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哭完還未來得及鬧,淩露就已經一副想走的樣子,逼得她隻能立即找地方上吊。
但是要綁繩要花不上少時間,所以伍宜隻好跳樓了。
她家住十樓,在這個高度跳樓死亡率大概有七成以上,當然那是對一般人來說。
自身的身體強度先不說,伍宜作爲巨子的女兒自然不會無人守護,在她居住的大廈中有十來個墨家的護衛。而伍宜現在跳下去的馬路旁,更是長期停着一輛裝着四人的車子,他們監視往來的人群,以防止有刺客想對她下手。
能當老闆女兒的保镳的可不是甚麽簡單人物,個個都是能獨當一面的高手,有他們救援的話伍宜最多隻會受傷,當然是輕傷還是重傷就要看運氣了。不過也不要緊,以墨家的醫術,斷手斷腳都不是大事。
伍宜倒是不擔心那些護衛反應不及,她這麽大一個人跳下去也看不見,那他們學甚麽人做保護要人組,不如去集體自殺吧。
雖然此刻的淩露不知道,但這對伍宜來說可不是甚麽一時腦袋充血沒想過才會做的自殺式行爲。
但依然充滿危險性,算不上是個好方法就是了。
終究是太沖動了,說到底,伍宜還是想讓淩露留在身邊。
但是現在再後悔也好,她人已經掉下去。現在伍宜唯一能做的就是調整身體的姿勢,讓自己在接觸的瞬間可以更容易化解下墜的沖力。
伍宜一轉頭的時候,就看到淩露躍出窗台的身影。
淩露手足并用,貼着牆壁向下高速移動,就跟壁虎一樣的靈活快捷。
「嘿嘿,果然是我的露露。」
伍宜發現自己計謀得逞,把本來準備使出縱雲梯的身體放松,使自己看起來更顯軟弱無力,一副爲愛尋死的樣子。
被救的公主總是要這樣才能激起勇者的保護欲。
即使沉穩如淩露,她自看到伍宜跳下去的瞬間還是不禁呆了半秒。
剛剛淩露問了一個問題∶「你說你愛我,有甚麽證據?」
那本來就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問題,但想不到伍宜竟然給出了這樣的回應,如此有力而又實在的證據。
自我犧牲的動力不可能出於任何具體利益的考慮,因爲對於一個人來說,真實的東西之中最真實的莫過於他的性命,沒有這性命,他就不能擁有任何任何值得擁有的東西。
所以人是爲了某些并非實際存在的東西而犧牲的,例如信仰丶例如忠誠丶例如承諾……又例如愛情。
淩露想不到,那個像是被上攻眷顧的天之嬌女,會爲了挽留自己而做到這種程度。
她心底中那本來已近熄滅的火花重新點燃起來。
淩露一開始就用盡全力以四肢在牆壁上爬行,這是在這種垂直的表面移動時最安全的方式,這樣她能在甚麽時候停下都可以。
但是她很快就發現以這種速度沒有可能追上正下跌的伍宜,於是淩露隻好放開手,以像是在牆壁上跑步的姿勢往伍宜沖去。
自身的速度加上重力加速度,以旁人的角度來看,這就像是淩露迎面沖向地面的樣子。
這樣當然十分危險,即使真的救到伍宜,淩露自己要怎樣停下來都是個問題。
但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伍宜望着正拼了命來救她的愛人,心中感到無比的溫暖。
淩露在大廈外壁上疾走着,在這種千鈞一發的時刻,她體内的所有潛能完全爆發出來,甚至已經略微突破了原本的限界。
在到達伍宜上方三米時淩露用力踏牆往外一跳,一把抱住伍宜下墜的身軀。
「露露!」
伍宜歡喜的叫道,淩露卻目不轉晴,緊緊的盯着正快速接近的地面。
難關仍未過去。
如果隻是淩露一人從十樓掉下來,隻要有充足的時間反應,加上獨門的身法輔助,她頂多隻會拉傷身體,這就是抱丹境界的身體強度。
但現在淩露抱着一個人,加上剛剛自己快速跑動制造的沖力,沒有半分時間讓她來緩沖,等於是撞擊力比正常狀态強上數倍。
現在的情況基本上就是助跑一百米之後去撞牆。
跳樓簡單來說有兩種着地方式,一種是頭先到地,另一種是腳先到地。頭着地不用說了,大多就是頭骨破裂接着腦出血死亡,而腳着地則是大部份跳樓生還的主要原因。
通常會受到的傷害就是盆骨或是脊椎粉碎,因此跳樓自殺的幸存者大都會落到終生殘廢的下場。
淩露在轉眼間就判斷出來了,自己就這樣着地那腰部以下以後就不用要了,要保住脊椎的話,就隻好犧牲雙腳。
淩露一手抱着伍宜的肩,另一手穿過她的膝下。自己腰身與兩腿微微的彎曲,準備承受撞擊。
「碰」的一聲過後,淩露以前傾的姿勢站到柏油路地面,她腳下的路面遍布裂痕,而且有不斷向外延伸的趨勢,可想而之力量有多強。
但是被抱着的伍宜,着地時隻感覺身體微微的震動,這是淩露把大半力量向四方八面消去的結果。
這也是她的極限了。
淩露的兩腿傳出蛋殼被踩碎般的聲音,那極端的疼痛讓她知道那對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膝蓋就此報銷了。
放下伍宜後,淩露摔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了。
「我還是第一次受到如此重的傷呢。」
躺在病床之上的淩露,看着自己兩條被打上層層石膏的腿,自嘲的說道。
膝蓋到大腿粉碎性骨折,這種傷勢換在一般人身上,那至少要打上十多顆鋼釘固定骨頭,單是康複時間就要數年,這輩子以後頂多隻能走走路,跑步就不要多想了。
以一個武者來說,這基本上就宣告了武道生涯的終結,下半輩子要研究的就是如何殘而不廢的秘密了。
「我已經找來墨家之中最優秀的醫生,你的腿很快就能複原了……」伍宜伸手理了理淩露的頭發,眼神帶有無限的溫情。
「露露,這段時間你就安心休養吧,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宜……」
「我說過了,我會永遠愛你的。」
淩露并不隻是膝蓋出事,身體上也有多處的骨折,内髒也受傷了。加上剛剛做完手術,身體十分的疲勞,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站在走廊的玻璃窗外,伍宜看着淩露在病床上熟睡的樣子,一名身穿白袍的醫生正在身後彙報着淩露的情況。
「身上的骨折與内髒的傷都是小事,隻有膝蓋的問題比較嚴重。不過我們已經幫病人塗上古方的藥膏,加上夾闆固定好,之後再派專人做穴位按摩。以她這麽硬的底子,大概一個月就能下床,三個月後就能完全康複,重新愈合好的骨頭甚至會比以前更堅固。」
墨家保留着多種失傳的技術,其中醫學一直都是他們收集的重點之一。持有的古藥方多不勝數,配合上西方醫學理論,古今合壁之下他們的醫療水平遠超世界。
加上多年累積下來治療殺手們各式外傷的經驗,這種傷勢對於醫生來說并不算太難處理。
不要說嚴重骨折,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墨家的醫師們都有能力把人救回來。
「唔,三個月?」
「大小姐,時間太長了?我們也有些方式讓複原時間縮短,但可能會對身體産生副作用……」
「不,是太短了。你們可以讓療程延長嗎?大概半年時間才康複,當然是在她沒有後遺症的前題下,能做得到這樣嗎?」
「……沒問題,隻要把促進骨骼細胞生長的藥物劑量減低就成了。」
「很好。」
醫生走後,伍宜腳步無聲的走進病房。她坐到病床旁邊,握着淩露的手。
淩露還在熟睡之中,但與滿身繃帶的身體不符,她臉上有着前所未有的放松。
兩人之間所有的矛盾與誤會已經完全煙消雲散,雙方都清楚了解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地位。
伍宜覺得自己這兩天做了非常多的蠢事,歸根究底一切的起源就是她太心急了,沒有把所有的東西處理好……但是最後結果還是回到她預定的路線之上,她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淩露的心。
感情這種東西就跟分蛋糕一樣,來分的人多了,能分到的蛋糕就少了。
父母丶兄弟姐妹丶親人丶朋友丶師長丶愛人……越多的人際關系,越會分薄了人的感情,所以很多皇室或是富人的婚姻都沒有愛的存在。
并不單單是因爲利益上的問題,而是因爲糾纏着各式各樣的關系,使得人要顧慮太多太多事情。
但是伍宜知道淩露的關系圈非常的狹小,她沒有家人也沒有多少朋友,這代表「她愛我的話,就會全心全意的愛」。
人總是渴望伴侶身上有一些自己身上沒有的特質。
「露露,你知道我爲甚麽會這樣喜歡你嗎?」
「因爲隻有你配得起我。」
想着想着,伍宜開心的笑了,她握着淩露的手緊了緊,腦中開始勾勒起她們之後半年的愉快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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