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海怎麽也沒想到，大孫女秦靜書人還沒回來，莫少沉先找上門興師問罪來了，把他氣得，恨不得把剛才喝進肚子裏的茶水吐莫少沉臉上。
見秦大海氣得不輕，莫少沉不慌不忙的勸道：“您先别生氣。”
畢竟，更氣人的話還在後面，他還沒有說呢。
并不知莫少沉内心腹诽的秦大海冷哼一聲，“我别生氣？怎麽，難道你不是怕我活得太久，礙你眼睛，特意來氣死我的？”
“您說笑了。”
“跟你剛才那一番挑撥離間的話比起來，我說這話一點也不好笑！”秦大海臉色難看的看着他，“少沉，你不喜歡靜書，我能夠理解，畢竟感情的事不可勉強。
如今，靜書和琪琪眼看着就要回國，我們秦家一大家子團團圓圓和和美美，你偏跑來攪和，我倒是想問問你，你安的什麽心！？”
面對秦大海疾言厲色的斥責，莫少沉内心升起對唐琪心疼。
秦大海一心想着子孫繞膝共享天倫之樂，秦景修夾在父親和親女兒中間做老好人，胰島秦景禮夫婦長住外地，理所當然的認爲時間可以掩埋一切。
沒有人認真的想過，他們自以爲的團圓和美，是唐琪用忍讓和退步換來的。
莫少沉垂下長睫，掩下眸底的嘲諷之色，骨節修長的手指在杯底輕輕打圈，“老爺子，您就沒有想過，秦靜書能不能接受琪琪成爲她的堂妹？”
秦大海哽了下，氣咻咻道：“靜書和琪琪是至親姐妹，這是無可更改的事實，靜書說了不算，也不可能阻止得了。”
秦大海年紀雖然大了，但骨子裏的強硬和執拗卻一點沒變。
從前，看上他做秦家的女婿，就想方設法要把他和秦靜書湊成一對，絲毫不顧忌他本人的對秦靜書有沒有那方面的想法。
現在，對方覺得秦靜書和唐琪是堂姐妹，就應該同住一個屋檐和睦相處，完全不去考慮，秦靜書和唐琪兩人，想不想跟對方做一對好姐妹。
顧及着秦大海的身體，莫少沉并不想把話說得太重，讓對方下不來台，可有些話又不得不說。
隻能反複斟酌，旁敲側擊的說，“老爺子，這兩年來，靜書跟家裏聯系過嗎？”
聞言，秦大海整個人頓住，眉宇間浮現出落寞，“你不知道靜書被琪琪送去了修道院嗎？”
“我知道。”莫少沉黑眸靜靜看着對方，“琪琪雖然限制了她的身體自由，但并沒有限制她的思想，修道院也不是完全與世隔絕，不能與外界聯絡。隻要秦靜書想回國，她完全可以打電話或者寫信向您求助。”
秦大海像是受到了打擊般，脊背都佝偻了幾分。
他蒼老睿智的雙眼中，浮現出哀傷，“靜書，她這是在生我的氣，才故意不跟我們聯系嗎？”
莫少沉毫不掩飾臉上的譏诮，“從小到大，您和秦家對她無盡寵愛，跟琪琪這十七年來吃的苦相比，她嬌生慣養金尊玉貴，時至今日，您也沒讓她受到過半分委屈，恕我直言，我并不覺得她有資格和立場生您的氣。
與之相反，琪琪沒享受到多少秦家二小姐身份的便利，反而還要處處忍讓。
琪琪體諒您思孫女心切，體諒秦叔叔身爲人子的不易，可你們卻絲毫沒有體諒琪琪的想法，也看不到她受的委屈。
琪琪雖然出身寒微，但骨子裏的驕傲并不比秦靜書少，可爲了你們所謂的一家人團圓和美，她不得不放低底線和原則，親自去把人接回來。
琪琪做人做事一向坦誠，人敬她一尺，她還一丈，就因爲你們對她釋放的一份善意，她默默承受着委屈。
您好好的想一想，跟從小養尊處優的秦靜書相比，琪琪難道不是才更應該被偏愛的那個嗎？”
秦大海被說得滿面羞愧，眼眶中微微有淚光在閃爍，“是琪琪，讓你來說這番話的？”
“不是。正是因爲琪琪不會跟您說這些，我才特意來找您，琪琪并不知道。”
秦大海再也忍不住老淚縱橫，“少沉，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會明白，手心手背都是肉的心酸和艱難。
我何嘗不想一碗水端平，可人的心，原本就是偏的，親人之間沒有黑白，隻有血濃于水，得與失，永遠也計算不明白。
我也心疼琪琪這些年來受的苦，可我也不能因爲琪琪受的苦比靜書多，就扔下靜書不管吧？”
已到十一月中旬，天氣越來越涼，盡管書房裏頭開着暖氣，但手裏的茶依然有些涼了。
莫少沉放下茶杯，給秦大海和自己的茶杯裏續了熱水，這才出聲，“或許吧，等我到了您這個年紀，膝下兒孫滿堂，才能體會到您此時的心情。
但眼下，我的心很小，隻裝得下一個琪琪，我能考慮到的也隻有琪琪一個，其他人，與我無關。
秦靜書她讓琪琪受了委屈和難堪，我一個大男人，不跟她一個女流之輩計較，我隻能找你讨公道。”
“你說，靜書讓琪琪受了委屈？什麽時候？”
“不久之前……”
莫少沉言簡意駭的把秦靜書拒絕跟唐琪回國的事講了。
聽完，秦大海怔怔的，許久都沒有作聲。
“老爺子，照我的意思，既然秦靜書自己也不想回來，不如就維持現狀？在秦家和琪琪之間，我肯定是毫不猶豫站在琪琪這一邊，我也不會眼睜睜看着任何人，給琪琪委屈受，哪怕是您。”
見話說得差不多了，莫少沉起身告辭，“我言盡于此，希望您能做出明智的選擇。”
莫少沉離開後，秦大海一個人在書房呆到晚飯時分。
天氣冷了，書房有地暖有床，平時秦大海也經常在書房一呆就是半天，因此，福叔和秦夫人都沒多想。
直到吃晚飯，福叔去敲門，發現書房裏漆黑一片，當即吓得腿都軟了。
等他把燈打開，看到秦大海好端端的坐着發呆，頓時松了氣，“老爺，您這是想什麽想得這麽入神哪？連燈都忘了開。”
秦大海置若罔聞般不聲不響。
福叔跟了秦大海一輩子，自然看得出對方心情不太好，好言相勸道：“老爺，先吃飯吧，有什麽事，咱們吃飽了再慢慢想，不着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