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成了芳子的心腹。
半晌,山本從外面回來。她向芳子報告,長野榮二司令官發兵去支援莫正民等到人了。
“謝天謝地!”芳子說,“自從傳來郯城、贛榆、石溝崖等地被八路攻打後,我一直懸着一顆心,怕他們攻打日照,現在好了,鬼使神差,八路軍濱海軍區竟攻打莒縣南邊去了,爲我們的撤走提供了時間!”
這天,芳子派人把駐日照司令官請過來,還叫上了藤井興吉、古屋猛等特務,一夥人樂呵呵地慶賀了一番,晚上,擺上香案給日本天皇磕了頭。
夜色還未退盡;昏黃的海水狂起暴怒狂濤“嘩——嘩——”地沖擊着堤岸。陣陣帶有鹹腥味兒的海風,從日照和贛榆等港口直灌進來,将莒縣城門上那面“尿布”旗刮得“嘩嘩”響。
城門口築着個兩層炮樓,駐着一個排的僞軍,專管這條交通口的瞭望、守衛。西邊是五六間磚壁瓦房,裏面蹲滿“黑狗子”和特務,專門盤查南來北往的行人。
一群新增加的僞警察,個個端着亮晃晃的長槍,吹胡子瞪睛地站大門兩邊。特務藤井興吉,面孔繃得象一面鼓皮,伸長脖子,背剪雙手,如同拉磨的驢子在圍繞着磨不停地轉圈。芳子要他加強警戒,守住封鎖線,不許放過可疑人員,他哪敢怠慢!
遵照芳子出發時的指令,藤井興吉連夜就向封鎖線各地段、哨卡增派了警戒人員與巡邏部隊。主城門這個交通咽喉上,更是如臨大敵,戒備森嚴。但藤井興吉還不放心,他把裏裏外外檢查了一遍,直接來到大城門口,親自出馬盤查行人,唯恐關鍵時刻有所不測。
這時,從北邊的大道上過來兩個挑着蘋果的農民。幾個站崗的黑狗子立即聳動肩膀,端起明晃晃的刺刀迎上上前嚷道:“幹什麽的?站住!”
兩個農民怒視了他們一眼,隻得氣沖沖地放下擔子,從袋子裏各掏出一張硬紙片,塞過去說:“老總,這是‘良民證’!”
一個長驢臉的僞警接過去仔細打量了一陣,突然龇開黃闆牙大吼一聲:“搜!”
于是又走上兩個僞警,把兩個農民從頭到腳查了一遍。與此同時,另兩個僞警把兩擔山貨“撲啦啦”一倒,幾十個大大的蘋果全攤在地上,筐子裏隻剩下一點小棗子。
幾個僞警忙亂一陣,搜查完畢,就把大蘋果往檢問所的竹簍子裏裝。驢臉把硬紙片向兩個農民跟前一扔,揮着手說:“滾!快給老子滾……”
兩個農民一見急紅了眼,其中那個年老的上前苦苦哀求道:“老總,行行好,我們全是扁擔上支鍋兒,家裏六七口都等着它換糧度命哪!”
驢臉把臉拉得更長,惡狠狠地說:“***,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另一個中年農民早就氣得火氣直沖,他跨前一步厲聲間道:“還有王法嗎?你們講理不講理?”
驢臉“嘿嘿”冷笑幾聲說:“你們連這點規矩都不懂,‘此路是我看,此門也是我看,要從此門過,快拿買路錢!’爺們爲你們‘保平安’,提着腦袋過日子,誰還敢不在這城門口上燒香!”
這時,待在一旁的藤井興吉望見北邊路上遠遠過來三輛自行車,每個車上綁着一個方箱子,前面一個頭戴禮帽、身穿長衫的人,他不由得身子一顫,連忙走近擋子口,對幾個僞警罵道:“早就跟你們說過,今日不比往常,和這兩個窮鬼磨什麽嘴皮?”随後又轉過身,對兩個農民喝道:“***!在這個時候的來搗亂,我看是八路軍的派來的暗探的。不識相的,給你們的嘗嘗辣糊醬,看我不把你們的全抓起來的!”
兩個農民一聽,肝肺都要氣炸了,索性把果筐一倒,挑起擔子就走,心裏狠狠地罵道:“***!你今天有本事吃下去,過天八路軍準有本事叫你們吐出來!”
藤井興吉幹咳一聲,對長馬臉說:“李小馬,注意力集中,别誤了大事!”說罷,向北歪歪嘴。
李小馬擡頭一望,會意地扭了扭下颏,端起長槍,眼睛瞪得象夜貓子,望着南邊的三輛自行車。
藤井興吉這時反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點起一支煙,不慌不忙地轉遊。
自行車“叮鈴鈴”越叫越近,在城門口外五六步的地方停住。前面車子上下來一個商人模樣的中年人,直往裏走過來。他那端正的面孔上架着一副墨鏡,一時也弄不清臉上是什麽表情。
李小馬正要上前阻攔盤問,不料那個漢子卻跨步過來,舉起手中的折扇,彬彬有禮地說道:“請問老總,藤井興吉太君在嗎?”
李小馬正要搭話,藤井興吉急忙使了個眼色,走上前嗅了嗅鼻子,闆着臉冷冷地問道:“你的從哪兒來,又向哪裏的去?找他的有什麽事?”說罷,一雙三角眼透過鏡片,骨碌碌地直盯着來人人。他從這人的舉止和打扮,估摸着對方的來曆,揣測着來人是不是宋繼柳或八路軍的諜報人員。
那人習慣地扶了扶墨鏡,又以居高臨下的恣态向四周掃視了一眼,用不屑論理的口氣,淡淡地說:“煩神通報一聲藤井興吉太君,就說芳子那邊來人了。”說着,從長袍的插袋中掏出一張白色道林紙精印的名片。
藤井興吉接過來仔細一看,原來是大特務芳子的大名,心中暗暗驚疑。他退後幾步,摘下眼鏡擦了一擦,象惡狗一樣拿眼角對來人上下直睃,用試探的口氣說:“我的便是藤井興吉,不知你的要進城的幹活?”
那人一聽心中大喜,豪爽地說:“我的真是有眼不識泰山,表妹曾多次向我介紹過藤井興吉太君,今日相見,實乃我吳江大大的萬幸!”
“啊,原來是芳子将軍的表哥的有,吳江君!”藤井興吉掠過一絲笑意,即拉下臉來,看了一下自行車上的大藤包和幾隻粗粗僞裝了一下的方包,仍然不動聲色地問:“吳江君,我們的素不相識,今日找我的有何貴幹?”
吳江跨前一步,湊近藤井興吉耳根低聲說:“藤井興吉太君,小弟一向在山東經商謀生,這次特地帶了些冷門貨到這邊跑跑,望太君看在小表妹面上關照關照!”
這是因爲日寇實施所謂“大掃蕩”,除了軍事行動而外,還實行經濟封鎖,一手卡斷了糧食、醫藥、布匹、火油、食糖等生活必需品的供應,企圖置我抗日軍民于死地。
這倒便宜了想發洋财的僞軍,他們都把搜查禁運物資當作敲詐錢财的拿手好戲,把腰包子揣得鼓鼓的。不過特務藤井興吉卻與衆不同,他自有一套高明的手段,這就是勾結奸商,明來暗往,合夥幹着走私的勾當。
這個狗東西沾沾自喜,以爲這是自己的“獨創”,沒料到芳子大特務也在幹着這一勾當,這使他不得不爲之歎服。
這個壞東西心想:在這個年頭,還不是誰撈得多誰有本事!他樂悠悠地轉了幾步,突然轉念一想:不對!這來客魁梧英俊、氣宇軒昂、舉止不凡,不象一般的生意人,會不會是宋繼柳?他在心上連打幾個問号,随即又搖搖頭暗暗自語,不會,不會,那個武工隊長宋繼柳要是進城也不敢在大白天,更不會直接來闖我這老虎嘴……芳子待我恩高義重,可不能神經過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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