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被重重的包圍着,墨庭堅也沒有多少的懼意。畢竟自打他回到中國的那一刻起,就沒有想過可以安然離開。
墨庭堅唯一的目标就隻是對組織的高層報複,殺得一個是一個。
他曾經也是墨家重點培養的精銳殺手,很快就判斷到現在的形勢,實力明顯不及,那最好的選擇就是逃跑。
但是對方人數太多,即使腳程上占優勢,追逐過程中要是受傷了,那就沒有多少機會跑得掉。
既然如此,更安全的生路隻有一條。
墨庭堅雙眼緊盯着林明溱,那顯然是場中最強的對手,但他以眼角的視線瞄準站於後方的伍宜。
如果想安然逃出,最好的方法就是把這位大小姐脅持當人質。雖然墨庭堅早就抛開生死,但要是一個伍家的人都未殺掉就白白死去,那可太不劃算。
短劍微微收至腰間,墨庭堅雙手蓄力,擺出準備突刺的姿勢。表面上是想跟林明溱過招,但是他腦海中已經準備了幾十個變招,真正目标是越過他直取伍宜。
林明溱抽出長劍,正要擺出架式。當年在衆目睽睽之下被墨封三招擊敗,讓他感到面上無光。雖然對上首席敗北也是正常,但自己也實在是敗得太快了,這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小的心結。
今天正好親手斬殺一個墨封的後人,也當是雪恥了。
但林明溱卻聽到伍宜低聲說道∶「姑丈,讓我來吧。」
正想着如何擒下伍宜的墨庭堅聽到這話,心中驚訝無比∶「不是吧?天下間有這麽便宜的事?」
出乎意料的,林明溱沒有反對,微微點頭就收劍走到路旁。
伍宜右手往名牌手袋中一插,锵的一聲抽出一道銀光,墨庭堅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一柄長約六十分分的長劍。
這麽長的一把劍竟然可以塞在手袋之中,讓人難以想像劍體是多麽的柔軟。更難能可貴的是一抽出之後瞬間就回複筆直的形态,其柔韌性可見一斑。
劍身造型古樸,劍柄上沒有絲毫的裝飾,應是實用爲主的武器。劍身上刻有兩行八字的篆文,如果是古文學家在場的話,當可以看出那些文字是∶「越王勾踐,自作用劍。」
這是伍家收藏的其中一把寶劍∶越王勾踐劍,整柄用超越時代科技的形狀記憶合金所打造,不論彎曲到何種程度,那怕是壓在石像下數百年,隻要壓力一消失立即可以恢複剛剛出爐的形狀。
要是放到博物館之中這絕對是國家一級文物,黑市售價至少在八位數,也隻有伍宜這種有錢任性的人,才能拿來當作護身用的武器。
伍宜把手袋與卷軸丢到身後,右手長劍橫指,似乎真的要跟墨庭堅來一場單挑。
墨庭堅不知道她打的是甚麽主意,根據情報所知這位伍家大小姐的武術隻在業馀的水準,大概連人也沒有親手殺過,論實力連組織中的一般殺手都比不上。
明明手下衆多,還有林明溱這猛将在身旁,即使不能把墨庭堅當場擊殺,保住自己性命已經沒有問題了,爲什麽還要故意陷到這等困境之中?
墨庭堅心中疑惑無比,在路旁的林明溱神态沒有多少緊張,似乎對伍宜很有信心,這讓他更是摸不着頭腦。
但伍宜可不管他怎樣想,一言不發的便提劍斬來。
她在發劍時右腳同時跟上,以腳尖爲起點帶動全身關節力量集中於手上,單是這一劍便顯示出對身體力量的高度掌握。
墨庭堅短劍橫劈,格下了這劍。劍身上傳來的螺旋勁度讓他感到伍宜的實力,竟然已經修入了化勁的水平。
在武學之中,明勁是入門等級,暗勁是中學,那化勁就算是大學了,練到這境界已經可以自立門戶。
—這可不像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
墨庭堅短劍一彈,把整柄長劍挑飛,本來這一下是想讓伍宜的劍脫手,想不到她竟然還能握緊劍柄。
—好手法,但也隻是化勁而已。
墨庭堅臉上一紅,透過腹部肌肉的收縮壓迫内髒,以此方式瞬間加速血液運行的速率。
在連番的與組織派來的殺手交戰而生還,讓本來已經屬於高手的墨庭堅得以接觸到武道的真意,悟出以呼吸吐納抱血成丹的法門。
如果化勁是大學,那抱丹就是博士生。
這也是爲什麽他有種孤身一人回到中國的原因,一個有着這等水平的武者如果專注於刺殺之道,世界上的确沒有多少人能阻擋。
墨家這個組織能稱霸地下世界的原因,正是因爲他們掌握了如此強大的武力。
墨庭堅一推短劍,直接往伍宜胸口插去。這劍看似兇狠,實際避開了主要的器官,現階段他隻想要活捉伍宜而已。
劍尖在空中劃了半圓,伍宜把寶劍向下一壓,停住了那短劍的勢頭。
太極十三勢的「按勢」。
墨庭堅的短劍再次如長竹般的一彈,正想像剛剛那樣挑開伍宜的劍,但伍宜手腕一轉劍身如長蛇般纏着短劍,避重就輕的把上挑之力引開。
太極十三勢的「掤勢」。
墨庭堅手中短劍猛力發勁,往四方八面遊走,但伍宜的長劍猶如毫不着力,每次皆以極巧妙的方式卸開他的勁力。
漸漸的,墨庭堅發現自己短劍移動範圍基本上被限制在一定的圈子之中,而且還有不斷縮小的趨勢。
伍宜手舞長劍,雙足如長釘般插地,身體上下手丶肩丶腰丶胯全都在微微的轉動着,動作不快,每一個旁人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但任憑墨庭堅短劍使出何等招數,皆突破不出伍宜的封鎖。
這場景明确表達出何謂以慢打快。
伍宜所使用的是跟她姑丈同樣的太極劍,這是由太極拳演化而來的劍術,原理一樣都是以太極十三勢爲核心要旨,講求柔中帶剛,以圓破方之道。
隻要以柔勁引導對方的力量落往空處,就可以得到現在的效果,靠着技巧壓倒力量勝於自己的對手。
道理聽來簡單,但這對使用者「聽勁」功夫的要求非常高。一般的太極拳師靠推手修練聽勁就要花上多年功夫才能把其用於實戰,這也是爲什麽說「太極十年不出門」的原因。
而要把聽勁運用到沒有生命的兵器之上,那就更是困難了。
即使是林明溱本人也沒有把聽勁練到完美的境界,不然當初就不會被墨封輕易破解了他那四兩撥千斤的卸勁之術。
但伍宜年紀輕輕,聽勁既然就練到了如此的地步?
劍勢越絞越窄,墨庭堅感到那劍上的力量越來越集中,終於圓弧慢慢彙聚成一點。
然後爆發。
太極劍的「小亂環」。
墨庭堅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他的右腕已經消失不見。
伍宜右手連舞,連橫三劍刺向墨庭堅剩下的一手兩腳,瞬間挑斷了他的手筋腳筋。
雙腳一軟,墨庭堅無力的摔倒在地上。他到現在也不明白這個實力不及自己的對手,爲什麽可以施展出如此精妙的太極劍絕技,把自己完全的壓制着。
「我記得你有個妹妹,叫墨庭芳對吧?她好像還在逃亡中呢。」
伍宜一振長劍,濺出劍身上的點點血珠。
她臉色如常,剛剛的勝利沒有帶給伍宜太大的喜悅。如果不能時刻維持冷靜的心态,怎可能使出精準無比的聽勁。
她用從未在淩露面前用過的低沉語氣說道∶「帶回去仔細審問,讓他把知道的全都說出來。」
雖然伍宜在與淩露相處的時候都一臉溫馴可愛的樣子,但要是以爲她會是甚麽心慈手軟的人,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她可是這個龐大地下組織的領導接班人。
打點好所有瑣事後,伍宜回到自己家中的練功房。
她在淩露還未消失時每天就至少花上四小時在練武之上,現在時間就花得更多了。
自從那次的叛亂之後,伍宜的心态有很大的改變。
古人常說「窮學文,富學武」,常見的解釋是學武需要的成本太高,隻有有錢人才能負擔的起,但伍宜卻有不同的看法。
知識類的技能是要依附於某個團體才能發揮其價值,能發揮多少價值取決於該團體的勢力的大小,或者說,武力的大小。
掌握知識隻能依附他人,掌握武力才能成爲被他人依附的對像。
爲什麽富人才學武?因爲武力才是最純粹的力量。
伍宜穿着雪白的背心與長褲,皮膚白晢光滑而健康,身上沒有半分贅肉,流線的身形就像江中的遊魚一樣。
她紮起馬步,打出一套标準的陳式太極拳老架,動作有時慢若浮雲,間中又發出短促的拳勁,一時靈巧如蛇,一時輕捷如鶴。
伍宜的動作越來越快,招勢間也帶着陣陣清脆的響鳴,她正在消化今天那一戰的得失。
伍宜雖然放了不少精力在武道之上,但是她缺少實戰的經驗,所以才特地主動墨庭堅對戰。
打完一遍拳勢,伍宜回到太極基本的無極樁之上,雙肩放松,兩手下垂,意守丹田。
「大小姐,藥煮好了。」
侍女推開練功房的門,她捧着一碗散發着濃烈中藥味的藥湯。
伍宜手拿湯碗,一飲而盡。
這是墨家秘傳的藥方,能延年益壽,強化身體機能,讓五官更爲敏銳。在以前這是巨子專用的藥,目标是讓他們能長命百歲領導組織。
以前的巨子大概數年才會服用一次這道藥方,而伍宜與一幫墨家的醫師聯合研究,把這藥方的效力減弱,同時加入一些增強消化能力的藥材。
最後改成每個月連喝一星期,之後休息三星期,不斷重覆。
透過這藥練的法門,伍宜練起武來進步那是一日千裏,特别是觸覺變得有常人數倍的敏銳,使她在修習聽勁一事上有無與倫比的優勢,所以伍宜才專練太極拳。
當然這十分的昂貴,伍宜一年消耗的藥材量已經足夠很多中醫師用上一輩子了。畢竟「窮學文,富學武」嘛。
再加上之前有過淩露這個組織首席殺手的指導,伍宜對於大部份拳理早就了然於胸,隻欠缺經驗與實踐而已。
現在的伍宜,早就不是當年那個要靠人保護的女孩了。
「如果我變得像露露一樣強的話,可能就會再見到她了……」
完成了每天的例行功課,伍宜洗了個澡,最後拿出了昨晚新買的古董。
「吾常聞,非人勤以求知,乃知者勤以求人也。
然吾知其謬,其知者非求人,實乃出而逐人矣。
其刻深無情者,如鷹犬逐兔。」
這是這卷「玄君七章秘經」的序言,述說着一個與尋常觀念有很大差異的思想。
雖然名叫七章秘經,可是伍宜手上的版本殘缺不存,隻剩下第一章丶第四章丶第六章。
而最吸引伍宜眼球的是第六章∶幻界步靈升籙。
根據經文所示,這章記載的是通往某個名叫「幻界」的異世界的通道,地名用的都是古代的名詞,尤其不少是音譯外國地名,伍宜一時三刻也不知道是指那裏。
但是同樣也有不少是中國的古地名。
「哦?震澤?這不是在蘇州嗎?剛好我這幾天有事要去那裏……」
伍宜不知道這古董卷軸是不是某個神棍醉酒後的産物,但是她覺得抱着旅遊的心态一試倒是無妨。
此時的伍宜還未理解到,這次的行程會如何改變她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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