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翻滾的海潮,蟻賊兩個攻擊方陣平行推進,黃樸樸的士兵簇擁着各色器械車輛緩緩向前移動,給站在牆頭上的江烽以巨大的視覺沖擊。
這就是戰争,真正的古代戰争,往昔在電視中觀看到的一切都遠不如現在清楚而直觀,隻不過這種享受也許就要用生命來換取。
當江烽知趣的退開之後,秦再道的一切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戰局上,全副身心投入其中的他已經忘記了周邊一切,隻是死死的盯住城牆下洶湧而來的蟻賊。
三百步!當蟻賊們一進入車弩的攻擊範圍之内時,速度驟然加快,很顯然蟻賊中一樣有經曆過攻城戰的老手,三百步正好是車弩的射程範圍。
“車弩,放!”秦再道雙眉猛然一掀,厲聲怒喝。
三具絞弦咯吱作響的車弩頓時發出一聲劇烈的反彈悶響,“嘣!”
三七二十一支規格不一的弩矢如飓風一般暴射而出,兇猛的反彈力讓整個沉重的弩床都禁不住微微顫抖。
黑壓壓的蟻兵方陣随着速度加快而迅速蔓延開來,密集如蟻這一詞語實在是對眼前這副情形的最好描述。
二十一支弩矢幾乎是一眨眼間便刺入了蟻賊群中,蟻賊不規則的沖鋒面上出現三個幾乎不爲人察覺的細微缺口,但是僅僅一瞬間便消失了,彷佛從來沒有過。
江烽仔細的觀察着自己來到這個還屬于冷兵器作戰時代中的第一次大戰,他很知趣的将戰場指揮交給了秦再道這種宿将,卻缺乏實戰經驗的他現在更适合作爲一個旁觀者來熟悉和了解這種戰争中的一切。
車弩操作手的動作還算迅速,不過也許是第一次面臨這樣的惡戰,操作手們的行動還是有些慌亂。
三具車弩的第二波襲擊就可以明顯看出三隊操作手之間的差距,居右的那一隊操作手在動作熟練程度和銜接配合的默契上高出另外兩隊一籌不止,當另外兩具車弩剛剛來得及發出第二波攻擊時,居右的車弩的第三波弩矢也已經安裝完畢。
強勁的弩矢絲毫不能阻止蟻兵們漫卷而來的勢頭,雖然每一波突射都會讓數十名士兵慘叫着倒地。
他們那可憐的木盾根本無法阻擋這種這個時代最強悍的機械武器,弩矢甚至可以輕而易舉的擊穿盾牌将他們釘死在地上,如果不是數量太少,加上填裝和發射程度太過複雜,且容易損毀,江烽相信這玩意兒完全可以給對方造成更大的麻煩。
鮮血如溪流一般浸潤入褐色的泥土中,混合着橫七豎八仆地的屍體,斑駁陸離,但是這絲毫不能阻擋蟻賊們前進的步伐,如同在洶湧而來的海潮中丢下幾塊石頭,嘶喊着咆哮着的蟻兵咬牙切齒的向着羊馬牆猛撲而來。
“強弩手,準備!弓箭手準備!”秦再道已經從最初的緊張和壓抑中舒緩下來,不動聲色的給身旁的令旗手下達指令。
如同被猛然抽了一鞭的小狗,令旗手倏地跳了起來,沿着城牆一邊奔跑,一邊揮舞小旗。
城牆内沿一直保持着肅立的強弩手們紛紛吸氣據弩,向前兩步半跪舉起,目光透過望山可以清楚的将弩矢瞄準每一個目标。
其實面對如此蜂擁而來的蟻兵,根本不需要瞄準,隻需要最快速度的發射裝填,每一支弩矢都不會落空,如何利用這一波犀利的打擊面壓制最爲兇悍的敵軍攻擊鋒才是指揮官需要考慮的。
列成三列的弓箭手也紛紛拉開距離,引弓待發,這些都是從固始軍中精選出來的上弓者,力貫六鈞,射程可以輕而易舉達到兩百四十米,
江烽又是一陣感慨。
據城而守,脫胎于蹶張的神臂弩無疑是最爲有力的狙殺武器,操作士兵既不需要刻意訓練,而且威力強勁無比。
隻是這玩意兒和車弩一樣,制作工藝要求高,價格昂貴,射擊時裝填麻煩,而且相當容易損壞,真是個花錢費事的活計,但是其作用也的确不可小觑。
江烽一直在琢磨這是否可以将這玩意兒和車弩一樣進行分解制作,形成流水線制作,這樣一來不但可以極大的提高制作效率,而且亦可大大改良制作水準。
隻是這一切都需要建立在這場戰争完勝的基礎之上,江烽也就隻有收拾起雄心壯志,等待着這場戰争的落幕。
“咻咻咻咻!”六十張神臂弩如密集攢射立時讓織起一道範圍并不寬廣但卻異常惡毒的羅網,剛剛奔行起來的郭老疤部就像是突然遭遇了迎面一拳,重重的擊打在士氣高昂的最前端。
如鐮刀割麥一般,橫掃而來的弩矢飛掠而過,輕盈的穿透了蟻兵們單薄的甲胄和衣衫,嗜血的箭镞飛旋着鑽入士兵們熱血沸騰的身體,貪婪的吮吸着血汁。
絕大多數士兵甚至連呐喊聲都來不及發出便仆地不起,間或有未中要害的士兵痛苦的捂住傷口在地上掙紮翻滾着,企望能夠有人給他們一個痛快。
緊接着簇擁上來的蟻兵立即将他們淹沒,他們需要将木栅徹底毀壞,然後還要将肩頭上的土袋投入濠溝中,才算是完成任務。
但是漫天的箭雨如飛蝗一般飄灑而下,固始軍的弓箭手開始發威。
蟻軍過度密集的陣型爲固始軍弓箭手提供了最好的打擊目标,稍許确定射擊範圍之後,弓箭手們手中行雲流水般的射擊過程讓一旁觀看的江烽也是歎爲觀止。
這兩百多精選出來的弓箭手無疑代表着固始軍弓箭手們的最高水準,從引弓搭箭射出再到抽箭上弦重新引弓,每一次動作都是那樣娴熟而又富有韻律,看得江烽唏噓贊歎不已。
一直隐藏着蟻賊士兵堆中的尖頭木驢也在士兵們的推動下開始加速,并很快就形成了多個攻擊鋒,躲藏在尖頭木驢中和在起背後的士兵們利用高高豎起的皮屏風牌來抵擋來自城牆頭上的箭雨和弩矢,并盡可能快的逼近木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