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工地附近,有片大樹林。
樹林裏,滿是白楊綠柳。林邊有個池塘。晚霞的餘輝,照着千層細浪,映出萬片彩雲
李作鵬又往前走了一陣,隻見一條條的交通溝裏,慰問團的同志們正在跟戰士們、民兵們傾談着。他們仨一夥倆一堆,談得是那麽親切,就象一家人在佳節團圓時圍桌吃飯一般。
一陣陣的笑聲從交通溝中揚起來。
一聲聲動人心弦的話語撞擊着李作鵬的耳鼓:“大娘,瞧好吧,我們一定狠狠打擊敵人!”
“大嫂,我們一定替你的丈夫報仇!”
“老奶奶,你隻管放心,臨沂城裏那些二鬼子,一個也讓他跑不了!”
李作鵬說罷,轉身走進地道的指揮部。
坑道已朝臨沂城的方向挖出了好幾十米。
羅華生見李作鵬走進來,他一邊摘下帽子掮着風,一邊向李作鵬彙報說,“李處長,照這個進度,二十天就能完成!”
由于鞭炮的響聲太大,羅華生這話盡管是湊在他的近前說的,可是李作鵬還是沒聽清楚。于是,他把羅華生拉到一邊,讓羅華生又重說一遍,作鵬這才問道:“測量過啦?”
“測量過!”
“好!我下去看看。”
他們回到地道口,在李作鵬下地道時,羅華生想陪他一下去。作鵬不同意地說:“指揮員同志,擅離崗位的要不得?”
羅華生笑呵呵地說着,兩手握住滑車繩。滑車一陣爆響,作鵬下了坑道。
坑道裏,又窄,又矮,又黑。黑得兩個人走個對面碰着鼻子尖兒也看不清彼此的面目。在裏邊挖坑道的人們,大家都是弓着腰,曲着腿,摸着黑兒千活。
羅華生正往前走着走着,忽然跟迎着他走過來的—個人碰了頭。那人帶着火氣嚷道:“準?不是貼着右邊走嗎?忘啦?淨犯紀律!”
羅華生一聽語音,忙說,“王德同志啊,我……”
雖看不清對方的模樣,可他已從語吾中聽出來了——被他斥責的這個人,原來不是哪一個負責運土的運輸員,而是他沒有料想到的李作鵬。于是,大吃一驚地說:“哦?李處長啊?你什麽下來了?”
“是我!”
“你怎麽也跑到這裏來啦?”
羅華生等人都笑了。
這時,運土的人們從後頭趕上來了。他們一邊匆匆忙忙地走着,一邊大聲小氣地嚷道:“讓一讓!快閃開!”
“誰這麽不睜眼?這是個說話聊天的地方嗎?”
“有話出去說,別攔路!”
人們這些粗聲粗氣的話語,盡管都屬于嚴厲的責備,可是,在李作鵬和王德聽來,卻從心眼裏覺着舒坦。這是因爲,這些責備的話語,反映出一種李作鵬、王德做爲領導人所特別喜歡的心情。
于是,李作鵬、王德将身子緊緊地貼在左邊,順着黑咕隆咚的坑道,又朝前走下去。
坑道的盡頭來到了。
這裏,尹健正領着兩個小夥子幹到勁上。
李作鵬、王德和尹健打過招呼,王德硬奪過他手中的小鐵鎬幹起來。他一邊幹一邊說:“尹健同志,力氣出在年輕啊!你這個年紀兒,怎麽也幹這個玩藝兒?”
王德又一幹,一邊的倆小夥子幹勁更足了。
“李處長!”尹健蹲在一邊,趁這個機會裝上一袋煙,一邊叭嗒地抽着,一邊向李作鵬說,“我摟掐着,再有十**個天,就能挖到敵人據點的壕溝……”
經尹健這麽一說,王德蓦然想起一件事來——他禁不住地插言道:“哎呀!還有個難題哩——”
“什麽?”尹健大吃一驚。
“壕溝那麽深,咱這坑道挖到那裏,八成得露出來!”王德說道。
王德一句話,提醒了大家。
尹健:“喲!是這麽回事!”
王德想了一想,又說:“我估量着,憑咱這坑道的深度,挖到壕溝那裏,就算露不出來,它上邊的土層,也一定是很薄很薄的了!”
“那不就塌下來嗎?”
“誰說不是哩!”
“那怎麽辦?”一個小夥子從旁插了這麽一句。
尹健隻顧一口接一口地抽悶煙,沒有答腔。因爲這個新的難題,使這位負責指揮掘進的老參謀,深深地沉思起來。
“同志們!”王德一邊幹着一邊說,“咱們動動腦筋吧!辦法總是能想出來的!活人還能叫尿憋死?”
王德說罷,繼續刨土,不再吭聲。負責挖土的其他人,也都圍繞着李作鵬提出的這個新難題思索起來。
這時,整個挖掘工地,再也沒有人浯,隻剩下了吭噔吭噔的刨土聲。
沉寂了片刻,尹健開了腔:“哎,你們說,這樣行不行——”
人們迫不及待地問:“快說,怎麽樣?”
“從現在開始,逐步,逐步往下深,讓坑道斜下去”尹健大聲說,“這麽一來,等坑道挖到據點壕溝那裏,它上邊的土層不就厚了嗎?”
“好,好好!”從道。
“行,就這麽幹!”
後面這一句,是李作鵬說的。人們一緻同意了尹健的意見後,稍有消沉的幹勁兒,又高漲起來……
一天複一天。
第二十二天的黎明時分,羅華生正在指揮部裏和幾位指揮員和談話。
谷牧從山東軍區過來。他将拉回來的六百斤炸藥交給李作鵬,而後聳動着雙眉說:“李大處長,羅司令員叫咱們别小氣,盡量多放點。”
“李處長!”谷牧說着,從衣袋裏掏出一封信,遞給李作鵬,“這是羅司令員寫給你的信。”
李作鵬接過信,伸開,聚精會神地看着。
在李作鵬看信的當兒,谷牧站在一旁喜氣洋洋地說着:“羅司令員對這裏的情況問得可細啦,多虧你叫羅師長每兩小時用電話向他報告一次。”
李作鵬一邊看信一邊點頭。
“同志們!”谷牧還在繼續說下去,“羅司令員一再叫我問你們還有什麽困難,并說,有困難就提出來,軍區和我們魯南地區一定千方百計大力支援……”
話沒說完,李作鵬已把信看完了。他又将信重折疊起來,一面往衣袋裏裝着,一面問谷牧道:“軍區還有什麽指示嗎?”
“羅司令員隻說預祝你們勝利成功!”谷牧說,“如果有什麽指示的話,八成是在電話裏讓羅師長傳給你。”
在谷牧說着的同時,羅華生輕輕進來并輕摸着象個小鞭似的雷管,頭腦中思索着羅司令員那個電話的話語,覺着心口窩兒裏熱滾滾的,臉上又流露出特别急迫而又特別興奮的氣色。
接着,羅華生向圍在四邊的幾位幹部吩咐道:“同志們,你們分頭到各個陣地去,把軍區對我們的關懷,以及炸藥已經運來的喜訊,趕快告訴給所有的戰士、民兵和鄉親們!讓大家高興高興……”
“是!”
那兒位幹部異口同聲地應着,繼而一躍而起,紛紛跑出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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