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台的化妝室,所有人忙忙碌碌穿梭着。
季業端坐着,他是最省事的一個,頭發不需要做,臉上也隻是簡單的勾勒了輪廓,他的皮膚實在太白了,五官太過出色,其他多餘的化妝都是累贅,所以哪怕其他人都忙忙碌碌的在爲上台做準備,他卻悠閑的戴着耳機聽着歌。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月光星光的海選現場,他還是那個與外界隔絕的少年,像是精靈一般降落在人間。
七月的這場演唱會是徐姐拼上多年的人脈換來的,資金大多都是季業自己拿的,大家對于這麽土豪的事實确實吃了一驚,後來才知道季業父母雙亡,這是他這麽多年所有的積蓄。
知道實情的大家都沉默了,排練起來也更努力了。
季業倒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他還是習慣寫歌到半夜三更,習慣走到哪裏都穿着自己唯一的一件大衣,兜裏帶着老掉牙的随身聽,還是習慣背着的那把木吉他,還是習慣趾高氣昂的去教訓周南他們哪裏有錯誤。隻是這一次再沒有人和他拌嘴,大家對着他寵溺的笑着,背過身卻擦着眼淚,說不出話來。
演唱會的名字就是以季業的名字命名的,叫做月季。
地點定在這座城市最大的體育館,能夠容納七萬多人的場所,采用全免費的門票制度,所有人隻要買一束月季花就能入場,至于月季花多少錢,一塊也行,一萬也能,賣的錢都會悉數捐贈給西部山區的孩子。爲此徐潔還專門請來公證處的人來做見證。
但是七月的名聲一落千丈,原本上線一小時就會售罄的門票。這回即使免費也沒有全部發售完,即使來的也大部分是黑粉,網上甚至發起了售賣臭雞蛋的活動,買的人居然比月季花還要多。但是季業笑笑說沒關系,等到那天就在門口發花,請每一個路過的人去聽他們唱歌。
季業看着莊華坐在他左邊,周南坐在他右邊,兩個人都閉着眼睛,任由發型師擺弄他們的頭發,鏡子裏的他們的側臉好像都發着光,而自己蒼白的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突然很想戴上道具的獠牙,這樣裝作吸血鬼也有人信吧。
想起吸血鬼,猝不及防的想起那個人。
季業突然覺得心裏有些堵得慌,他笑着和旁邊的助理打了個招呼,小助理是個女生,看着男神笑着打招呼,都快暈過去了,也沒有注意到季業說了什麽,直接呆呆的點頭。
季業退出人流擁擠的化妝間,直奔廁所。
密閉的單間廁所裏,季業趴在水池邊,他的世界有些天昏地暗,那種窒息般的感覺又一次如潮水般湧來,其實他早已經完成了前兩項任務,但是系統說他還沒有辦法脫離這個世界,他知道一定那個人的血。
初代吸血鬼公爵的血液在他的體内不斷滋生,即使隔了很遠,但是安圖斯的氣息就萦繞在身邊,好像他從未離開似的。
季業雙手撐着洗漱台,狹小的空間裏他的氣息漸漸有些急促,上一次殘留的血液快要撐不下去了。或者說換種說法,他快要死了。
漸漸地好像手上的力氣也被剝離,季業再也控制不住喉頭的腥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濺在白色的洗漱台壁上,顯得尤爲刺目驚心。一口血噴出來,季業才覺得好了點。他好不容易緩過勁來,大口的喘着粗氣。
盯着鏡子裏的自己,那蒼白的面孔上血迹從嘴角慢慢滴落,銀白色的頭發被水漬弄濕,季業擰開水龍頭,讓嘩嘩的水沖洗着自己臉上的血漬,也沖洗着不能平複的心。
狹小的洗手間裏隻剩下水流聲,季業又捧了一捧水拍到自己的臉上。
擡頭再看鏡子裏的自己,有水珠從頭發上慢慢滴下來。但是季業第一眼還是看見鏡子裏的那個人,他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季業的背後穿着的黑色鬥篷還是季業給他選的那件。
安圖斯還是習慣性的摟住季業的腰,每個沒有的他的夜晚自己都輾轉難眠,開始以爲自己是嫉妒季業得到了南哥的愛,但是後來慢慢發現自己放不下的是這個脆弱的人類。
季業的身子僵了僵,但是他沒有掙脫,或者說,他根本沒有力氣去做其他。
他的體内都是安圖斯的血液,他的骨血裏滿滿是對這個人的渴求。
“安圖斯。”季業開口打破沉默,他能感覺到安圖斯的長發在他的脖子處摩挲癢癢的。“我以爲你不敢來了。”
黑色的長發碰到季業的地方已經滿滿被燒焦,沒有火但是就像閃爍着光一樣,那些長發慢慢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安圖斯恍若未覺,銀制的十字架确實會給吸血鬼造成不可修複的傷害,但是那是對于一般的低等吸血鬼,他這樣的初代吸血鬼成年之後隻要防備着,并不懼怕那些教會的假把式。
“這世上沒有我去不了地方。”安圖斯把自己的臉埋在季業的脖子處,狠狠的嗅着少年身上的清香,他實在是想極了這身子。
“是嗎?”季業還是隻看着鏡子,明晃晃的燈光照在他們的頭頂,鏡子裏的高大男人抱着纖細的少年,眷念的把頭靠着少年銀白的發尾,吻在那修長細嫩的脖頸處。“如果我死了呢?”
他的聲音在密閉的洗漱間裏回蕩,還夾雜着流水聲嘩嘩啦啦。明明就是在耳邊炸開,卻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的古老詛咒。
安圖斯漸漸忍不住伸出舌頭仔細的舔着那些細小的毛孔,他的獠牙冒了出來,厮磨着像是在找一個角度好細細品嘗這道甜點。安圖斯專心的咬開季業脖子上的大動脈,感覺到那裏冰涼的血液,他用力的吮吸着。
季業的臉色已經幾近透明,他整個人靠在安圖斯的身上,目光卻好像盯着遙遠的地方,并不看安圖斯,好像沒有感覺到有人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個洞似的。
“我的小奴隸,你忘記了嗎?你已經死了。”安圖斯擡起頭,他的眼睛還是烏黑的,牙齒上沾滿了血迹,伸出舌頭舔在季業的唇上,低聲沙啞的道,“你離不開我的。”
說着安圖斯直接用手将季業脖子上的那個礙眼的銀色十字架扯了下來扔進一邊的馬桶裏。順便将季業抱着裹進他的黑色鬥篷裏,他慢條斯理的解開季業襯衫的紐扣,像是在完成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季業像個玩偶被他擺弄着就坐在洗手台上,他的背抵着冰涼的鏡子,看着高大的男人正好和自己平視,他的身上還帶着雨水的味道,像是從千萬裏之外趕來的樣子。
安圖斯将季業安置好,盡管有很多種方法來給他的小附庸換血,但是他還是最喜歡用**的方式,每次隻有完全進入他的身體的時候,才會覺得自己那顆上下跳動的心才會稍微安穩一點。
吸血鬼不懂什麽情愛,每次都沒有前戲直接深入,他好像更喜歡這種粗暴的方式,就像當初季業猝不及防的出現在他的生命中。
季業悶哼一聲,無言的承受着,他能感覺到體内的血液都順着他們之間的聯系的紐帶更換了一次。這一次那些血液裏還有不少溫熱的感覺,安圖斯又殺人了……
“安圖斯,你有沒有想過,我不需要你這樣續命?”季業的聲音有些沙啞,他聽見遠處有腳步傳來,每次傳輸完他的五感就會被放大,之後慢慢減弱,直到剛剛他的眼神模糊近乎失去視覺。
“我親愛的小附庸,這不是你能決定的。”安圖斯幫季業清洗好身體,一顆顆細緻的扭上紐扣,穿好衣服。他現在的心情還不錯,至少這一次他的小附庸很聽話。“好好玩,不過終究是要回家的。”
安圖斯像是一個勸告孩子的父親,摸了摸季業的頭,終于還是沒忍住在季業的唇上狠狠的烙下痕迹,“即使死後,你也隻屬于我。”霸道的吸血鬼給自己看中的獵物烙下印記,這是獨屬于安圖斯公爵的強大印記,沒有人可以觊觎。
“有一天,你會發現你錯了。”季業的聲音不大,但是落入安圖斯的耳中,他隻是當笑話,笑笑穿上自己的黑色鬥篷。
廁所的門被敲響,周南的聲音從一牆之隔的地方傳來,“阿業,你在裏面嗎?怎麽,不舒服嗎?”
安圖斯的目光有一瞬間的變化,但終究不發一言的從空氣中化作破碎成黑色的陰影不見了。
季業跳下水池,強大的恢複力讓他沒什麽感覺,甚至比往常還要更有力氣些,當即回答道,“沒什麽,我馬上出來。”
“沒事就好,馬上就上台了。“周南聽着季業的聲音很有精神,才放下心來。化好妝換好衣服才發現季業已經消失了一陣子,緊張的他連忙到處找,後來聽人說季業進了洗手間才稍微放下心來,但還是隐隐的擔心季業身體。
季業打開門,看着周南一臉關切的站在門口,再想起安圖斯臨走的眼神,他的目光暗淡下來。
周南見季業低着頭,還以爲他是第一次上台緊張,他摟住季業的肩膀,笑道,“阿業該不是害怕吧?第一次面對這麽多人難免緊張,不過如果是阿業的話,我相信一定行的。”
“南哥,你爲什麽那麽相信我呢?”季業認真的反問讓周南有些發蒙。
周南也不知道爲什麽自己那麽相信季業,就是那種沒來由的相信,相信他生來就會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相信他生來就是巨星。他思考了半響,終于認真的答道,“大概是因爲你的頭發是銀色吧,你是比巨星還要閃亮的月亮呀。所以,不要怕,我們都會陪着你,我呀,一直被粉絲叫做太陽,開始我想日月配對還不錯嘛。不過今晚,我隻是你身邊小小的陪襯的星。”
季業感覺自己冰涼的心好像一下子恢複了溫度。南哥真的是很溫暖的人呐,所以才會一直被安圖斯放在心裏的某個角落裏,妥帖收藏不讓任何人碰觸吧。這樣的人,自己連嫉妒都做不到,隻是這樣的人怎麽會喜歡自己呢?季業自嘲的笑笑,搭上周南的肩膀,兩人相視一笑,走了出去。
演唱會的開場很喧鬧,台下不少觀衆氣憤的叽叽喳喳。爲了保護七月幾個人的安全,徐姐特意請了最好的安保公司來負責這場演出的安全,将觀衆席安置在離舞台數十米遠的地方。
但是黑暗中登台的季業幾個人還是能聽見遠處觀衆的謾罵,大多罵着不要臉,這樣道德敗壞的垃圾團隊還敢開演唱會,即使歌唱的好有什麽用,不知道是不是抄襲的呢?組員居然内部争風吃醋,簡直是社會的敗類等等……
很多時候粉絲就是這樣,公司炒作着賣腐是大家喜聞樂見的,但是這樣的事被證實之後又會覺得惡心。人總是把自己想的太寬容,其實心裏的黑暗面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季業幾個人不在乎的對視一笑,周南走到最前的搖椅上坐下,調整好麥克風的架子,一邊的季業背着吉他,莊華也抱着吉他和他對立而站,杜辰抱着貝斯作最後的檢查,徐陵坐在架子鼓前面用腳數着倒數的拍子。
全場黑了下來,觀衆一下子陷入沉默。就在這絕對安靜的時候,一束亮光打在季業的頭頂,醉鄉民謠式的吉他掃弦,清亮的原聲吉他一下子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接着是莊華的吉他聲和上季業的調子,在第一小節的前奏結束的時候杜辰恰如其分的切進去,周南清亮的聲音一下子融入這醉人的調子裏,整個人體育館的人都靜了下來。
偶爾有一兩個狂熱黑粉還在怒罵,也被身邊的人制止,“噓,安靜點聽歌!”
這是一個絕對靜谧的開場,讓人不由得靜下心來。燈光下的銀發少年皮膚蒼白,他的手指劃過吉他弦的弧度也能看的清楚,好像時間在這一刻變得十分緩慢。
整個環形舞台的中央吊頂上有一個黑色的影子靜靜的站着,他看着那束銀光,看着少年頭頂漂亮的發璇,好像一整個世界都剩下這個這個少年。
場中有這樣震撼感覺的不止一個人,明明音樂才開始一小段,但是所有人都不可自拔的陷入這段絕對安靜的流淌的音符裏。
鼓點聲不知不覺的加了進來,歌曲沒有通篇**,但是聽完這一首歌沒有人再謾罵,好像音樂确實有治愈的效果。有些原本的七月的粉絲不由的開始深思,音樂和人真的有關系嗎?别人喜歡誰,會愛上誰,有怎樣的人生都和自己沒什麽關系,隻要有好聽的歌聽就夠了呀。
一首歌結束,周南走下座椅,将手中的話筒遞給季業,衆人有些瞠目結舌的看着這一變故。
這是怎麽回事?演唱會中途換主唱,這個樂隊不想混了吧?!
一邊在一個樂隊裏大家各司其職的主要原因就是以一個人的能力隻能擔當一個角色,不然分散精力反而會沒有那種效果。而周南成名多年,他的聲音裏有一股特質,像是清水流淌,這也是七月成名的一大主因,隻是這一回突然換了人,讓觀衆很是意外。
季業一笑,背景音已經響起,徐陵敲着鼓點,杜辰的貝斯音做伴奏,大家都看着他,鼓勵他。沒什麽好猶豫的,季業接過話筒,将自己珍愛的吉他遞給周南。這不是事先排練好的,但是看他們幾個人的表情,看來是商量好給自己的驚喜。
“大家好,我們是七月。”季業的聲音很幹淨,透亮的音色通過話筒傳到體育館的每個角落。“我是季業,很感謝大家的到場,希望陪大家度過一個難忘的夜晚。”
頭頂上倒挂着的某人目光突然變得晶亮起來,他的小附庸要唱歌嗎?
“接下來這首歌送給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個人。”季業的眼睛彎彎,眯着眼仰着頭,媚态萬千,“你是我的《黑暗騎士》。”
體育館最高點的安圖斯背影擋住一點月光,聽着舞台上的那個人笑着唱給他這一首歌。
“黑暗裏誰還不睡,黑色的心情和鬥篷假面,黑夜的黑不睡最黑……”前奏溫柔而細膩,少年的嗓音清冽,但是歌詞裏藏着震撼人心的力量,進入第一段的副歌,鼓點聲打着節奏,莊華和周南配合默契,轉音一下子将歌曲推到頂點,“有沒有一種考驗,有沒有一次淬煉,拯救了世界就像,英雄,電影,情節,有沒有一種信念,有沒有一句誓言,呼喚黎明的出現!”
重金屬的歌曲風格,但是詞句清晰悅耳,讓所有人不受控制慢慢站起來,手中揮舞着月季花,搖動之後才發現,這些花瓣做得惟妙惟肖,居然是用led燈片做成的,整個體育館都變成紅色的花海,血色一樣的月季花在黑夜中一朵朵的搖曳生姿。不少年輕人開始随着節奏搖擺起來。
吊頂上的安圖斯眼睛慢慢泛紅,紅燈籠似的眼睛投射出的光和着萬千舞動的月季花紅光照在季業的身旁。但是跟随節拍舞動的衆人,并沒有感覺到。所有人都好像陷入魔怔之中,瘋狂的随着鼓點的節拍跳動着。
音樂本來就是有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不需要其他的解釋,隻要一種節奏就可以讓所有人神魂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