲譽甚好,不但關中李氏與其關系密切,像河東晉地沙陀、荊南高氏、淮南楊家、淮北時家以及盤踞兩川孟、王兩家均與其交好,唯有其南面的襄陽蕭家與其近年來龃龉不斷。
聽得陳實這般說,江烽也是哂笑不語。
南陽劉氏号稱以德服人,但是申州鞠家曆來對南陽劉氏和關中李氏都執禮甚恭,與周遭關系諸閥關系都不錯,閥主鞠尚良也是頗有俠名,但南陽劉氏一樣誘使許望亭出兵申州,自己卻與蔡州袁氏來了一手釜底抽薪,與蔡州袁氏兵不血刃的就瓜分了申光二州,轉瞬鞠、許兩家就從閥族中消失。
這諸閥之間的戰争哪有什麽仁德可言?也就是看看諸閥對治下庶民百姓的稅賦輕重而已,輕一些的自然就是仁德之君,重者當然就是以力服人了。
看見楚齊皺眉,顯然是對陳實的話有些不認同,江烽也有意要啓發這二人在戰略方面的思維眼光,既然有心要把這二人培養成爲自己在固始軍中的基幹力量,他自然不吝于在這些方面引導他們。
“大郎,你怎麽看?”江烽側首,注視着楚齊問道。
“虞侯,我倒是覺得南陽有些欺世盜名之嫌。”楚齊的話總是這麽直接,但是卻一針見血。
陳實大爲不忿,“大郎,何出此言?”
江烽也饒有興緻的看着楚齊,用鼓勵的眼光示意對方大膽發言。
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心中也都是一顆熱血沸騰的心,雖然在這個時代早已經算是成年,像陳實這種自幼流離颠簸的,已經算是徹底成年了,也隻有在江烽心目中他二人才更像是子侄。
“南陽劉氏自诩尊崇李唐正統,但曆年來與汴洛梁王的戰争中從未出過兵,反倒是像晉地、泰甯軍、感化軍甚至蔡州軍都屢屢與汴洛梁王激戰,這等表現也算仁德?”楚齊得到江烽目光鼓勵,瘦削的臉上露出剛毅之色,也就大膽放言:“申州鞠家聲譽頗好,領地内百姓也一直安居樂業,南陽劉氏平素與之交善,現卻以瞞天過海之計偷襲,一舉滅之,此等行徑,與其大言炎炎的以德服人大相徑庭,安能服衆?”
這一番話出來是擲地有聲,連江烽都覺得頗有道理。
南陽劉氏一直是李唐王朝的支持者,雖然現在李氏一直龜縮關中,但是其正朔血統卻是無人能否認的,隻是諸閥都是心照不宣的遙尊,内心并未将這個已經完全失去了實力作依靠的皇室真正放在心上了。
南陽劉氏則是言必稱李唐,與關中方面極爲親善密切,這也爲劉氏赢得了很多道義上的支持,很有點兒李唐在荊楚江淮這邊的代言人味道,起碼像汴洛朱梁就有些投鼠忌器,隻要劉氏不來招惹,梁軍也從未針對南陽有所動作。
正因爲如此,才給了南陽方面機會,南陽方面方才能遊刃有餘的出兵申州,否則梁軍若是在汝州、許州一線擺上幾萬大軍,哪怕申州再是防禦空虛,南陽方面也不敢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