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寇雖然投降了,但張逆仍野心不死,還企圖利用日寇留下的物資,“永遠”當諸城的“土皇帝”,繼續其殘暴的非法的統治,全城的人民,無一不以憤怒的心情,詛咒着他們,盼望解放軍早日殲滅這些人民的劊子手。
一九四五年七月中旬,諸城縣雙廟子、秦家河崖、丁家沙窩被一派緊焦灼的氣氛籠罩着。村邊大樹濃密的枝葉裏,掩映着了望的人影,不時響起聯絡的唿哨聲。一門門的小炮,炮口一律朝着這三個寨圍關閉緊嚴的據點。三五成群的僞軍,守望在圍寨的各個隘口,一片如臨大敵的樣子。
那天拂曉光景,濰河西的居民被一陣低沉的馬達聲驚醒。人們憑着多年來的經驗,立即判斷出發生了敵情。當人們匆忙地跑到街頭互相探詢的時候,幾個在村外拾糞的人跑來說:看見有一部分張步雲的馬隊和三輛汽車,從鹽諸城向開來,在公路上兜了幾個圈子,張望了一陣,又開回去了。
“老天爺保佑,惡神歸位了。”一位老大娘連連祈禱着,長長地籲了口氣。
經她這麽一說,衆人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慶幸沒有遭到橫禍。
“說得那麽容易,黃鼠狼抓雞還兜三個圈哩。恐怕這是打前哨的,說不定大隊人馬還在後頭哩。”一個青年提醒大家不要高興得太早了。
這話說得有理。人們頓時文緊張起來,紛紛商量着該怎麽辦?
人多嘴雜,隻聽得一片喧嚷聲,誰也想不出個好主意來。
“找村長拿個主意吧。”不知是誰冒出了這麽一句。
這個人一倡議使人們清醒過來。“村長”,“村長”,人們齊聲喊着,在人群中尋找着這一帶的當家人。
“呶,村長來啦。”有人指着村口說。
一個彪形大漢出現在村口,大踏步地向衆人走來,一群年青小夥子緊跟在大漢身後。
大漢的儀表異常壯偉,濃眉大眼,目光炯炯,一部絡腮胡子象發怒的刺猬根根直豎,眉角邊嵌着一道近三寸長的傷疤,使他的儀容更加嚴峻。一件破舊的夾衣搭在肩上,貼身汗褂緊繃着寬廣的胸脯,大裆黑褲,穿着破布鞋,裝束俐落,舉止矯健,真是一派如龍似虎的氣勢,這就是當地大人物——村長。
村長剛和一群小夥子,察看了鬼子的行動蹤迹回來。
鄉親們一看到村長,好象長主心骨,呼啦一下把他圍了起來,七嘴八舌地問他該怎麽辦?
村長連連擺手,示意要衆人安靜下來,然後扯開洪亮的嗓子說:“看樣子,僞軍又要搶糧了。這滿場的麥草,汽車、馬隊一過,再放上一把無情火,大夥巴結了一年的燒的,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龜孫子們可真絕呀!”
這寥寥的幾句話,立刻就把人們的心給抓住了。人們張大了嘴巴,眨巴着眼睛,緊附着李村長,顆顆心象油煎火燎一樣。
村長激昂地說:“這年頭就是拚命的年頭,舍不得孩子打不着狼。僞軍就是欺軟怕硬,你越是怕他,他就越把你踩到泥裏。前些日子,八路軍濱海軍區把粱麻子和郯碼的僞軍,還不是揍得尿在褲檔裏!”
“說得好!幹他們***漢奸!”也不知誰來了這麽一句。
“對!八路軍濱海軍區現就住在西南地區,跟咱們二十多裏。咱們馬上派人去給陳司令通風報信,張步雲出來了就把他們纏住,在咱們家門口狠狠教訓他們一頓。咱們每回可是有骨氣的,若是大瞪兩隻眼,看着僞軍大搖大擺地搶咱老百姓一年的血汗,不怕給人家戳破脊梁嗎!”村長說。
“叔,你說吧,怎麽才能把敵人纏住?”民兵李三子迫不及待地問道。這小夥子激動得眼睛血紅,擦緊拳頭,恨不得立刻跟敵人厮殺一場。
村長扼要地把他的打算說了出來,看他那副沉穩條理的樣子,早就胸有成竹了。
激勵了衆人,人們響應了村長的号召,立即按照他的部署迅速行動起來……
現在,已經是七點鍾光景,雙廟子附近地區的羅已經織成,就等鬼子上門了。
太陽升高了,陽光普照大地,幾縷雲彩在碧空飄拂,滿坡金光閃閃,是一個異常晴朗美好的天氣。
遠處傳來了馬達聲夾雜着馬蹄的雜沓聲,塵埃飛揚,張步雲的隊伍,沿着公路迤逦而來。
敵人越來越近了。最前面是二十幾個騎兵,沿着公路搜索着前進,顯然是敵人派出的偵察分隊。随後是七八輛汽車,每輛車上載有二十來個敵人,一律鋼盔,大蓋槍上裝着雪亮的刺刀,隐現在滾滾的塵埃裏,約摸有三四百來人。
在第二輛汽車的司機旁邊,坐着這路僞軍部隊的最高指揮宮—一營長夏西天。這家夥生就一個上小下大的葫蘆頭,在這個“葫蘆”的腰眼裏,嵌着一雙翻凸的金魚眼,鼻子下面留着一撮八子胡,左眼下有二顆大黑痣。他端正地坐着,一王八盒子放在腿上,一面透過車窗玻璃觀察外面的動靜,一面在想着心事。
夏西天得意的是,這是鬼子投降後的第一次出征,而又是由他夏西天主動要求帶人搶糧的,憑着這一點,他和他的營就将被光榮地載入國民黨曲線救國的戰史。
說來話長,這次出征頗爲有趣,在出征的任務上,反映了張步雲和參謀長的微妙關系。
于是乎,張步雲:“這次出征的主要任務是搶糧食,發現八路軍的主力就撤。參謀長對此未置,可當部隊出發前夕,參謀長卻又單獨召見了他,指示這次任務主要是試探性的襲擊,目的在于弄清八路軍的實力和戰鬥力趁機搶些糧食。”
“是!”
參謀長:“在行動上,你們要運用快速部隊的特點,采取急襲速退的戰術,搶到東西,立即主動轉移,不要戀戰,盡量增大部隊的機動性,避免被八路軍纏住。搶糧多少和對敵情試探得如何,就是衡量完成這次使命的好壞标準……”
“是!”
對于這兩個截然不同的命令和戰術指導思想,夏西天表面上,都接受了,内心裏卻肯定了前者。這有着兩方面的原因:
首先,夏西天的思想和張步雲的思想是相投合的。夏西天倨傲粗暴,好大喜功。
夏西天暗自盤算,八路軍濱海軍區就算能打一點,可是碰上這支由他夏西天指揮的武裝到牙齒的搶糧隊伍,也夠他們招架一陣的。即使不能殲滅和阻止八路軍濱海軍區的兵力,吃掉他們幾個地方部隊,這是有把握的,更何況還有強大的張部做的後盾。突擊搶糧,應建奇功。
這個小東西認爲,如果按照參謀長那種偷雞摸狗的做法,實在有辱他的人格,這是幹特務生涯的人的一種慣常作法,不是他夏西天這種人物所能做的事。
其次,夏西天把這次出征和他個人命運緊密地聯系了起來,他不能辜負張步雲對他的期望。早在張步雲擔旅長的時候,夏西天是張步雲的衛兵,張步雲很賞識他,把他提爲軍官。他現在使用的這支王八盒子,就是當他當連長的時候,張步雲送給他的禮物。
當時,張步雲一再勉勵他:用這把手槍打穿成百上千的敵人腦袋,創下一番功績。夏西天沒有辜負張步雲對他的期望,在協同鬼子幾次對山東地方大“掃蕩”中, 夏西天每次都作爲一員急先鋒,橫行在山東濱海大地上,爲主子拚死賣命,殺人如麻。他的職位随着殺人數字的上升而上升着,一直爬到現任的營長兼副團長。
夏西天的殘暴嗜殺,使他那些滿身獸性的同僚們自愧不如,由于他的“黑心”而博取的“小劉黑七”的綽号作證。他越來越受到張步雲的激賞,張步雲不止一次地在各種軍官集會上,把他的名字和“堪爲表率”的褒詞連在一起。
爲此,夏西天了解張步雲把這次出征搶糧的任務,明顯地是給他安排了一個晉升的機會,沒有派出一個整編團,卻以他的營爲骨幹,另外配屬給他一個連和一支騎兵小隊。這就是說:一個團長的職位,正在等待着他這個凱旋歸的英雄。
呵,呵,還有一件美好的事情在引誘着他。張步雲當面答應過:任務完成得好,給他在諸城窯子裏挑一個大美女,讓他結婚過蜜月。這是一個多麽強烈的誘惑呵。
夏西天正在想着好事,耳邊騰起了“彭”的一聲巨響,打斷了他的思路。
仔細一看,第一輛汽車猛地停下了,夏西天乘坐的車子險些撞在前面的車上,幸虧司機還算機靈,來了個急刹車,夏西天冷不防給從座位上颠了下來。緊接着後面連續傳來了“彭,彭”的巨響,夾雜着士兵的驚呼。
夏西天懷疑是遭到了八路軍的伏擊,急忙跳下車來,揮動手槍,發狂地吼着:“各就各位,準備出擊。”
士兵們紛紛從車上跳下來,在公路上展開了戰鬥隊形。一陣忙亂之後,卻又聽不到什麽動靜。夏西天定了定神,環顧四周,不見一個人影,隻見陽光輝耀,雲彩浮動,四野的青苗發出微微的響聲。
夏西天正在納悶,第一輛汽車的司機跑過來報告說:“團長,汽車輪胎爆了。”
“什麽,輪胎炸爆了?”夏西天驚疑地反問。
“是的,輪胎爆了。”又有三個司機跑過來說。
“啊!他媽個比的!”夏西天大爲驚詫,急忙跑到一輛汽車旁邊查看。當士兵們把汽車掀起來的時候,夏西天的目光落在一件東西上,随即彎腰拾了起來。
“啊!釘闆。他媽個把子的!”夏西天發現中計,咬牙切齒地咒罵起來。
這塊釘闆約有五寸見方,上面參差不齊地釘着**隻大釘子。
夏西天的這個發現提醒了士兵們,仔細尋找,找來了一堆這種釘闆。
夏西天警惕起來,一腳踢開了堆在面前的釘闆,命令道:“司機,快給我搶換和搶修汽車輪胎,部隊作好戰鬥準備,待命出擊。”
“是,是是!”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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