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不太相信身旁這個貌似誠懇的青年,能夠翻手爲雲覆手爲雨間将自己的上司掀翻,引虎驅狼将袁家逐出固始,能夠說服三公子将他視若拱璧的五百騎留下,何乾章從内心深處就不相信這個家夥。
如果不是三公子明确告訴自己可以便宜行事,何乾章是絕對不會接下這個燙手山芋的。
看來對方并沒有在這一點上期滿自己什麽,畢竟雙方在這一戰上的目标是一緻的,破壞性的偷襲,重挫蟻賊的士氣,盡可能的殺傷對方有生力量,說一千道一萬,就是要趁賊渡河期間立足未穩給他們沉痛一擊。
“何大人,怎麽樣?可以開始了吧?”江烽并沒有對對方派出自己的斥候查探情況的行徑表現出什麽不滿。
他理解對方的心态,不過并不表示他就會放過對方,這樣一支騎兵力量不好好發揮“作用”,怎麽對得起不遠千裏而來的鄂州人?
“嗯,可以開始了。”何乾章點點頭,他總是覺得對方和藹的笑意中隐藏着什麽不良企圖,也許是自己有些多疑或者是心理作用,不過現在想這些沒有什麽意思了。
以五十騎爲一個行進菱形的騎隊迅速化爲十個錐形攻擊鋒,組成一個更龐大的菱形移動騎陣。
何乾章并沒有将對方的那兩百騎兵計算在内,在他看來隻有如臂指使的兵士才能最大限度發揮出效果,而無法運轉如意的力量,他甯肯不要。
秦再道也悄悄的調整着自己麾下的騎隊,箭囊中早已換裝了裹上麻布條的火矢,這些麻布條上浸潤了桐油,在發射時隻需用白磷摩擦引燃,便可在最短時間内發射出去,讓敵人的船隻變成一具具火棺材。
靜默的狀态一旦被打破,整個騎隊方陣就變得狂暴無比。
沿着河岸這一段平坦的地勢對于奔行起來的騎兵集陣無疑極爲有利,它可以讓騎兵隊的速度在最短時間提升到最快,同時也可以讓騎兵隊最有效發揮其沖擊力。
一陣疑惑,豎起耳朵靜聽,細密的冷汗一下子就滲透了韓拔樂的全身。
那隐隐雷動般的聲音雖然在河灘地上嘈雜的士兵喧鬧聲中若有若無,但是長期警惕養成的警覺性讓韓拔樂一下子就意識到了危機的來臨。
東面,是東面!
騎兵,該死的,是誰?
蔡州軍還是南陽軍?
不,不可能!
猛然匍匐在地的韓拔樂伏地簡單的查探了一下就就如同被火炭燙傷一般跳了起來。
此時他已經來不及猜測來者究竟是蔡州騎兵還是其他,但是斥候傳來的消息不是說駐紮在光州的蔡州軍并無異樣麽?
這方圓幾百裏地間,誰還能擁有騎兵?
又驚又怒的韓拔樂,三步并作兩步竄上高壟,凄厲的怒吼聲在河灘地上如同厲鬼般嚎叫:“有敵來襲!司号手吹号!”
“周自榮,命令你的方隊後退三十米,退上斜坡,弓箭手準備,目标正北方!”
“劉二麻子,你的方隊就地列陣,持槍,荷盾,目标正東方!”
“張老矬,我*操*你娘!你瞎了狗眼麽?讓你的士兵趕快結陣,間隔劉二麻子方陣三十米,方向一緻!”
“謝歪脖,趕快讓你的士兵上岸!娘的**!你的兵沒吃飯麽?”
韓拔樂知道自己這樣扯起嗓子怒吼很容易讓軍隊陷入混亂,但是他卻不得不這樣做。
來敵是騎兵!
騎兵的沖擊力有多麽大他清楚,他親眼看見蔡州軍一個軍在秦河的五百騎兵盤旋穿插中被撕得粉碎,同樣他也見識過蔡州軍的一千骠騎在孫道一萬大軍構築的連環陣中縱橫馳騁所向披靡,三進三出之後傲然絕塵而去。
步兵,如果沒有經過嚴格的訓練和豐富的作戰經驗,在野戰中面對騎兵,那幾乎就是隻有被動挨打的份兒,而恰恰自己這支軍隊卻符合這個特征。
此時他隻有寄希望于劉二麻子的方隊能夠阻擋住對方的沖擊,雖然這不太現實,但能夠赢得一些時間,哪怕是劉二麻子的全軍都犧牲,隻要能讓張老矬的人馬能夠構築起第二道防線就足夠了。
“快!快,列隊,插搶,杵地,斜置!”又氣又急的劉二麻子臉色漲得通紅,臉上的麻子坑彷佛也深陷了了,變得更加難看。
号稱“麻蠍”的劉二麻子這個時候幾乎要急瘋了,他已經覺察到了巨大的危機降臨到自己身上。
敵襲!而且是騎兵來襲!
自己這一軍從位置上來說正巧首當其沖,想要躲閃都沒法,而且在這個黑夜裏,你怎麽躲閃?看看麾下這幫家夥茫然無措的鳥樣,你能指望他們在黑夜中接受命令,作出正确的反應?
想到這裏劉二麻子幾乎要急暈過去了。
這個時候他無比懊悔自己當初怎麽就要要不顧一切的充實部隊,一口氣就擴充到了兩千多人,如果隻是自己那幾百号老兄弟,這個時候不說令行禁止如臂指使,但是起碼能夠快速反應過來,哪怕是逃跑也能找到一條生路啊,你再看看現在這幫兔崽子們,簡直就是亂成一窩蜂,這個時候哪怕是天王老子都難以讓他們俯首聽命了。
這些該死的新兵,慌亂中要想讓他們明白該幹些什麽比讓他們自殺還難,看看他們茫然無措的呆笨模樣,劉二麻子就恨不能把他們生剮了。
一腳踹醒那個還有些迷糊的都頭,劉二麻子幾乎是咬牙切齒的附在他耳朵邊上怒吼道:“我要把你這個不知死活的雜碎生吃了!我讓你趕快組織結陣!面向旗手,列隊!”
跌跌撞撞沖向自己隊伍,劉二麻子用一連串的俚語方言咒罵着自己屬下時,劉二麻子麾下的幾個指揮也都手忙腳亂的抽打着自己手下一幹亂成一團的士卒,示意他們趕緊結陣迎敵。
隻是這黑夜中實在太爲難這幫剛丢下鋤頭不久的農夫們了,也許假以時日他們在經曆了幾場血火洗禮之後能夠做到,但現在顯然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