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倒在岸邊,頭向下的躺着,身上的衣服早己被海水沾濕,頭上還糾纏着幾根海帶,不知道是生是死。
又一個高大的浪花打來,把她整個人淹沒。被海水泡到頭部,這個女孩身體猛的跳起,本能地擺出架式,準備迎擊來自各方的敵人。
但是這裏沒有任何的敵人,更确切地說沒有任何人。
「這是那裏?」
淩露扯下纏在頭上的海帶,撥了撥濕透了的頭發,雙手不斷的在身上拍打着,以掃走手腳上的沙子。
身體傳來一陣痛感,四肢與身體上都有不少的傷口,似乎是碰撞而成。最嚴重的是小腹上的一個杯口大的創傷,幸好切得不深入,不然她早就流血過多而休克了。
「不輕的傷勢,最好趕快包紮,不然會感染。」
稍微檢查完身體的狀況,淩露才開始判斷自己四周的環境。
前方是一片典型的熱帶風格沙灘,幾株椰子樹立於其上。面積不算太大,但是沙子十分乾淨,沒有半件垃圾或是塑膠袋,單從這點判斷若不是清潔工天天來打掃的話,就是位置遠離人煙。
沙灘再走進去就是一個森林,隐約可以聽見鳥鳴的聲音,至於内裏是甚麽就不清楚了。
而後方就是一望無際的海洋,觸目所及沒有任何的土地。而在離岸約五十米的地方,一塊巨型的白色物體斜斜的插進水中,十分的引人注目。
以其外型來看,是屬於飛機機尾的部份。
機尾上印着的标志就是淩露非常清楚,那是墨家所有的航空公司,也就是說這是她搭乘回國的飛機。
「發生……甚麽事了?」
淩露回想起昨天晚上,她整晚心緒不甯,完全不能入睡。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剛剛看見一些讓人驚恐的事物,還是因爲不太習慣睡在飛機椅子上,總之她是失眠了。
她在窗邊看着外面的風景,在數千米高空上隻看到無盡的海洋,看着看着忽然感到機尾傳來一陣震蕩。
淩露回頭的時候,機艙已經起火了,而且出現了幾個明顯的缺口,因爲氣壓的關系,大量的物件正從缺口中被扯出去。
「這下糟糕了。」這是淩露的第一個念頭。
在這種高度掉下去,任你武術練到甚麽境界也隻有死路一條。
機艙上的口子不斷地擴大之中,在這分秒必争的時間裏,淩露一把扯下塞於座位下方的救生衣,同時把被子包裹身體。
這種危急關頭是測試人的最好時刻,有人會驚慌失措丶有人會呆立原地丶有人會拼命的收集各式的無用物品丶也有些人能在這生死之間中瞬間拿出自己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辦法。
淩露很幸運地屬於最後一種人。
她曾經看過一本關於災難生還者的書籍,其中有一章提到某次飛機墜毀事件中,一個機師的自救方式。
把枕頭塞在懷中,然後頭用力壓到膝蓋的位置,頭部緊緊的貼着枕頭,同時雙手從後護着後腦。
這是爲了保護脊骨而做出的姿勢,而雙手減少了在撞擊瞬間失去意識的可能性。
故事中的原主角靠這個動作在墜機時隻單單的撞斷了一隻腳,然後動作迅速地從還未沉沒的飛機中逃出,之後遊了幾百米的冬泳到岸上,成功保住小命。
在這個時候淩露腦中飛快地浮現出這個作法,她也沒有空深究這姿勢有用與否,但是總比甚麽都不做好。
十多秒後她就感到一下驚人的沖擊,身體受到一股巨大的壓力,幸好有枕頭緩沖了大部份的力量,不然她即使不當場死亡至少也會暈倒過去。
海水湧入機身之後,淩露唯一的想法就是立即走到外面,越快越好。
之後發生的事情就隻剩下一些零碎的片段,身體被劃傷的刺痛丶海水的鹽味丶還有拼命向前遊動的記憶。
淩露小時候曾經有一段時間很沉迷這種關於災難之後野外求生的作品,不論是那經典的塊肉馀生記,還有一些不太出名的小說與電影。
她也幻想過遇到這種災難要如何,但想不到這次她真的遇上了這樣的意外。
淩露首先感到口渴,看太陽正在頭頂上的位置可以知道現在是中午,即是她至少有八到十小時沒有喝水了。
在這種環境下,最先要解決的就是水份的問題。
淩露手足并用,飛快的爬上十多米高的椰子樹頂,就跟猴子一樣的輕松。右手抓着連接的樹莖用力一扯,幾個椰子立即飛落到地面。
撿起掉落的椰子,淩露食中二指如釘子般一插,輕易穿透了那堅硬的外殼。把椰子像水壺一般舉起,淩露張大嘴巴盛接着從中滴下的椰汁。
她想起以前看過小說的主角,至少也要花上數小時的時間去研究怎樣用石頭把椰子殼打開,心中不由浮起衛斯理的名言∶「幸好我曾受過極嚴格的中國武術訓練。」
但喝飽水之後,真正的問題才來臨∶現在要怎麽辦?
她現在身處某個太平洋之上的小島,看飛機掉落的位置她應該不算遠離航道太遠,大概也在常用的飛行路線内。而且那條插到海中的機身實在十分的顯眼,隻要運氣不是太差很快會有人救援。
雖然不太确定,但淩露至少是這樣對自己說的。
那在救援來到之前,要想的就是如何活下去。
幸好機身的一部份就剛好跌在離岸不遠的地方,上面有不少可用的資源,約數十米的距離也讓搬運更爲簡單。
淩露遊往機尾,再閉氣潛到水中鑽進機艙内。裏面就如想像的一樣已經全部入水,還可以見到幾具浮動着的屍體。
這些墨家的人就沒有淩露那樣的好運氣,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在這個鳥不生蛋的鬼地方。
淩露又發現自己幸運的地方,這飛機的倉庫位於機尾,要是在不知道掉到那裏的飛機頭之上,那就沒現在的輕松了。
在裏面淩露找到大量的各種物資,包括幾箱礦泉水丶飛機食品丶一點緊急藥物,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寫着「緊急求生」的箱子。
靠着箱子中的橡皮艇,淩露很輕易的便把機尾中找到的東西搬到小島之上,幾次往來就把倉庫中的物品拿得七七八八了。
而天也開始昏暗了。
用飛機殘骸中找到的降落傘吊在幾株鄰近椰子樹上,淩露搭建了一個臨時的帳篷,總算給自己制造了一個睡眠場地。
那緊急求生箱中裝着不少有用的物品∶手電筒丶求生刀丶毛毯跟睡袋丶被子丶20米長的繩索丶打火機丶防水雨衣跟鞋子丶戶外涼鞋一對丶太陽眼睛丶指南針丶幾個罐頭丶還有一台收音機,當然收音機甚麽都收不到了。
伴着眼前的營火,淩露坐在毛毯與睡袋之上,在手電筒的照射中清理着自己全身的傷口。
她那些全濕透的衣服早就脫下了,正挂在一旁的繩索之上等着吹乾,所以現在是毫無遮掩的狀态。
本來她想直接包紮的,但一想到機身中還有不少東西留下,要是被水沖走就不好了。而紗布沾水了就十分麻煩,所以淩露隻塗上消毒藥水,等明天或後天把東西都搬清光了再行處理傷口。
在飛機中找到的幾箱礦泉水與乾糧罐頭就數量來說省點的話夠她吃兩三個月了,比起不少求生作品的主角來說,淩露覺得自己的起始條件算是十分不錯。
話雖如此,但她還是感到濃濃的不安。
一個昨天還身處於文明世界的人,今天就流落在這等莫名其妙的原始世界,任誰都會感到不自在。
再怎樣說,淩露還是個十五歲的孩子。
「要是沒有人找到我的話,那以後怎樣才好?」
這樣的想法,還是不經不覺的爬到心頭。
淩露緊閉雙眼,右手握着左手的食指,啓動了一個預設的心錨,回想起幾部她愛看的喜劇電影的情節,讓自己的心情變得輕松愉快起來。
她明白到要是自己想活下來,最重要的是保持樂觀的心态。
第二天早上,淩露在岸邊發現了幾具飄來的屍體,雖然已經開始發漲了,但是還可以認出是跟她同乘一機的乘客。
除了機尾儲存倉内儲存的物資外,今天另一個重要的目标是乘客們的行李箱,裏面裝着的大部份是衣物,也有不少有用的東西。
但衣服其實就夠了,淩露現在的确頗缺衣服的。
兩天的勞動,飛機又隻是小型的飛機,加上本身的體能好,淩露已經把大部份用得上的東西搬走,剩下的就隻是像飛機椅那樣要花一點時間才能拆除的物品。
她把岸邊與飛機上的屍體也拖到岸上找個坑掩埋了,雖然沒有太大的交情,但淩露也不是吝啬這種舉手之勞的人。
再說,其實她在這裏根本沒有多少事情要做。
這個小島面積不大,淩露即使用步行的速度,花上不到半小時就已經環繞一圈了,按她的估計頂多就是三到四足球場的大小,還比不上很多大學呢。
中間的森林除了樹木與植物外沒有甚麽特别的東西,在這種島嶼中也供養不了甚麽大型生物,也沒有被野生動物襲擊的危險。地面上最常找到的就是螃蟹與一些淩露叫不出名字的蟲子。
樹上是有一些鳥巢,淩露爬上去看過之後發現裏面的蛋大小不過就跟鹌鹑蛋一樣,頂多隻能當作點心,不能用作主食。
值得慶幸的一點是這是個典型的珊瑚礁島,是由珊瑚突出水面而形成的,由於珊瑚礁吸引了大量的生物居住。雖然不算大,但即使食物吃光了,單從海中打獵也能養活自己。
淩露一口咬着紗布的一端,另一手不斷傷口上來回纏繞。她的工作效率很高,今天就把東西搬運完了,所以現在可以安心休養,在傷口複原前都不會下水。
她把火源改良了一點,用石子搭成一個圓圈,再在其中生火,這樣可以避免被海風吹熄。
篝火上正吊着一個鐵鍋,鍋中加熱着礦泉水跟飛機中找到的面條,同樣火中還用樹枝插着幾隻螃蟹,還有一隻約二十公分長的龍蝦,這是在她潛到水中搬東西的時候順手捕來的。
淩露安坐在帳篷之中,早就換上一件新的短衫短褲與涼鞋,毛毯之上還鋪着被子,以一個遇難者的生活質素來說稱得上滿意。
不過她感到相當不妙,因爲灼熱的額頭傳遞出一個訊息∶她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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