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叔看起來也很激動,眼睛亮亮的,滿臉都是放松的微笑。
簡溪見斐侑憲來了,問他要不要露一手。
“我還是等着吃吧。”他搖了搖頭,拉開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一邊。
簡溪也沒指望斐侑憲能幫什麽忙,他能安靜地坐在那裏也許更好。
一會兒工夫,她便準備好了一桌子的美食,花花綠綠,頗有食欲,啞叔曉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隙,比劃着說夫人真能幹。
“全都好了。”簡溪将最後一道菜端了上來,見斐侑憲還坐在那裏不動,一下子想到了什麽,恍然大悟地解釋着。
“放心吃吧,沒放蟹黃。”
提到蟹黃,斐侑憲對此還心有餘悸。
“不吃算了,來,啞叔,一起坐下吃,你也餓了吧?”簡溪沖着啞叔比劃了一下,啞叔受寵若驚,連連擺手,他怎麽可以和主人一用餐呢。
“沒有外人,坐下來沒關系。”簡溪用力比劃着,希望啞叔能看清楚。
“坐下來一起吃吧。”斐侑憲讓啞叔坐下來,啞叔這才不安地點點頭,坐在了最外側,卻不敢動桌子上的餐具。
“啞叔,這個好吃,還有這個……這魚是我最拿手的,你一定要吃。”簡溪希望能緩和尴尬的氣氛,比劃着,介紹着。
啞叔點着頭,眼睛竟然紅了,沒人對他這兒好過,他一直以來都隻是個下人而已,哪裏有機會和主人這樣坐在一起。
“啞叔,想吃什麽吃什麽,不用拘謹。”斐侑憲将餐具拿起放在了啞叔的手中,他漸漸放松下來。
這一餐,大家都很愉快,簡溪幾乎忘記了斐家用餐的規矩,一邊說,一邊向啞叔比劃着,說她以前吃飯很有意思,爸爸和媽媽參與開什麽玩笑,嬉鬧都是可以的,特别是她的妹妹,還惡作劇地将油酥抹在她的鼻子上。
回想過去,簡溪似乎有說不完的話,啞叔盯着簡溪的嘴巴,生怕少聽了一句,時不時地他會被逗得哈哈笑出了聲。
餐桌上,斐侑憲被完全忽略了。
“你有妹妹嗎?”他打斷了簡溪十分生動的講說,簡溪愣了一下,别扭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表妹,是我的表妹。”
簡溪這次胡亂猜對了,安米拉還真有一個表妹,生活在馬來西亞,偶爾會到國内來探望她,姐妹關系還算不錯,不過傳聞她的表妹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
許是大家餓了,飯菜吃得很幹淨,晚餐之後,啞叔留下善後,簡溪走出了洋樓,獨步在海島的小徑上,斐侑憲随後跟了出來,這島上沒什麽人,夜晚出行還是不安全的。
“島裏的樹叢中有很多蛇,海灘上相對能安全一些。”斐侑憲幾步走上來,将要走向草叢的簡溪拉了回來。
“有蛇?”
簡溪對蛇十分敏感,立刻改變方向朝海灘走去。
月光下的海面,波光粼粼,潮水退出了能有幾百米那麽遠,海灘比白天拉長了許多,簡溪脫下鞋子飛奔上去,腳下細軟清涼,十分舒服。
不知何時斐侑憲走了上來,從後面将她摟住,讓沉浸在海灘美景的簡溪肩頭一陣,惬意的心境被尴尬所取代。
“我很吃驚,你什麽時候學得聾啞手勢?”他哈下腰,下巴抵在她的肩頭上。
簡溪窘迫地扭了一下身子,他抱得很緊,很難一下子掙脫出來,隻能别扭地笑了一下。
“也不難,随便學學就好。”
“随便學學,我還不沒聽說,有人可以随便學學就能和聾啞人正常交流,就算是我,很多手勢也做不出來,需要啞叔辨别我的口型。”
“那是你,又不是我。”
“你想說,你比我聰明?”他戲虐地笑了起來,她好像對很多事情都很自信。
“至少不比你笨就可以了,咦?你看,那是什麽?”簡溪咦了一聲,向西看去,斐侑憲眸光一凜,警覺轉眸看去的時候,簡溪趁機用力掙脫出來,大笑着向西奔跑而去,原來他也這麽容易受騙,看來所謂聰明睿智也不過如此。
“這個丫頭,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狡猾了。”斐侑憲無奈地搖搖頭,随後追上去。
沙灘上留下了一串細碎的腳印,當他追上她的時候,和她并肩走在了一起,長久的沉默之後,簡溪扭頭看向了身邊的男人,她喜歡這一刻的輕松自然,無拘無束,三天,隻有三天,這一切就會結束。
斐侑憲也轉眸看來,眸光微亮,審視着她。
“我很想知道,爲什麽之前的你會和現在這麽不同,感覺好像……兩個人。”
“也許現在的我是裝出來的,爲了取悅你,爲了某種目的,故意僞裝了自己。”簡溪擡起下巴問着斐侑憲,一個人可以驕縱,也可以爲了某種目的将驕縱收斂,這就是人的兩面性,可斐侑憲卻搖了搖頭。
“我不相信有些東西可以裝出來,人的眼神流露出來的東西,是僞裝不了的……”他望到了她的眼底深處,這裏沒有過去的安米拉,一點影子都找不到。
她可以包容一直和她作對的晴兒,讓晴兒對她産生了依賴,她不嫌棄出身卑微的啞叔,和他坐在一個桌子上用餐,這是過去的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兩點,還有她突然多了本事,說話的神情,做事的态度……
簡溪被看得尴尬,将目光移開了,深深地喘息了一口說:“如果有一天我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你還會接受嗎?”
“我相信一個人的轉變不是一朝一夕的,更不會無視轉變的努力而回到過去。”他很肯定,語氣中極盡排斥,他不能接受過去的安米拉,假若她真的變回原來的樣子,他會感到失落,希望,隻是……有些感情一旦産生了,想馬上收回沒那麽容易。
他在思索她這個問題的意義,她的轉變是刻意的嗎?爲何他一點都看不出其中的破綻呢?
“我是說如果……如果我變回原來的樣子,你會接受嗎?”同樣的問題又抛了出來,斐侑憲的臉色略顯難看。
“怎麽會有這樣的可能!我不想回答這種問題。”
他冷着臉疾步向前走去,随着和簡溪距離的拉遠,他的臉色更加黯淡了,雖然不願正視這個問題,卻也知道這是一種可能。
安米拉說她車禍之後有些東西記不清了,行爲舉止也好像變了一個人,雖然醫生不能證明她腦袋受了創傷,可事實擺在眼前,她發生了轉變,也許不久的将來,會有一個誘因,促使她快速回複本性。
記憶裏中的安米拉已經模糊不清,讓他不願記起。
停住了步子轉過身,他向簡溪看去,身後的女人拉緊了衣襟,定是夜風有些涼了,讓她感到了寒意,他走回去,将她的肩頭摟住,猶豫了片刻,還是回答了她剛才的問題。
“如果真有那種可能,我也不會離開你,隻要你還是你!”
隻要你還是你?
這是一句關鍵的話,若真有那種可能,那時的她還是她嗎?
海風被擋在了斐侑憲的身體之外,他們一同伫立在大海邊,凝望着一波波湧上來舔舐沙灘的海浪。
簡溪心如亂麻,她是不是該安于現狀,是不是該接受現在,也許安米拉不會回來,她也不會回到原來的生活中去了,漫長的等待換來的也許什麽都不是。
月光籠罩的幽暗海面上,海浪的聲音中夾雜了一陣陣馬達聲,随後一道白色的影子由遠及近,很快沖出夜幕,停靠在了海邊,随後三個男人從快艇上跳了下來,爲首的正是奎四。
斐侑憲松開了簡溪,脫下西裝披在了她的身上,讓她先回去,他處理一些事情,很快就回來。
簡溪很警覺,奎四白天才打了電話,不到深夜就來了,一定是遇到了什麽棘手的事情。
“你不是說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嗎?怎麽奎四也來了,不知道是什麽急事,讓他這麽急匆匆的?”她輕笑,變相大廳奎四來這裏的目的。
“怎麽,不高興了?”
他嘴角微微一挑,擡起手指輕輕滴刮了一下她的鼻梁,放低了聲音說:“若是今晚不能回去,我會彌補給你更多隻有我們兩個人的夜晚……”
“我不是……這個意思……”
簡溪羞澀地避開了目光,斐侑憲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向了奎四。
海灘上,奎四好像有什麽話要避着簡溪,和斐侑憲向東走去,啞叔很快跑來了,比劃着要送夫人回島上去,簡溪抿着嘴巴,雖然很想知道他們談話的内容,可斐侑憲避而不談奎四來的目的,定然是不想讓她知道一些事情,她隻能跟在了奎四的身後向回走去。
海灘上的一處礁石後,奎四掏出了一份文件遞給了斐侑憲。
“查出來了,無辦法賄賂,目擊證人堅決要站在簡家的一邊。”
“爲什麽?”斐侑憲蹙眉問,是不是錢給的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