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烽對這一點是太了解了,如何把這一場從本質上改變不了戰争結果的勝仗演變成爲有助于整個固始保衛戰的勝勢,卻十分重要。
固始城裏現在雲集了大批來自光州城裏被袁氏剝奪了财産、房宅和田土的士紳,狡兔三窟,雖然這些人失去了在光州城裏的一切,但是并不代表他們就一無所有了。
蔡州軍從偷襲光州盟軍到進入光州城,中間還有幾天時間,而消息靈通的士紳們早已經在獲知南陽軍進入申州之後就知道大事不妙了,就開始提前進行轉移。
雖然很多東西短時間内無法轉移走,但是親眷、金銀細軟這些東西還是能夠帶走的,其中相當一部分就逃往了距離光州最遠的固始。
他這些士紳來固始的目的也就是觀察風色,看看蔡州袁氏對光州士紳的态度,會開出什麽樣的條件來招撫。
事實上這也是各地勢力易幟之後的慣用之策,沒想到袁氏要以光州酬軍,把光州士紳一掃而空而爲支持他們的蔡州士紳提供地盤空間,自然也就沒有這些老光州士紳的位置了,當然少部分早就和袁氏勾結在一起的光州士紳也成爲了赢家。
這些失勢的士紳懷着對蔡州袁氏的切齒痛恨,隻要能夠打垮袁氏,他們願意爲此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行。
但當蟻賊席卷而來時,這些家夥又患得患失了,固始不過是他們的暫居地,如果真的蟻賊要拿下固始,他們并不介意先行逃離固始。
對他們來說,再換一個地方固然很艱難,但也總比留在固始等死好。
對于江烽來說,這一場夜襲戰必須要大書特書,要讓整個固始縣城的民衆都知曉,并爲之振奮激動,也要讓那些個惶惶不安意圖離開的士紳們都留下來,否則在未來的城防戰中,沒有這些家夥的鼎力支持,無論是在人力還是物資的支持上都會力不從心。
固始将會是自己來這個是空中的真正起點,這一切将會取決于下一步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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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本事!好英雄!幾百騎就能把我幾千人打得落花流水!嘿嘿,我倒是真想看看究竟是哪路英雄如此了得!”
大帳内充滿着一種怪異的氣氛,韓拔樂單膝跪地,袒露上身,幾束荊條被緊緊的勒在脊背上,毛發蓬松的腦袋卻耷拉着。
一隻腳踩在錦凳上的壯實漢子虬須遮面,濃密的長發随意的披散在肩頭,隻是一條布帶簡單的一束,古銅色的胸脯半露,寬大的雙手撐在案桌上,饒有興緻的傾聽着座下一名軍官的介紹,不時發出唏噓贊歎聲,卻對跪在大帳正中的韓拔樂是半眼也不看。
“唔,你是說敵人是在偷襲而過不到半個時辰就折返進行第二次襲擊?”壯實漢子臉色自若的撫摸着颌下濃須,若有所思的咂着嘴巴,“這麽說來他們是沿着河灘而行,你們爲什麽不派出探馬尾随?爲什麽不馬上進行備戰以防敵人再次襲擊?”
“大哥,······”韓拔樂正欲答話,卻被壯實漢子粗暴的打斷:“我沒問你,周自榮,你說!”
“呃,因爲,當時劉、張兩軍都已經被沖散,副帥當時忙于重新整頓隊伍,也派了探馬,但我們都以爲敵騎沿着河灘谷地已經逃竄,從那裏可以直接通達固始,加之時間太短,所以······”
大汗淋漓的周自榮号稱周土公,這個土公可不是指土地公,而是指伏牛山區的土公蛇,咬人一口,毒入三分,在韓拔陵麾下群寇裏也是一個陰狠無比的角色,但此時他卻是連頭都不敢擡起,任憑汗水滴地,隻敢盯視着眼前地面呐呐解釋。
“噢?這個解釋可是很不讓我滿意啊。”壯實漢子臉上露出戲谑般的笑容。
“幾百騎兵就能把我四軍超過萬人攪得稀巴爛,而且是去而複返,如此窩囊可笑的事情竟然發生在我軍身上,就給我這樣一個解釋?韓拔樂,周自榮,謝歪脖,張老矬,你們是玩女人玩昏了頭還是被人下了迷藥變成了傻子?”
劉二麻子重傷未起,韓拔陵未提,其餘衆将皆備提及,所有人都能夠感受到對方笑罵中蘊藏着的滔天怒意,一幹渠帥們甚至忍不住兩股戰戰。
“韓拔樂,你真是我的兄弟麽?我韓家怎麽會出了你這樣一個狂妄無知的馬糞蛋?身爲副帥,三軍已過,卻連一個軍陣都未列成,這是罪一;敵軍偷襲,斥候未報,這是罪二;敵軍折而複返,你竟然還毫無防範,這是罪三,如此三罪,你覺得你有幾個腦袋?”
壯實漢子臉上那戲谑的笑容已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是陰森森的厲色。
“兄長,我有解釋。”韓拔樂自然知曉自己兄長的脾性,這種怪異的聲音就表示兄長已經動了殺機,便是其他将官想要說情那也是無用,現在要想活命,唯有用言語說服對方。
“講。”
“我軍情報未明,光州一境,除定城的蔡州軍何來騎兵?此前這個情況我們一無所知,敗得不冤,此其一;都言固始軍不足挂齒,不過是些許一觸即潰的鄉軍,但前夜之戰,在座諸将不少在場,其表現出來的威勢戰力豈是鄉軍一詞可以掩蓋的?此其二;固始現在究竟歸屬何人,誰在其中主事策劃,主将脾性經曆,我等絲毫不曉,敵暗我明,如何不敗?此其三;我與敵軍一名将領交鋒,此人武技超群,絲毫不遜色于我,我從未聽說固始一縣之軍中竟有這等高手,這等情報爲何我軍從未得知?要知道這可能對我們造成緻命一擊!此其四。”
這一番言辭雖然有些推脫責任的意思在其中,但是卻都是事實,尤其是跟随韓拔樂一并過河的周自榮、張老矬和謝歪脖等人更是紛紛出言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