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光州牙軍第一都頭,在下在斥候營中就就久聞大名了,張越是我好友,他在我面前也屢屢提及再道都頭的威名。”江烽臉上笑意微露。
“光州牙軍?嘿嘿,光州牙軍已經成爲曆史了,第一都頭這一稱謂請勿再提及。”秦再道臉上浮起一抹痛苦而又難言的傷感之色,“喪家之犬,苟延殘喘罷了。”
江烽臉上凜然之色勃然而發:“秦都頭何出此言?縱是蔡州豺狼一時得逞,難道整個光州就無一個男兒不成?我江烽雖然不材,但是也絕不會屈服于這等卑劣行徑之下!”
秦再道刀條臉上竦然之色一立,肅然道:“秦某受教了,隻是許家已滅,光州群龍無首,怕是再也無法恢複昔日榮光了。”
“許家雖然敗落,但是曹虞侯仍在······”江烽沉吟道。
“請恕秦某直言,以固始軍如今之力想要撼動蔡州袁氏,無異于蚍蜉撼樹,何況······”秦再道緩緩搖頭。
江烽知道秦再道背後話語中隐藏的意思,蔡州袁氏對于如今固始軍來說都是一個可望不可及的巨無霸了,更何況蔡州袁氏背後還有一個更大的靠山,掌握着徐、泗、兖之地的時家,一個實力幾可與河南朱家比肩的大門閥。
江烽也是默然,否認這個事實沒有必要,而對方既然來到固始也足以證明對方并沒有屈服于蔡州袁氏的淫威,隻是許氏一去,何人能夠扛起抵抗蔡州袁氏的大旗?而這樣的抵抗究竟有無意義這個問題隻怕一樣在這些人心頭盤旋。
“秦都頭,至少現在固始還沒有屈服,而定城慘遭蔡州軍荼毒之舉也證明了袁氏豺狼本性,即便是我們無法回避許氏的沒落,但我們至少可以選擇一個更爲光州民衆接受的新主人,不是麽?”
江烽知道自己這番話現在說出來有些駭人聽聞,也許很快就會落入曹萬川耳中,但是對于這些已經失去了目标的敗兵來說,給他們一個目标,哪怕是一個虛無飄渺的目标都比讓他們在懵懂茫然中掙紮好,而自己這番話無疑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赢得這些人的認同,這個險值得一冒。
江烽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的話顯然打動了許多人,“我們不爲誰,我們隻爲我們自己,爲我們自己和家人,追求一個可以安居樂業的所在而已,難道說這樣的要求也不能得到滿足麽?如果不能,那我甯可戰死在戰場!”
一天的訓練很快就結束了,當士兵們三三兩兩回到營房中時,江烽已經與秦再道坐在了自己的營房中。
“張都頭率軍從左翼突圍,按理說那邊蔡州軍兵力并不厚實,他們應該有機會突破才對,但是戰場上任何情況都有可能發生,唉,······”秦再道自斟自飲,一壺石凍春已然落肚,略略有些發紅的眼眶證明這個男子正處于感情上的脆弱時期,“二千五百牙軍,逃得生者不足七百人,慘啊,我們甚至都沒有來得及了解敵人究竟是誰,袁懷慶,果然夠狠夠毒,三千強弩沒有用在申州軍身上,卻用在了我們身上!還有他們的龍雀尾,的确名不虛傳,不是我們能應對的……”
秦再道話語裏多了幾分凄然、不甘和痛苦。
江烽也知道他所提到的龍雀尾。
龍雀鳥大小如嬰兒拳頭,飛若閃電,其尾部獨翎堅若金剛,雖刀砍斧劈不入,且有劇毒,尋常野獸被龍雀尾一蟄斃命,而龍雀則是靠啄食獸肉爲生。
此鳥隻生活于蔡州鴻隙陂和壽州芍陂兩地湖沼濕地中,建巢于浮泥之上的葦叢中,捕獲極難。
蔡州袁氏以龍雀尾爲名組建起來的牙軍精銳部,一直對外秘而不宣,即便是作爲“盟友”的光州許氏也知之甚少,隻知道這是蔡州袁家的精銳突擊力量,一直由袁氏三駒中頭号高手,号稱無爲天王的袁無爲掌握,沒想到這一次終于派上用場。
江烽也是慘然,龍雀尾一舉突襲,擊破了光州牙軍,迫使光州軍陣勢潰散,再有強弩手合圍之下,有沒有任何防備,這樣的結局早已注定,即便是号稱光州第一将的許德威武技無雙,一樣無法與暴風驟雨般的弩矢抗衡,可穿三重铠甲的弩矢足以把任何一個敢捋其鋒的活人變成蜂窩。
一萬多光州軍士就成了許家邁出争霸之路第一步的犧牲品,隻可惜許家争霸之路第一步便一足踏空墜入萬劫不複之地,如彗星一般消示在群星閃爍的夜空中。
唏噓感傷之餘,江烽也不得不承認蔡州袁氏策略的高明,巧妙的讓許氏生出對申州窺觑之心,信誓旦旦的保證,這一切都讓許氏走上了不歸路,幹淨而又簡單利落的一戰就吞噬了許氏多年來經營的老巢,鵲巢鸠占,這等手段不能不承認蔡州袁氏有高士策劃。
“不知秦兄日後有何打算?”酒酣之餘,江烽和秦再道之間的關系迅速拉近了許多,二人之間的談話也不再限于對往事的回憶。
“二郎何以教我?”秦再道也感覺到江烽此時問及自己這個問題怕是另有含義。
“蔡州袁氏已經來使招降固始軍,我等尚在躊躇,未拿定主意。”這個時代的老酒對于江烽來說也不過就是比醪糟水好不了多少,尤其是這個朝代似乎尚未流行高濃度的蒸餾酒,石凍春這樣的名酒一兩壺下肚也不過就是讓江烽身上有些微微發熱罷了。
“尚未拿定主意?那不知這招募收羅光州舊軍又是何人意思?意圖何在?”秦再道鋒銳的眼神并未因爲酒酣而遲鈍半點,淩厲的目光讓江烽立時就感受到對方流露出來的戰意。
“收羅光州舊軍是我的提議,至于意圖麽?嘿嘿,這要怎麽看,我麽倒是主張據固始以自保,那麽收羅光州舊軍至少也能充實力量,不是麽?”江烽言語閃爍。
“據固始以自保?”秦再道眼神悄然一動,“固始一縣兵少城小,何以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