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夠了嗎?說夠了請離開,這裏需要安靜!”
金梅沒想到這話被簡溪聽到了,翻了一下白眼,自知理虧,便扭着腰肢離開了,大夫人假裝說了幾句好話,也懶理蘇媛走人了。
這婆媳兩個,一副等着看蘇媛笑話的嘴臉,假惺惺來看,還不如不來。
簡溪關了房門,轉過身時,床上,蘇媛已經睜開了眼睛,眼裏還含着委屈的淚水,雖然還能看出當面秀美的影子來,卻已經美人遲暮了。
“醫生說你要多休息休息,有些事情不要想太多了。”簡溪走過來,安慰着她,蘇媛卻握住了簡溪的手。
“米拉,你現在這麽聽話,媽真的很高興。”
“我隻是看不慣她們。”
簡溪坐了下來,問蘇媛要不要水喝,蘇媛點點頭,她扶着她喝了水後,二夫人蘇媛歎息了一聲。
“米拉,有些話媽一直都沒說出來,堵在心裏難受。”
“說吧,說出來能好一些,這裏也沒外人。”
“其實……我害怕在茶園生活的那段日子,害怕被人白眼,看不起,害怕人家罵侑憲野種,爲了能體面的生活,爲了虛榮……當年是我懇求侑憲來莊園找他的父親。”
“是你叫斐侑憲找的他父親?”
這點簡溪很吃驚,她一直以爲斐侑憲忍受不了茶園清苦的生活,才去找了斐連峰,成了斐家的少爺,卻不想是蘇媛懇求的。
“是的,侑憲不想見他的父親,倔強了一段時間之後,在我的淚水中妥協了,他獨自走了,去了莊園,怎麽說,他都是斐連峰的兒子,斐連峰見到兒子動了心,因此我們就搬進了斐家莊園,雖然侑憲什麽都不說,可我知道,他不願意,所以一來到茶園,他就遠離了莊園老宅,住進了薰衣草園,和大家分開生活,可是……偏偏餘曼菲也來了,看到她,我就好像看到曾經的自己,從心裏對她排斥。”
“我以爲你會憐憫她。”簡溪低聲說。
“是害怕,你懂嗎?我害怕她會連累我的兒子,讓我兒子被人恥笑,她的身份配不上侑憲……”
二夫人蘇媛有些激動,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從她的語氣裏,簡溪可以判斷,她不但排斥餘曼菲,還很嫌棄她,看到她,似乎那種卑微的生活又回到了她的身邊。
“我不知道自己那麽做,是不是錯了,是不是錯了……我不想她回莊園,不想……”蘇媛的眼睛發直,唇瓣發青……
“行了,你别說了,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我們要往好的一面看。”簡溪輕聲安慰,讓她别那麽緊張,不然又暈厥了。
“是應該往好的一面看,應該……你能這樣站在我的身邊安慰我,我就有信心了,她不是你的對手……”
蘇媛呢喃自語着,許是說得累了,聲音越來越低,最終沉睡了過去。
簡溪坐在床邊,沒敢離開,她靜靜地看着這個女人,剛剛五十的年紀,卻已經兩鬓花白,曾經的生活好像夢魇糾纏着她,她能極力反對餘曼菲進入莊園,怕也是那個女人将他們重新拉入那種卑微和貧窮之中,怕兒子得到的一切被餘曼菲毀了。
簡溪雖然不是母親,卻也能體諒到蘇媛的心情,也許餘曼菲真的不該回來。
沒過多久,斐侑憲急匆匆地出現了,聽說母親暈倒,他一刻都沒敢停留,打發了奎四他們就趕來了,進門後,他很意外能看到金溪,還看到了母親緊緊抓住她的手。
安米拉也會照顧人嗎?
“她怎麽樣了?”
斐侑憲急迫地問,簡溪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低聲說:“睡着了,隻是暈厥,沒事兒的。”
聽了這話,他才放心了,走到了二夫人的床邊,附身看着母親,臉上又顯出了曾經某一瞬間出現的溫柔,似乎三九天突至,也不會讓他冷冽起來。
“她爲我吃了很多苦。”
斐侑憲輕撫母親的發絲,那一刻,簡溪覺得他的樣子越發清晰,越發真實,已經不再是醫院門口那個霸道倨傲的男人了,他在她心中的形象正在轉變,他有血有肉,有情有義,并不是一個永遠冷硬的男人……
猛然甩了一下頭,簡溪覺得自己的思想很奇怪,斐侑憲是哪種人,和她有什麽關系,她不會因爲這場意外的變故,将自己的位置混淆了吧?
她不是他的妻子,這是事實。
“我有話和你說。”
“要說什麽?”
他将手從蘇媛的頭發上移開,看向了簡溪,簡溪向外努力怒嘴巴,然後小心翼翼地将手從蘇媛的手中掙脫出來,起了身。
“出去說……”
斐侑憲不知簡溪要和他說什麽,率先走了出去。
站在門外,簡溪才低聲開了口。
“我覺得……你現在讓餘曼菲回來不合适。”
“你怎麽?”
斐侑憲眉頭蹙起,覺得簡溪很奇怪,昨天她明明答應了,怎麽今天就反悔了?她現在已經是他的妻子了,難道她不相信他?
簡溪看了一下房門,搖了搖頭。
“我無所謂,餘曼菲住在哪裏都和我沒關系,我也不在乎,可她在乎,她暈倒就是因爲你的這個決定。”
斐侑憲聽了簡溪的話,臉色稍稍有些凜然,簡溪一句話闡述了兩個重點,第一,她無所謂,第二,蘇媛不能接受。
“沒想到,她還這麽抵觸餘曼菲。”
“所以,你得考慮一下,畢竟她的經曆和餘曼菲太像了,要麽心心相惜,要麽躲避排斥,她屬于第二種,何況她那麽愛你,焦慮也是正常的,但作爲她的兒子,不管你和餘曼菲會怎麽樣?都要顧及她的感受。”
“你認爲我能和餘曼菲怎麽樣?”斐侑憲似乎更關心這個重點。
“如果你不離婚,情況就會和你的父親一樣,多了一個好像你母親這樣的人。”
“你胡說!”
斐侑憲冷聲打斷了簡溪,她怎麽可以從上一代人身上發生的事情,做出這樣荒謬的結論?
“我沒胡說,你雖然嘴裏不承認和餘曼菲的感情,可行動已經證明了,你無法接受安米拉,是因爲你心裏有餘曼菲!這就是你母親擔心的。”
簡溪句句剖析着斐侑憲的心,同情,憐憫一個女人,慢慢就會演變爲想保護,好像厮守,那就是愛情,隻不過他不肯承認吧,難道他也嫌棄餘曼菲嗎?
面對眼前女人據理分析,斐侑憲的眼眸迷惑了。
“你害怕是不是?”簡溪急問。
“你很了解人的心裏,也很會分析描述,說得讓人心動,可惜就差那麽一步,沒說到重點,我承認我确實害怕……”斐侑憲低聲回應。
“我就知道,你害怕承認愛上餘曼菲,會遭到莊園裏人的恥笑?”她有些憤慨,愛情是不分國界,不分階層的,王子都可以娶灰姑娘,他怎麽可以害怕一段早就發生了的感情?
斐侑憲笑了,笑得很有深意,他突然發覺眼前的女人幫他解決了一個大難題,是的,他不該擔心和害怕,隻在意眼前就可以了。
“如果我告訴你,那個人不是餘曼菲,而是你,你會怎麽想?”
“什麽?”簡溪很吃驚,雙眸圓睜,下面的話都說不出來,他在亂說什麽,他愛她?不,他愛的是安米拉嗎?
“我害怕的是,你會突然變回原來的你,再次任性嚣張,害怕你在和我耍什麽心計,告訴我,美好的一切都是僞裝出來的,米拉……”
斐侑憲握住了簡溪的手,他對現在的安米拉十分心動。
“等等……你說你……”
簡溪的心萌生了一種甜甜的味道,松松的,萌萌的,好像一根緊繃着的絲線被人波動了,不斷地顫抖着。
愛,他雖然沒有說出這個字,卻已經讓她明白了。
不可能的,他這是在說,他愛上了現在的安米拉,害怕她又突然回到過去,讓他不能接受,那就相當于告訴,他愛上了簡溪……
發呆癡愣的時候,他已經将她擁抱入懷,她卻無力掙脫……
“二少爺!”走廊的盡頭傳來了呼喊斐侑憲的聲音,他立刻松開了簡溪,轉過身去,眉宇冷然地看着那個方向,是莊園的管家。
“二少爺,餘曼菲來了。”
真是提及誰,誰就來了,餘曼菲竟然不請自來。
簡溪皺起了眉頭,不知道一會兒斐侑憲會怎麽決定,留下餘曼菲,還是讓她走,若蘇媛醒了,知道餘曼菲來了,定然會承受不了,說不定會發生什麽激烈的事情。
“你進去陪着她。”斐侑憲回頭對簡溪說。
“我會的,你去吧。”
剛好簡溪想避開斐侑憲,因爲剛才的話,她的臉不可救藥地發燙,拉開了房門,她走了進去,随手将房門輕輕關上了。
房門之外,斐侑憲站在那裏,目光停留在關閉的房門上,他瞥見了她臉上的兩朵紅雲,她竟然害羞了。
手指輕撫一下門把手後,他退後,轉過身,向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