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初到邊界


随後的兩天裏,我将十幾個生了鏽的狼夾子找了出來,這些夾子是我爺爺留下的。由于草原上已經快三十年沒有狼了,所以就一直挂在外面。将鏽迹擦掉,在用肉湯反複煮、反複擦,最後将馬腸油擦幾遍,用密封袋封好。

要想将三千隻牛羊遷移到邊界,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無法用車運輸,隻能選擇古老的驅趕方法。将蒙古包、用具、圍欄、山地車裝上卡車,格格已經騎着馬,帶着四隻獵狗,驅趕着牛羊向西走去。這時,電話響了起來,我一看是母親打來的,心脹一陣劇烈的跳動,一旦母親知道我們要去邊界,肯定會阻止我的。當我接起電話後,母親還是像往常一樣,勸我搬到城市裏,終于松了一口氣。靜靜的聽完母親的唠叨後,我再次回絕了她的好意,開着車,追向格格。

由于車上有許多壇壇罐罐,我不敢開太快,我隻能尾随着牛羊,慢慢向前走去。我們走出草原中部、穿過大地的傷疤——礦區、經過短暫的綠色草地後,還要穿過戈壁與沙漠,原本半天的路程,我們用了三天半的時間才到。見到如此美麗的草場,格格着實興奮不已。将牛羊趕入草叢中,我找到那片空地,開始支起蒙古包,搭建圍欄。

太陽已經西斜,氣溫升到每日的最高度。我整整忙了兩個小時,将最後一根圓木綁好的一瞬間,一陣狂風吹來,将我向後推了幾步。我心中一驚,心知不好,氣候要有變化了。我站穩後,舉目向北看去,隻見北方天際與大地的交彙處,露出一塊黑色的陰雲。陰雲的移動速度很快,在劇烈的北風下,快速向南移動。我顧不上休息,急忙上車,一邊搬東西一邊給格格打電話,讓她将牛羊向西驅趕回來。

陰雲的速度很快,幾分鍾的時間北部的天空已經暗了下來,狂風不斷肆虐,吹動着雜草不斷搖擺,蒙古包在大風下‘啪啪’的響動着。我将車上剩餘的物品搬到蒙古包内,看了一眼北部的天空,整個天際像是被分割開來。北部一片陰暗,天空中陰雲翻滾,電閃雷鳴,仿佛一片末日的景象。而南部卻是一片蔚藍,連一絲煙雲也不見蹤迹,還沒有被陰雲遮蓋的太陽,将自己的光亮照射在那裏,一片生機盎然。南北的差異化,讓我愣在那裏,這樣的美景恐怕沒有多少人見到過,我被大自然的唯美創意深深的震撼了。

正在我感歎的時候,一陣牛羊以及狗的叫聲,将我拉了回來。我回過頭,隻見兩隻狼狗跑了過來,後面跟随者一大片牛羊,格格騎在馬上,在後面不斷驅趕着。三千牛羊成群走來,将大片的雜草踩倒,硬是踩出一條大道。我急忙将圍欄打開,用了幾分鍾的時間将牛羊圈好。還沒有關好圍欄,天空就已經暗了下來,我擡頭看了一眼頭頂,隻見大片的陰雲已經飄過我所在的位置,正在翻滾着向南推進,氣溫也随之降了下來,仿佛從炎熱的夏天直接來到初冬一樣。我急忙将圍欄綁好,摟着格格跑回蒙古包。

剛回到蒙古包中,格格一邊拍打着塵土一邊贊歎着這裏的美。我沒有理會她,而是望着外面憂心道:“狼群會不會這個時候越過邊界啊?”我的擔心是來自長輩們的故事,故事中狼群一般都是在天氣極爲惡劣的情況下,向獵物發起攻擊,而這也很容易讓它們得手。格格笑着說:“不會的,那是故事裏講的,不是現實。這麽大的風,任何動物都很難站穩。”說完,找到電水壺,發現沒有電後說:“雨過了,先把發電機安上,隻要有強烈的電光,就不怕狼群了。”我望着外面點點頭,狼是怕強光的動物,隻要用強力燈光照着它們,它們就不敢過來。這也隻是一種猜測,畢竟我們也沒見過真正的野狼。我們家的狼狗就是一個例子,每次用強光燈照着它們,它們就會跑出很遠躲起來。

就在我和格格說話的時候,突然間外面雨聲大作。豆大的雨點打在草叢中,傳來巨大的聲響,結合‘呼呼‘的風聲和牛羊狗害怕的叫聲,再加上不時傳來的雷鳴,形成可怕的‘噪音’。這樣的天象不用說一直被飼養的動物了,就算是人都很少能夠見到。我也被這奇特的自然景觀所震撼,深感大自然的造物能力,真的無法想象。就在我還感慨的時候,格格端來熱茶遞給我。我一愣問:“哪來的熱水?”格格笑着說:“暖壺裏的啊!我怕這裏的水不幹淨,昨天晚上準備了五大壺熱水。”我深感格格的細心,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說:“還是你想得周到,要不然我們都得生病。”格格笑着說:“先嘗嘗,香不香?”我先聞了一下說:“格格做什麽都香。”說着喝了一口,熱茶讓我身體一暖,感覺舒服很多。

草原上降雨很少能超過三個小時,沒有高山阻隔,雲層會飛快掠過這裏飛向遠方。而今天的雨更是如此,僅僅十幾分鍾後,北方的天際間就露出了藍天。這是一個美妙的奇景,南北天際都是蔚藍的天空,隻有我們頭上是陰雲密布、雷龍翻滾的暴雨。望着遠處陽光下的大地,是那樣的清晰、美麗。而我們這裏卻是如同地獄一樣,像是被神明懲罰的罪惡之地。面對這樣的美妙景象,我卻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将美景記錄下來,留作紀念。

暴雨很快就過去了,整個過程隻有四十幾分鍾。當陽光再次照在大地上的時候,牛羊狗已經不在害怕、低鳴,我和格格從蒙古包中走出來,涼爽的空氣撲面而來,讓人精神一振。環顧四周,草叢的低窪處還有雨水殘留,旁邊小溪的水位更是猛漲了幾倍。風已經不見了,這片草原又恢複了甯靜。向北眺望,青山依稀可見,高聳的山峰,能夠隐約看見白色的雪峰。現在距離天黑已經很近了,我們沒有時間留戀這裏的美景,開始忙碌起來。

我先将發電機安裝好,然後将狼夾子取出來,再次用馬腸油擦一遍後,拎着它在草叢中尋覓最佳地點。我們所在的空地不大,是人爲鋪墊的高地,我仔細計算了一下後發現,将狼夾子每隔五米安放一個,正好能夠将空地圍起來。我小心翼翼的将夾子一個個安放好,在泥濘的草叢中做好這件事,真的很不容易。雖然穿着水靴,依然被野草上的水滴淋濕。當我做好這一切,太陽已經即将落下。當我回到空地不久,一輛軍用汽車開了過來,讓我心裏一驚:難道這裏不讓放牧?

汽車在蒙古包前停了下來,随後從車上走下三人,當先一人是個幹部,穿着一身筆挺的軍裝,而他身後跟着兩個士兵,都穿着迷彩裝,手中還擡着一袋東西。我急忙走上前,還沒開口,軍官就笑着說:“你們是今天剛來的牧民吧?我是邊防連的指導員,姓李,特意過來看看。”

我有點疑惑的問道:“奧,我叫赤那,難道這裏不讓放牧嗎?沒有聽說啊?”嘴上這麽說,但是我心裏卻還有一些不确定,如果是不讓我們離開的,怎麽還帶着東西呢?

指導員笑了笑說:“不是的,這裏雖然已經劃歸邊防部隊,但是依然允許放牧的。由于這裏地處邊界,很少有牧民會到這裏來,所以很難見到生人。還有就是這裏經常有狼群出沒,爲了以防萬一,我帶來一些防狼的東西。”說着,兩個士兵将袋子放在地上後,又回到車上去搬東西了。我看着袋子,裏面有些臌脹,還有玻璃刺穿袋子露出來。這使我更加疑惑了。

指導員打開袋子說:“袋子裏都是玻璃碎片,将它們灑在蒙古包和圍欄四周,狼就不會靠近了。雖然玻璃碎片很小,卻依然能夠将狼的四肢劃傷,是很有效的方法。”我這才明白過來,心中不免有些奇怪:從來沒聽說玻璃碎片能夠對付狼?

指導員像是看出我的不解,笑着說:“這不是對付狼的,隻是吓唬它們用的。狼是你們牧民的圖騰,用你們的話說,騰格裏會保佑狼群的。”說着,兩個士兵将三袋子玻璃碎片放在我面前,指導員指揮兩人,在蒙古包四周灑下半米寬的玻璃碎片,就連蒙古包的進出口都灑了一些。做完這些,指導員拍拍塵土說:“這樣就沒什麽問題了,圍欄外圍在灑上一些,就算狼群來了,也不會輕易冒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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