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幫侵略者哪能想到:這趟公事,既是今夜巡邏的第一班車,也是他們那夥法西斯強盜和狗奴才們維護董馬莊據點的最後一班車!
夜海風在耳邊呼嘯,烏雲滿天翻滾,宋繼柳又掏出懷表來看,那兩根指針,平時走起來呼噜一下就溜過去了,此刻卻變成個老水牛,慢慢地喘着氣爬不上前。
星星時隐時現,烏雲翻滾不已,等了好久,激動人心的時刻終于來到了!
“宋繼柳嚴峻地朝董馬莊方向望着,心裏燃燒着仇恨的烈火。戚萬紅他們都用期待的眼光盯着他的臉。他突然一揮手說:“我們立刻幹掉他!”
夜裏,茫茫的野地靜得出奇,隻聽到微風刮過樹林和麥田的沙沙聲,隊員們怒火燒心,急步流星地跟着宋繼柳,向董馬莊奔去。
東海縣董馬莊,楊步仁的團部裏,趙虎臣的便衣特務大隊廊檐下挂着一盞桅燈,柱子上綁幾個青年。綁着的人已被打得鼻青眼腫,臉帶血痕。
此時,滿院子的婦女孩子一片哭聲。反動地主、僞突擊隊員趙達三、龐振京、王霍東等人陪着眯起眼睛坐在太師椅裏趙虎臣,隻見他悠然自得地掮着折扇。手下孝子賢孫們不斷地把群衆的糧食搶來,堆在廊檐下,女人們跟在後邊撕奪哭叫,被踢倒又爬起來。
“他***,鬼嚎什麽?”趙虎臣吼了一聲,立起來,晃着左手水煙袋,伸着驢臉說,“媽媽個熊,真不知好歹!咱們這裏就是我先給你們辦下了良民證,讓你們安居樂業過日子。你們該念我的好!你們放明白點,公糧不交不行!這不是老子當八路軍的時候啦!哼!這白塔埠、董馬莊一代還是大日本的天下!你們這班窮鬼!哭!哭吧!哭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再哭,就殺頭的幹活。”一狗腿子說。
趙虎臣歪着頭,指點着用得意的怪聲問:“你們那**哪?你們那八路軍哪?你們那武工隊哪?怎麽都不管你們啦?哈!哈!哈哈!……”
“武工隊在這兒!”趙虎臣笑聲未絕,從門口傳來了一句平靜而又威嚴的回答。
趙虎臣等人吓得渾身一顫,順着聲音看去,就幾個健壯的青壯男子怒氣沖沖,目光閃亮,提着二十響沖他走來。他認出了這是曾經領人救過他的宋繼柳。
這個家夥又一看,四面房上、院裏都出現了好多武工隊員憤怒的臉孔。他那些帶槍下戶抓人的狗腿子也被武工隊抓住押進來了。他剛一回身,脖子就被相小墩那粗大的手掐住了。還沒叫出聲來,一把雪亮的尖刀戳進了他的肚子。
另外,趙達三、龐振京、王霍東等人的肚子上,也不例外地插上了尖刀。
廊檐下,燈光照着宋繼柳,他那英俊的臉上放射着堅定無畏的光輝。他向人們笑着。群衆擁上去,圍起他來。幾百雙眼睛望着他,多少隻手拉住他。大家激動得流淚,歡笑,真—不知有多少話要和他說……
院中燒起了一堆火,人們圍着熊熊的火焰, 一張張憤怒孔被火光照得通紅。人們哧哧哧地撕碎了嵌民證投向火裏裏,火焰越燒越旺。
我濱海軍區第五武工大隊一中隊,在鋤完這一小幫漢奸後,把百姓放了,就快速轉移了。
當鬼子頭子和到海州開軍事會議的楊步仁聽到團部特務大隊被襲擊、特務大隊長身受重傷後,二人立即從海州趕往董馬莊,連夜加強了防衛工作,并把身身負重傷便衣特務送走搶救。
第三天,在東海縣馬莊據點内外卻有成千上萬的人,在塵土飛揚的日光下蠕動着給敵人修工事。鬼子大隊長帶着十幾個日僞軍官和來這裏視察的聯隊部特務頭子佐藤耀武揚威地走上剛建—築好的碉堡頂上,一面走着順手揚起皮鞭,在搬磚的民伕的光背上抽了幾下。
從蘆溝橋事變到一九四四年,這是第四次在這裏安據點了。這個鬼子大隊長是曆次來安據點的鬼子軍官裏邊最殘暴的一個。他力大如牛,時常把民伕拉去摔跤,不把人摔得半死不活,他絕不肯住手。一切建築工事都是他自己親手設計和監工。
每天起早貪黑,跑遍工地,鞭打民伕,責罰日僞軍,從不見這個壞蛋靜坐一會,總是拖着長長的紅鞘戰刀走來走去。現在他又昂頭挺胸地走上近十米高的大碉堡。從這裏可以看到廣闊遼遠的麥田裏,處處蠕動着人群,象一堆堆褐色的小螞蟻,一起一伏地在割麥子。
不遠處,一群群村落中間也矗起了好多個高大的碉堡,上面飄着日本太陽旗。往下看,碉堡下面,四周的民房都扒平了。斷牆殘壁裏,還可以看出鍋台和火炕的痕迹。近處空地上,還丢棄着一隻老太太的黑帽子。鬼子和漢奸軍官們得意地向四周望着,指手劃腳地說起話來。
此時,董馬莊附近地區變了樣,圍着村莊築起寬寬的城牆,四面修造着四個城門,迎着城是伸向遠處的四條軍用公路。村頭的樹木都齊腰斬斷,剩下一排排的秃樹樁,樹樁的根部又生出綠叢叢的嫩枝。
這時,鬼子大隊長站在碉堡頂上,竭力故作威風地挺着胸膛。這家夥粗壯的軀結實的象一頭野牛,圓滾滾的大腦袋,嘴巴方正寬大,帶着棱角。大圓眼睛,眼珠光想瞪出來,射着兇猛的光。上唇一小撮黑胡須,一動一動的不住地嗅鼻子,好象一隻胖狼時刻在嗅着準備和人拚命厮咬。
戰刀鞘拖在地上,這個壞東西兩隻腳故意使勁踏沓着皮靴,發出吱吱的聲音。—在陽光下微風鼓蕩着他的白綢襯衣,他狂傲地舉着望遠鏡,向四面望了一會,回過頭來哈哈地狂笑着;一把揪住維持會長王小小的衣領,吓得王小小面無人色,勉強裝出笑容。
鬼子大隊長猛一松手,指着黃海邊上這塊大平原,喊出刺耳的怪聲怪調的中國話:“這個地方的,大大的好!大大的好!”
“是,是,好極啦!嗬,嗬,哈哈!”僞軍團長楊步仁谄爲地笑着。王小小雞啄米一樣不住地點着頭,用發抖的手指竭力裝作自然地摸着小八字胡子。
此時此刻,陽光射在日本特務頭子藤本一的眼鏡上,反射着白光。他毫無表情地向四周望着,頭也不回地用平闆的聲音向王小小說:“八路軍武工隊完了,小中國和大日本是一家人。”王小小默默不語地聽着,用手摸着小八字胡子點着頭。
這時傳來一陣整齊的呀呀的喊殺聲,王小小順着聲音看去,崗樓東南廣場上,幾隊鬼子列成隊形在演習劈刺,瘋狂地吼叫着,簡直象一群殺人的魔鬼,喪失了人性的野獸。隻見一個日本兵單獨立在一邊,被一個軍官打着嘴巴,鼻子、嘴裏已經打出血來。
隻見,這個日本兵挨着毒打,還是那麽規規矩矩地挺着胸膛立正站着,讓血從臉上滴下去。王小小一眼認出來,就是前幾天去維持會去的日本兵小島。
前幾天,這個可憐的日本兵,曾經因爲放走八路軍俘虜的嫌疑,差點被槍決,今天不知道爲什麽又挨打。
衆壞東西聽着鬼子大隊長吼了一聲,忙往東一看,小路上一個老大爺領着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戰戰兢兢地走來,頭也不敢擡。隻見那個衣服單薄的孩子,緊拉着自己爺爺的的衣襟,一路小跑着。
鬼子大隊長藤本向了望哨的日本兵要過一支三八大蓋子,象文雅的先生似地舉槍瞄準那孩子。王小小身上猛抖了一下,心象被一塊千斤大石頭壓住了,再也透不過氣來,使勁咬住牙齒。
隻聽一聲槍響,孩子往前一撲倒在地上了。爺爺尖叫了一聲,抱起那孩子,不顧一切地往前飛跑起來。
“哈哈……”鬼子大隊長哈哈地狂笑不止。
“哈哈……”敵僞軍官們也都跟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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