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香槟剛剛從冰箱中拿出,溫度遠低於室溫,在倒到五分滿的時候,玻璃杯的外側已經蒙上了一層細小的水珠。
無數的水珠緩慢的聚集,形成豆大的水滴,沿着彎曲的杯面滑下。接觸到木制的桌子,水珠瞬間被吸收,結束它那短暫無比的一生。
這樣的情景,勾動了伍宜的思念。
她一手托着臉頰,望着桌上的水迹微微出神。
自淩露離奇的失蹤之後,已經過了兩年的時間。這段日子伍宜用盡一切她能夠運用的方式,結果還是找不到淩露的身影。
淩露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猶如春天早晨上的露珠,轉眼間就蒸發不見。
「……所以廣州那邊市場的協議,就依你的提議定了吧。」
另一把聲音把伍宜拉回了現實,那是坐在她對面的女子。
約在二十三丶四歲,年紀跟伍宜差不多。
她的家族生意做得很大,幾乎控制了廣東一帶的進出口生意,是南方某個财團的千金小姐,家庭狀況跟伍宜也差不多。
她面容秀麗,有着一頭順滑無比的黑發,快要長至腰際,就跟絲綢一樣閃閃發亮,柔順得可以去賣洗發水廣告,估計每天至少花兩小時時間在保養上面。論外表也是跟伍宜差不多等級的美女。
即使以伍宜那挑剔的标準來看,她也算是最頂級的那一類女孩,而且還是「門當戶對」的那種。
伍宜拿起酒杯,露出潔白的牙齒與一貫迷人的微笑∶「既然如此,許小姐,祝我們合作愉快!」
玻璃杯相撞,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伍宜現年二十三歲,大學畢業之後她已經開始接手家族的事業,就像這次一樣,跟另一個公司派來的代表花了幾天就談成一宗大生意。
這對伍宜來說不是很困難,很多時候人與人之間的交際其實跟情侶之間的交際很接近,不少銷售的技巧本質上跟搏取異性好感的手段是一樣的。
目标都是在對方心中構建一個美好的形象,那是不需要說出口的,甚至不需要是真實的,隻要對方相信就成了。
對於這種事情,她是個中高手。
吃過飯之後,兩人一起走往停車場,她們都是由各自司機載來的。
「小宜,兩星期後就是我的生日宴會,你會來參加嗎?」
「……不知道呢,最近我都在忙幾個方案,大概抽不出時間來了。」
似乎是喝了不少酒精,許小姐的臉上呈現出一種粉色的豔紅,雙眼有點迷離,讓她看起來更爲誘人。
「那真是可惜了……你以後記得要找我阿。」
許小姐的腳步搖搖擺擺,似乎舉步艱難,有意無意的靠往伍宜的身上。
「你似乎喝醉了呢。」
伍宜扶着她的肩膀,現在才晚上九點,喝醉還稍嫌太早了。
「我沒醉……沒醉!」
許小姐說着經典的醉酒者對白,身體一個不穩,就摔到了伍宜的懷中。
她的身高比伍宜矮上半個頭,這種身高剛好形成了一種微妙的狀況。許小姐擡起頭,望着伍宜的眼神中有着某種熾烈的火焰,她嘴唇微微的張開,似乎是渴求着甚麽。
—這招還真是太老派了。
經驗豐富的伍宜明白到,隻要她想的話,大概今晚就可以多一個**了。
「你明明就醉了,我把你送到你的司機那裏吧。」
伍宜微笑的說道,她推着許小姐的肩膀,讓兩人的身體分開。
乘上了自家的房車之後,伍宜看着玻璃窗外的那快速經過的街燈,腦子中想的是剛剛所發生的事。
傻子也看的出來,那個許小姐對她似乎很有那方面的意思。她甚至連追也沒有追過,主動就有人貼上來了。
「都怪我長得天生麗質,去到那裏都會惹來一堆狂蜂浪蝶。」
伍宜充滿自戀的想道。
如果是數年前,伍宜大概會欣然接受。
但自淩露失蹤之後,她對這方面總是有種提不起勁的感覺。
伍宜完全不認爲淩露是死了,淩露命硬得連墜機也殺不死,更别提在家中忽然莫名其妙被殺掉然後毀屍滅迹。
但伍宜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淩露去了那裏,因爲她很清楚,如果淩露還在世上,就一定會回來見她。
—露露……你去哪裏了?
「小姐,還是去那家古董店嗎?」
「人員都準備好了吧?」
「是的。」
「那出發吧。」
晚飯過後,伍宜沒有直接回到家中,而是轉到了上海某個陰暗的角落下車。
這裏并不是那些商店林立的大街道,而是一條迂回的小巷,人煙不多,有一種荒涼的感覺。
伍宜孤身一人走到小巷之中,兩邊的樓房都是三四層樓高,很多都荒廢了,牆上貼着很多數年乃至十多年前的舊廣告,以某種奇怪的形式把時間保留了起來。
伍宜最終在一家連招牌都沒有的店子前停下,但從玻璃窗中看進去,那排滿了的雕像與青花陶瓷,可以猜出這是一家古董店。
這家店的不是很有名,但是老闆卻很有門道,時常能找出一些奇珍異寶來,伍宜也是在朋友推薦之下才得知這間不起眼的古董店。
而老闆也是個怪人,他隻在六點後做生意,每天開到半夜三四點。
她喜歡這家古董店的原因,就是常常會有一些意料之外的好貨色。
在叔伯的培養之下,伍宜從小就喜歡古董,她自己也有收藏古董飾品的興趣。
一個古舊的厚重卷軸吸引了她的興趣,那枯黃的表面摸起來有種特别的觸感,似乎不像是普通的紙張。
上面用棣書寫着幾個字∶
「玄君七章秘經……?」
以伍宜的判斷,這東西至少也有三百年的曆史……當然也有可能是僞造的,畢竟古董作假業是源遠流長,自春秋時期就開始有這方面的記載了。
但這種賭博也是一種樂趣。
「老闆,這個卷軸給我包起來。」
伍宜拿起紙袋,這個卷軸比想像之中重得多,不知道是甚麽材料制成的,剛剛那種觸感有點滑膩,有點像是獸皮的感覺。
現在已經晚上,這種小巷隻有幾盞光線微弱的街燈,隻能讓人勉強看清楚道路,看起來有點陰森。
不過伍宜走起路來擡頭挺胸,神色自若,也沒有半點慌張的樣子。
在走到某個轉角位的時候,伍宜停下了腳步。
因爲她感覺到了一股明顯的殺氣,冰涼刺骨彷如冬風。
一名高大的男子從陰影處步出,他全身穿着漆黑的衣服,隻有露出面部,那是一個大概三十來歲的男性。
他手中拿着一把利器,長度約三十公分的短劍,劍尖在街燈之下,隐現一種詭異的藍光。
看那綿長的呼吸與沉穩的腳步,怎樣看也不像是尋常的混混。
「你是誰?」
伍宜問道,語調輕松,似乎隻是一個友善的問題。
「哼……伍大小姐,果然忘記我了嗎?」
這男子指了指自己的臉頰,那裏有一道深刻的刀疤,由左臉劃到鼻子,如果再深刻一點的話就足以把他的頭砍成兩半。
「我是墨庭堅,是墨家僅存的子孫。幸好我即使在逃亡時也沒放下武功,不然這一劍就會要了我的命。」
墨庭堅的雙眼帶着血絲,不知道是因爲睡得不好,還是因爲長時間處於被追殺的狀态之下,壓力過大所緻。
比起幾年前的風光,自從組織發出絕殺令之後,這些墨氏族人已經被殺得差不多,甚至連很多遠房親戚都遭殃了,他們隻好改名換姓丶四散各地。
即使如此,組織對這些墨氏族人的賞金一直沒有放下,像墨庭堅這裏組織曾經的殺手,而且還是被選出來參與擂台比武的精英,更是重點獵殺的對像。
而現在看來,他不隻沒有被殺死,反而還有膽跑回中國,看來必有所倚。
「墨庭堅?好像有聽說過,那你想怎樣?」
墨庭堅上次出現在伍宜眼前已經是八丶九年前那場與淩露的比武,而且外貌變了許多,連記憶力很好的伍宜都認不出來。
「想怎樣?」聽到伍宜的說話,墨庭堅笑了,配上他那滿布紅絲的眼神,看起來異常的猙獰。
「我要你們伍家血債血償,一個不留!」
「……你做得到嗎?」
聽到如此的話語,伍宜同樣笑了,嘲諷的笑。
「哼,你不知道我的實力已經到了何種境界,就先從巨子的女兒開始,給那幫老家夥一個警告……」
「哦?到甚麽境界了?說來聽聽。」
上方傳來聲音,墨庭堅擡頭一看,一名男子站在旁邊的矮房頂上,不屑的說着。
這人他自然認識,那是伍宜的姑父,精通太極的高手林明溱。
連密的腳步聲從四周傳來,不過是轉眼之間,墨庭堅發現他已經被十多人所包圍,前前後後的退路都已經被封死。
看這情況,他發現自己已經從獵人變成了獵物。
「早就有線人告訴我有些姓墨的死剩種到了上海,所以我早就做好準備。」
伍宜冷冷的說道。
林明溱縱身一躍,落到伍宜身旁,身手乾淨俐落,腳步與地面接觸時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盡顯其化勁功夫的高明。
雖然在慶典之上被墨封輕易擊倒,但林明溱本來就是組織之中的頂尖好手,在大難不死之後武技更見精進。
單是他一人墨庭堅也沒有信心可以戰勝,更别提他身邊還有十多個殺手了。
伍宜故意來到這個偏僻的古董店,除了是爲了收藏的愛好外,更是爲了把那些墨氏的殘黨引誘出來一網打盡。
刻意爲自己制造一些獨特的習慣是一件好事,這會讓一些有陰謀的人産生一種「你的一切行爲皆在掌握之中」的感覺。
而這通常代表着輕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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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冷,身體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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