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上次讨李(永平)戰役後,李賢齋繼任僞濱海地區國民黨警備軍司令。
李賢齋這個人,本來就是一個鐵杆的軍統特務,抗戰時期很受毛人鳳的關愛,反起共來一點也不含糊,大肆屠殺**人和抗日進步群衆,制造了駭人聽聞的慘案。面對當時現狀,山東軍區下決心要解決泊裏問題。因此,山東軍區野戰兵團第一師梁興初部和濱海支隊接到命令,在解放膠縣縣城和諸城縣城後,立即向僞李賢齋部發起攻擊。
因這次讨伐的對象李賢齋和上次戰役的李永平都姓李,所以有人也稱其爲“二次讨李戰役”。
當時的泊裏,敵僞軍已經經營了多年,有相當完備的防守工事,形成了互相交叉、幾乎是沒有死角的火力,我軍對其攻擊也是很困難、很艱巨的。爲此,參戰各部隊采取對應的措施就是在火力掩護下進行近迫土工作業,挖掘縱橫交錯的交通壕,構築工事和堡壘,完成對泊裏之敵的嚴密包圍。
十二月一日夜,北風嗚嗚地咆哮着,旋卷着密麻麻的鵝毛般的大雪,把天地間攪成亂紛紛白茫茫的一片。在這大風雪中,從泊裏據點城牆外邊的一片房子裏,走出四個人來。
這四個人彎着頂頭風向北走着。走在頭裏的那人是個矮個子夏小得,身着一床白布被子,用力地走卻走不動,大風一陣陣吹起下的被角,把他刮的倒退兩步。前邊一人羅光,後邊兩人,頭打繃帶的細高個是徐雲奪,粗實實的中等個是宋繼柳,都反穿着棉褲、棉襖,頭上包着白毛巾,他們身上都沾滿了雪,渾身一色雪白。
夏小得用二十響駁殼槍頂着前邊矮個子的後背,湊到他耳朵上小聲罵着:“***!快點!聽到了沒有?再不走快點,斃了你個狗漢奸!”
這個漢奸是宋繼柳和徐雲奪奉陳士榘和谷牧之命,到泊裏據點抓出來的特務夏小得。
“趴下!”徐雲奪急扯了他倆一把。
三個人都蹲下來,隻有夏小得趴下,就象三個蓋滿了雪的土堆。城牆上射過幾股手電筒白光,向他們三個左右晃動了一會熄滅了。四個人又立起來,徐雲奪給了夏小得一拳,用手推着他緊走。他們一走進前邊的一片樹林,徐雲奪忍不住湊到夏小得耳邊罵起來:“跑步!***比!”
他們的鞋上沾滿了泥漿,夏小得栽了個跟鬥,夏小得被雲奪揪起他來,架着他往前跑。他們跑進了丁家大村村頭。掩在矮牆後邊的戰士問了口令,放他們過去了。兩人揪着夏小得跟着羅光,向村南的一個大院裏走去,羅光頭裏向警衛說了句話,先進屋去了。
此時,屋裏靜悄悄的,當屋的方桌上點着一盞油燈,鋪着一張據點工事詳圖。陳士榘用紅鉛筆在地圖上标着粗壯的紅線。濱海軍區參謀長張仁初吸着煙鬥,雙眉緊鎖,兩眉中間添了一道豎紋。濱海軍區政治部主任賴可可正把一張情報遞給陳士榘。張仁初聽到了聲音,一擡頭向進來的羅光問道:
“抓到了嗎?”
“報告,抓到了一個,是特務夏小得。他剛一到一周姓的破鞋家就我們就抓了他來了。”
“把他帶進來。”
“是!”羅光出去一會,就見宋繼柳右手提槍,左手揪住夏小得的肩膀推進屋來。夏小得立在屋門口,渾身連頭裹在被子裏,隻露着一張吓得煞白的小臉,小眼睛驚驚慌慌的,牙齒格達格達直響。
“啊,是你呀!李賢齋的女婿,你知罪嗎?”張仁初用煙鬥指了夏小得一下。
夏小得吃驚地望着張仁初說:“長官,什麽也瞞不了您,我是身在曹營心在漢,真的!我是……”
陳士榘用煙鬥一磕桌子,嚴厲地說:“算啦,别扯廢話。我要你說老實話,如果你有半句不實,就對你不客氣!”
“一定!”夏小得急忙答應,“我一定說實話!”
陳士榘倒背着夏小得走了兩步,又倒背着手立在夏小得面前問道:“現在守城的是哪一部分?知道我們來打據點嗎?”
夏小得結結巴巴地說:“城,城上是四團一營和五營。不,不知道打,打……”
陳士榘指着他說:“你把裏邊部署的情況,詳細講來。要說瞎話,當心你的狗頭!”
“我一定說實話!”夏小得顫顫抖抖地詳細說了一遍。
陳士榘又問道:“今天殺人了沒有?”
“啊,沒有,牢關押的,可,可能……”
陳士榘、張仁初、賴可可聽了,身上突然一震。陳士榘一揮手說:“帶下去!”
夏小得正彎腰鞠躬,被宋繼柳揪着拉出去了。張仁初問賴可可道:“現在各部分布置的情況怎麽樣?”
賴可可說:“現在各團營的兵力都按計劃進入了指定地—點。民兵和擔架隊也都準備好了。都活動得相當隐蔽,消息封鎖的很嚴密。各團營長都在這裏等侯命令。”賴可可說話的聲音變得粗重了,臉型也瘦長嚴肅了些。
張仁初聽了,看了陳士榘一下,喊道:“通訊員!叫特務連長馬上來!”
一掀門簾,特務連長走了進來,張仁初立刻命令道:“現在情況緊急,命令你連跟方科長和宋隊長去搶救被捕的同志。你們跟敵工關系悄悄地摸進二号崗樓,你們的任務就是搶救被捕的同志,别的什麽也不要管。不管多麽困難,要保證完成任務!”
“是,保證完成任務!”特務連長那洪鍾似的聲音震得屋子直響。
“陳司令員,你有什麽話要說沒有?張仁初急向陳士榘問了一句。
陳士榘看着張初,沉思了一下說:“特務連長要先搶到鬼子住的大院西北面空場上去,因爲那裏是敵人殺人的地方。然後從那裏往東插,就是監獄。李賢齋司令部院裏由特務連負責搜索。”
“記住啦!”
“走吧!”
特務連長急匆匆地走了。張仁初回到桌邊,看看地圖,又問陳士榘:“你看作戰部署還有沒有問題?”
陳士榘一面把駁殼槍帶好,一面看着地圖說:“各團營的兵力按照原定計劃分别包圍敵人,我想都沒有問題。就是指揮部要改變一下位置。現在看來敵人可能從東面突圍。所以你要帶一個連的預備隊,把指揮部安在東北角高地上,準備截擊突圍的敵人,同時支援突擊部隊。我要跟突擊隊一起沖進去,先搞掉敵人的指揮部。”
張仁初聽着頻頻點頭,聽到最後一句,攔住陳士榘道:“司令員同志,你跟突擊隊去,要考慮一下。”
“對!司令員作爲一個軍區的指揮官,不能帶頭冒險!”賴可可也不例外地說。
“這沒有什麽可以考慮的。”陳士榘剛說到這裏,聽見外屋喊:“報告!”便答道:“進來!”
一看是徐雲奪,紮束得整整齊齊,隻是頭上還裹着繃帶。陳士榘忙問道:“徐雲奪,你怎麽來了?”
徐雲奪忙說道:“三位首長,我要求參加突擊隊。”
徐雲奪說着從肩上摘下裝在半舊的皮套裏的駁殼槍,雙手捧着遞給陳士榘,禁不住眼淚從腮邊流下來。陳士榘接過來,認得是符竹筳的槍,也就是符政委犧牲後,陳士榘讓宋繼柳武工隊保存的那支槍。陳士榘心裏猛地一沉,聲音顫抖地問:“它?它怎麽到了你的手中了?……”
“我當時也在場,是符政委叫我把槍交給你,是你叫宋隊長保存,繼柳就叫我保存到現在。”徐雲奪含淚說:“符政委喊了一聲:‘同志們,報仇!消滅敵人!’就……”
“别說啦!跟我走!”陳士榘咬緊牙關,眼睛睜圓,閃着悲憤的火焰,嚓一聲把駁殼槍頂上子彈,大踏步向風雪呼嘯的門外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