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燒了幾張紙,他突然聽到身後有響聲,回頭一看,是那個女人,一臉驚慌的杵在那裏,一手拎着那個啤酒瓶,一手抱着一捧野花,他看了她一眼,沒作聲,轉回頭繼續燒紙。
艾米站在那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裏惴惴不安,明明說過不會再出現在他面前,可是才過了一個晚上,他們又碰到了。
默默的站了一會,艾米輕輕的走過去,把啤酒瓶放在墓碑前,然後把花一支一支小心的插進去,秦朗的餘光瞟到她的衣服濕透了,濕衣服貼在背上,印出裏面文胸的排扣來,細細的一條凸在那裏。
插完花,艾米又擺弄了一下,直到自已滿意,才站起來,悄悄的瞟了秦朗一眼,嘴唇抿了又抿,倒底沒說話,默默的轉身走了。
秦朗專心緻至的燒着紙錢,一眼都沒瞟她,仿佛當她根本不存在。厚厚的幾捆紙錢都燒完了,他站起來,跺了跺麻木的腳,看着猩紅的紙錢慢慢燃盡,最後變成黑色的灰燼。一陣風吹來,把黑色的灰燼吹得到處都是,飄蕩在半空,象猙獰的黑蝴蝶一般。秦朗避開風頭,拍了拍落在身上的灰燼,慢慢往山下走去。
林間有清脆的鳥聲,有潺潺的溪水流動的聲音,還有風穿過樹枝的呼呼聲,大自然的聲音總是會讓人心情愉悅,但此刻,秦朗的心情卻沉到了谷底,他總說母親來一次傷心一次,所以盡量不讓她來,但他自已還不是一樣,每次來,每次都心痛得無以複加,他不會流淚,但心裏的難過和悲痛完全将他擊垮,以至于他下山的時侯,腳都有些打顫。
突然,遠處的樹下好象躺着一個人,他急步走過去,眯着眼睛細看,是那個女人!又醉倒了嗎?她的酒量那麽好,一瓶啤酒也會醉倒嗎?
他蹲下來輕輕推了推她,她身上的熱度讓他皺起眉頭,伸手探向她前額,果然很燙,她發燒了。他把她拉起來背在背上,可女人的身體軟得象灘泥,一松手就往下滑溜,試了幾次都不行,沒辦法,他隻好打橫抱起她。她很輕,但并不好抱,背上都是骨頭,硌得他手疼。
她閉着眼,微蹙着眉,蒼白的臉上暈出不健康的豔紅,嘴唇不時抖動兩下,好象在說什麽,又好象隻是無意識的哼哼,她的睫毛很長,彎起漂亮的弧度,上面挂着細碎的水珠,不知道是雨水,還是她的淚水?走動之間,那水珠搖搖欲墜,晶瑩剔透得象清晨的露珠一般。
好不容易下得山來,秦朗冒出了一身大汗,他把她塞進後座,然後開車回城。
到醫院的時侯,已經快中午了,他把她丢在急診室,交了錢就準備走,但是醫生叫住他,說:“秦先生,那位艾小姐已經懷有兩個月的身孕,淋了雨又發燒,最好留院觀察,你看是不是……”
他的臉一下變得慘白,攥緊醫生的胳膊,不可置信的問:“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他的臉色很難看,聲音隐隐帶着怒氣,醫生有些害怕,但職責所在,他把原話又重述了一遍。他愣怔在那裏,慢慢的松了手,轉身慢慢往留觀室裏走。
她躺在床上,濕衣服被換下來,穿上了醫院的病服,她瘦小的身軀覆在藍色條紋的病服下,顯得那麽纖弱,細細的胳膊露在外面,好象稍稍一用力就可以折斷。他看她的肚子,很平坦,一點不象有孕的樣子,他不相信,這樣瘦,怎麽會有孩子了呢?
她哼了兩聲,嘴唇又在蠕動,他湊近去聽,聽了好久,才知道她在叫:小五……小五……
他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把臉埋在掌心裏,久久的保持着這個姿式,一動也不動,護士進來兩次,看到他都是這個樣子,心裏還直納悶,這樣也睡得着?
艾米不知道自已是不是在做夢,她看到了秦朝,雖然面目模糊,但她知道是他,他抱着她不停的走,他的雙臂有力,步伐穩健。她依在他的胸口,聽到他的心跳聲,一下一下,铿锵有力,他的身體很熱,而她很冷,所以她緊緊的依偎着他,隻希望就這樣一直走下去,就算要走到世界的盡頭也無所謂。
她知道是做夢,所以不願意睜開眼睛,她怕一睜開,秦朝就不見了,做了那麽多次夢,唯有這次最真實,熟悉而親切的感覺讓她覺得欣喜。她其實偷偷看了他一眼,雖然他的面孔很模糊,但他的目光很清轍,帶着一絲憐憫看她,她知道自已現在看起來肯定很糟糕,不然小五不會那樣看她……
夢做得再長,也終究會醒,她緩緩睜開眼睛,心猛然一跳,那雙眼睛還在,但瞬間她清醒了,他不是小五,他是秦朗,她早上在小五的墓前遇到了他。
她茫然的環顧着四周,幹涸的嘴唇動了動,聲音有些嘶啞:“我怎麽啦?”
“你發燒了,在醫院。”秦朗面無表情,聲音很平靜,拿過小櫃子上的一碗粥給她:“我買了粥,你要吃點嗎?”
她硬撐着坐起來,接過那碗粥,低聲道了謝,她确實餓了,雖然沒胃口,但餓的滋味更不好受。
隻是,她沒想到秦朗會送她來醫院,更沒想到他還會買粥給她吃。
粥很清香,淡淡的甜味,軟糯綿長,她一口氣吃了半碗。突然聽到秦朗問:“醫生說你懷孕了,孩子是誰的?”
“哐當!”瓷碗掉在地上摔成兩瓣。她的瞳孔急劇的收縮,兩手緊緊攥着身下的床單:“你說什麽?我懷孕了?”
原來她自已也不知道,秦朗撫了一下額,他的震驚已經過去了,他隻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對,醫生說你有兩個月身孕,告訴我,孩子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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