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業看着一桌子的素食,有些瞠目結舌,而面前笑意盈盈的蕭公子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季業的表情,反而夾了一筷子遞到季業嘴邊。
“來,嘗嘗。”蕭芒夾着一筷子滑溜溜的豆腐,倒也難爲他能如此的精準的掐着豆腐中間,紋絲不動得遞到季業嘴邊道。
季業看着滿桌的青菜白菜,豆腐米飯,真的一點食欲都沒有了。寺廟裏的全素齋也不過如此了!
但是看着面前這笑得分外殷勤的蕭公子。嫌棄的話到了嘴邊又轉了個彎兒咽了下去。季業覺得跟人家也不熟,這麽直接說這一桌子的菜沒有我喜歡吃的,可能不太好。季業就換了一種迂回的方式,他扯開嘴角,笑了笑,“那個,我不餓。”
沒等蕭芒問下一句話,季業的肚子就咕噜着叫了一聲,這一下打臉打得狠了點,疼的呀。饒是季業這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也不自覺的幹笑一聲,擺擺手道:“這是飽嗝!飽嗝!”
“啊呀,阿業真可愛。”蕭芒倒是沒有覺得尴尬,反而摸了摸季業的頭,那光滑的小腦袋很是舒服,他忍不住多蹭了兩下。
季業僵在當場,心裏升騰起一股意味不明的情緒。這位兄台,我跟你很熟嗎?……
原本想要撇開頭的季業一想到自己身無分文,要是這麽快得罪了人,怕是連全素齋都沒得吃了。爲了不委屈自己的肚子,很識時務的俊傑——季業很快就決定臉皮什麽的先放一放,吃飽了再說。
偷偷打量了一下面前這位人傻錢多還有點英俊的蕭公子,這位怕就是自己以後的金主了,可不能得罪。季業撐着自己爲數不多的臉皮道:“其實,我也有點餓了。”
蕭芒一聽這理由不由得笑開了,之後繼續将筷子遞到季業嘴邊,“乖,張嘴。”
季業看了看近在嘴邊的筷子上的豆腐塊,再看看蕭芒的英俊的笑臉,默默的張開嘴,把平生最讨厭的豆腐咽了下去。
味道居然出乎意料的還不錯,季業邊吃邊回味,還不自覺的點點頭砸砸嘴。等到他想自己夾兩筷子的時候卻尴尬的發現,那麽一大張桌子,滿桌的菜居然隻有一雙筷子,還在金主手裏……怎麽破?難不成要喂飽自己的肚子就隻能靠金主喂了?!
這樣不太好吧……
“那個,還有筷子麽?”季業撓了撓後腦勺,好像那光滑順溜的候後腦勺可以幫他緩解一下空氣中凝固成形的尴尬似的。
“沒關系,我筷子使得很好的。”蕭芒又夾了一筷子豆腐遞到季業跟前。回答的讓人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施主,你筷子用得再好,就算能當棍子耍跟我吃飯有什麽關系啊!季業心裏默默的吐槽,但還是沒敢問出來。
師傅說過,山下的世界非同一般,不能輕易得罪。雖然老頭子的話十句有九句是廢話,但是這一句話季業還是深以爲然的。山下的世界吃的東西确實非同一般,畢竟掌握了吃就掌握了關于他的一切!
一頓飯吃得季業略微局促,但是蕭公子的話倒是沒有半分誇張,他的筷子使得确實不錯。而且在吃飽了之後,季業開始欣賞那玉白修長的指節。
“施主,我突然記起來,我好像沒有救過你。可能是你記錯了,少林寺其他的人救了你的命,要不你告訴我當年是怎麽情況,我幫你找找你真正的救命恩人?”等到吃飽喝足了之後癱倒在椅子上,季業才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大着膽子沖着一邊目光溫柔的蕭芒坦白道。
他也隻敢這時候才坦白,反正吃都吃了,也不可能讓他吐出來。雖然騙吃騙喝有點丢人,但是師傅說化緣就是要豁得開面子,不能怕被人打,不然肯定得餓死。
季業覺得師傅所謂的曆練大概就是讓他到山下的世界來看看,體驗一次獨自化緣的滋味。他覺着,他很有前途,反正抱着金主大腿可比在佛祖金像邊磕頭好多了,至少吃得好啊。想到這裏季業心裏就樂呵。
一邊的蕭芒也樂呵,感覺自從看見阿業之後,他就一直很想笑。倒不是因爲季業的話比較傻的緣故,而是有一種終于再見的幸福感。
等了十六年。安排好一切隻爲再次與你相遇。
蕭芒默默地和心裏的系統對話。
忠犬一一零發出鈴铛般的聲音,
蕭芒點了點頭,
忠犬系統表示自從綁定了這個宿主自己簡直過上了邁步向小康的幸福生活,有一個勝負欲如此之強的宿主,媽媽再也不愁我完成不了任務啦!
這邊蕭芒在和系統對話,那邊季業也在默默和系統套話,
顯然季業綁定的系統就沒有那麽給力了,一如既往的沒什麽關鍵信息。季業也不在乎,把系統那些羅裏吧嗦的話屏蔽掉。
在山上的時候都聽師兄們議論紛紛江湖不好混啊,動不動就這裏門派糾紛,那是仇家尋仇,但是在季業看來,這江湖也就那麽回事。抱緊大腿,有吃有喝,還能順帶看一場繡球搶親。
季業已經習慣了身邊這個來曆不明而又異常親昵的金主了,被他摟在懷裏四處張望着。
蕭芒作爲攬業樓的幕後老闆,手下産業遍布整個江湖,因此走到哪裏季業都能吃到全素齋。至于吃飯被喂這件事,從最開始的尴尬不習慣,都現在,季業已經能自如的指揮着蕭芒夾哪一道菜,夾多少的分量了。不得不說,人果然是一個需要成長和曆練的動物。
“喂,這個姑娘長得真有那麽好看,怎麽這麽多人搶親啊?”季業用胳膊戳了戳蕭芒的腰。他們上街逛街,好奇跟着一大波人到了這紅袖樓下,隻見一個身材纖瘦的姑娘手捧着繡球,頭戴着紅蓋頭站在上頭。
而季業被蕭芒護在懷裏,周圍的人多得讓他有些反感,幸好蕭芒身量高大,将他圈在懷裏,周圍的人都近不了身。
從遠處看就像是英俊的男子懷裏抱着一顆剛煮熟的雞蛋,剝了殼很是光滑白皙。而且湊近了看,那顆雞蛋長得居然還很不錯。
“你還小,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蕭芒有些不樂意,就不應該帶阿業出來玩,被這些花花綠綠的東西迷了眼,回去又得花大功夫哄着。
“哦。”季業将腦袋鑽出來,抵着那胸口有些悶,而且他湊近了能聽見那強有力的心髒跳動的聲音就在他耳畔。“我以爲有什麽好玩的呢。”
季業話音剛落,周圍一片喧雜,好些人跳了起來開始争強那顆大紅色的繡球,不料那繡球直愣愣的就沖就砸來,在他頭頂上砸了一下,被反應迅速的蕭芒一把拂開,看都沒看直接甩了出去。
“哎呦。”季業揉了揉自己的腦袋,那繡球雖是布做的,倒也十分結實,砸在他光滑的頭頂上,那個疼得呀。
“阿業,沒事吧?”蕭芒也幫着揉揉季業的小腦袋,一邊揉一邊呼了兩口氣。季業光滑圓溜的頭頂已經紅了一大塊,看得他心疼得不行。也不管周圍爲了搶繡球擠作一團的武林人士,直接原地一把抱起季業,腳尖一點朝空中飛起,淩空旋轉了一圈,朝人群外飛去。
這邊蕭芒和季業飛出人群,那邊在一番争強後,兩個武林高手分别拽住了繡球兩端,一番交手之後,一個背着大刀的面容滄桑的俠客搶到了繡球,雖然那繡球已經被拽掉了一大片流蘇,變得有些醜。
那俠客哈哈大笑着高舉起手裏的繡球,但是意料之中的驚歎和歡呼聲并沒有出現,一衆人都被一道身影接着一句大喊吸引住了視線。
“天外飛仙!”有眼尖的外圈的人被蕭芒這一手輕功吓到了,驚叫起來。
輕功分幾個層次,從基礎的借力到後來水上漂,最高境界又稱天外飛仙。天外飛仙是指人在完全不借助外力的情況下,單憑深厚的内力在周身形成一道氣場從而飛出去。
在江湖上能用出天外飛仙的絕對不超過五個,而蕭芒看上去年紀尚輕,能有如此深厚的内力怎能不叫人吃驚。一時間搶到繡球的那個滄桑刀客反而被人忽略了,衆人都叽叽喳喳的讨論蕭芒的來曆來了。
“阿業,還疼嗎?”蕭芒隻一心看着季業,摟着懷中的小和尚溫柔的問道。
“沒,沒事兒了。”蕭芒吹出暖氣在季業的頭頂打了個轉,順着脖子鑽進衣服裏頭,讓他覺得很有些酥軟發麻。
“我就說不要湊這熱鬧,瞧,遭罪了吧。走,咱們回家去。”蕭芒一邊埋怨一邊心疼。牽着季業的手就想往回走。
“英雄留步。”小樓上的姑娘忍不住掀開蓋頭,沖着蕭芒喊道。
蕭芒疑惑的擡起頭,他還不知道自己下意識的舉動引來了這麽多人圍觀。這時候注意到周圍人的神情才發覺不好。但是他一向也不是藏着掖着的人,要是能借這個機會順勢跟阿業表白倒也是個不錯的機會。
想到這裏,蕭芒不自覺的低頭看了看懷裏的季業。小和尚還在揉着腦袋,想來還不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這位英雄可否通報姓名,唐門的規矩是誰第一個碰了這繡球誰就能娶了唐家女兒,入贅到唐門。”那姑娘也是江湖兒女,戴着紅蓋頭純屬爲求公平走個形式。這會子自己将蓋頭揭開,大大方方的朝着蕭芒說話,這就相當于告白了。
這唐門是武林中顯赫的大家,除了正派的少林武當和峨眉,反派的魔教之外,數得上名号的就算到亦正亦邪的唐門了。而娶唐門女兒,入贅到唐門也意味着可以學到最精湛的唐門暗器和毒術,對于很多想要一飛沖天的武林人士,這絕對是難能可貴的機會了。
樓下有不少人已經開始起哄。有的人爲那刀客打抱不平,人家搶了那麽久,最後居然說最先碰着的人才是赢家。這唐門定是看上了那小子的輕功高強,再加上俊小夥和老大叔,小姑娘心儀誰一看就知。但是這時候再篡改規則未免太不講信用了。
甚至還有人看不慣唐門使用暗器,認爲唐門的武功上不了台面,故意尋釁說,要說第一個碰到繡球的該是那個小和尚才對,有本事就把唐家女兒嫁給那小和尚啊。
還有的開始猜測蕭芒的來曆,怕是哪個大家族的子弟,要是唐門要搶人,估摸着哪一方能成功。一時間衆說紛纭起來,現場越發的熱鬧。
“這位英雄,咱家小姐是唐門第六十三代傳人,要是娶了她,大半個唐門都是您的。這事兒也算緣分,請您上樓一叙。”旁邊有一個駝背的老人走出來,沖着蕭芒拱手道。
“呵,唐門果然是名門望族啊,一張嘴颠倒黑白教人佩服,這繡球本是我搶到的,這會兒看見别人功夫厲害就想換人呐。”那大胡子刀客将繡球一扔,語帶嘲諷,“我還不稀罕了,什麽破玩意兒!我呸。”
“這位英雄,您要是如此诋毀唐門可别怪我不客氣了。”那老頭眼睛一眯,捏了一把山羊須,盯着那刀客,語帶威脅。
“我倒要看看,你能怎麽不客氣!”那刀客抽出背上的大刀往胸口一橫對着樓上吼道。
“哼!你仔細看看你的手。”你老頭眯着眼提醒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那刀客心中警鈴大作,不自覺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那隻碰過繡球的手已經從五指指尖慢慢發青發紫,慢慢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變成黑色。
“歹人!居然下黑手,交出解藥來!”那刀客氣急攻心,舉刀就要往上飛去。
不料剛飛到一半就七竅流血,橫死當場。
周圍人頓時心慌起來,特别是剛剛參與搶過繡球的幾位哄吵起來。
季業被這一出吓了一跳,下意識的抓住蕭芒的手。左翻翻,右摸摸,看了好幾遍,确認那雙瑩白修長的大手沒有異狀才放下心來。
“阿業?”蕭芒任由小和尚抓着自己的手,再一細想頓時心花怒放,“你這是擔心我麽?”
季業長舒一口氣,金主沒事兒就行。不然他午膳還沒有着落呢。至于金主自作多情的眼神,他直接忽略了。他隻是擔心他的糧票……
蕭芒笑了笑,攤開手掌,翻了翻,“沒事兒,别擔心,吓着了吧。我剛剛沒有碰着那繡球,隻用了拳風将他擋開了。”看着季業擔心的面容,蕭芒覺得心裏暖暖的。他沒好意思說剛剛要不是專心聽季業說話,也不至于連繡球抛到跟前才發覺。
安慰完懷裏的美人,蕭芒順便擡手準備摸一摸季業的頭頂,卻突然發現季業那塊被砸出一個紅點的頭皮上有點發黑。他的心一緊,果然唐門任何東西都有毒嗎?
“解藥?”蕭芒攬着季業的腰又是一個旋身,衆人隻覺得眼前一花,蕭芒已經身在高台之上了。他不知從哪裏抽出一把軟劍,劍尖閃着寒光,直抵着那老人的喉嚨,冷聲問道。
“英雄,你還是來了。我就是覺得咱們有緣,剛剛扔出繡球的時候就覺得有一片亮光在眼前閃爍,定是上天注定讓我們冥冥之中相遇。”那唐門小姐笑靥如花,絲毫不在意那抵在老頭喉間的劍反而開始做起了自我介紹。“小女芳名鵲兒,現在能告之我英雄的高姓大名了嗎?”
季業默默的翻了白眼,自己在少林寺好歹也算一霸,在這裏怎麽就成了弱雞一樣的存在了。果然金主大腿不能一直抱着,不然就真成了挂件了。不過金主懷裏真是舒服呢。至于面前這個女人,季業實在不忍心打擊她。小姐,你說的冥冥之中的指引可能是我頭頂太亮,反光!
蕭芒将劍尖往前一送,“你覺得你有談判的籌碼嗎?”
“我想這個小和尚一定比這個老仆人值錢不少。”鵲兒一挑眉,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但是這句話确實戳中了蕭芒的死穴,阿業就是他的死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