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象毒龍的嘴巴,吞噬着海子窪人的草屋,吞噬着海子窪人世代的血汗……
劉黑七窺視着村裏,各搜索隊陸續返轉來向他彙報。
“報告司令,八路軍、遊擊隊和民兵沒有發現!”
“報告司令,八路軍、遊擊隊和民兵跑沒有了!
“……”
“嗯!”劉黑七鼻子裏哼了一聲,幾個團長木樁似的豎在那裏。
“連民兵也沒看到?”
他們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嘿嘿嘿” 劉黑七幹笑起來,“你們應該象篦頭發似的篦過去,細細地搜索,老百姓的也要抓來,鄰近的村子也不要放過!”
“是!”各搜索隊又象亂蜂似的散布開去。
過了一陣,五、六百個無辜的老人和小孩被搜查出來,加上敵人從捉來的百十個群衆,一同被推推搡搡地押到了村口。
大場四周架起了機槍,自衛團長孫安詳拍着二膛盒子惡狠狠地吼道:“***,不吃生姜不知辣,讓我給他們一個好看的!”
壞東西劉黑七不慌不忙地擺了擺手說道:“孫團長,初次出師故裏,哪能随便使槍弄刀。”接着他拍了拍身旁的孫安詳,“孫團長,借機會,你可以訓導一番‘曲線’救國的道理。”
孫安詳點點頭,向腦後抹了抹略略卷曲的長發,裝出一副和藹可親的面孔,斯斯文文地說道:“鄉親們,孫某離鄉日久,今日重返故土,見諸多父老健在,心中很是高興!”
靜默的人群引起一陣稍稍的騷動,這幾咋句話在大家聽來就象屠凳上的豬叫得那麽刺耳。這個池邊洗手魚先死、路過青山柴也焦的“毒種”,何時見他這麽親熱過,夜貓子叫——不是好兆頭!
“這幾年的外鄉生活,使我開拓了眼界。我山東大地是百姓安居樂業的孔子家鄉,可近幾十年來,外有外國列強相争,内有土八路騷擾,弄得瘡痍滿目,民不聊生。俗語說,‘甯作太平犬,不做亂世人’,大家的日子可是過得夠苦的啦!”孫安詳掏出手拍擦擦眼睛,裝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幸運的是,大日本天皇陛下願跟我們國府汪主席親善提攜,外禦英美蘇,内剿一切壞分子。所以我們大家該克服奴性,精誠團結,把**、八路軍消滅得一個不留,這樣就可以确保治安,坐享太平……”
在場的群衆越聽越受不了,這是念的什麽經?這是屎殼螂打噴嚏——滿口噴糞!有幾個老人氣憤地向地下吐着唾沫。
孫安詳又幹咳兩聲講了起來:“孫某這次陪同劉師座重返故土,爲的就是‘清鄉’——”
夾在人群裏的李大嫂眼裏噴着火,她爲了照料這些不便轉移的老人,主動要求留下來。聽着孫安詳這大堆狗屁,早就耐不住了,她單刀直入地高聲說道:“孫老總,我們的箱子早就被你們清空啦!”
人群中響起一陣輕蔑的笑聲,孫安詳的講話被打斷了!
剛從村外趕來的軍法處長王西貴見此情景感到有失尊嚴,“來來,來”一陣叫喚,一隻黃狼犬“噗”地一下從身後跳了出來。它伸着火紅的舌頭,張着大口,順着闆門手指的方向,呼哧哧地向李大嫂直撲過來。
人們一陣緊張,把李大嫂緊緊地夾在中間。
劉黑七瞪了王西貴一眼,王西貴會意地搖了搖手,大狼狗在中途停了下來,但兩隻牛蛋似的眼睛仍逼視着人群。
劉黑七望着李大嫂欠身說道:“老妹子的不用害怕,孫團長講的太好了,你們要好好地聽着,聽着……”他剛才曾問特務營長孫寶燦,這**女人是什麽來頭。孫寶燦雖跟李大嫂住在一個鄉,但相隔十多裏,加之張大媽平時很少出門,所以孫寶燦不認識,連孫安詳也鬧不清她是什麽人。因此在劉黑看來,既然冬是一個普通的家庭婦女,用不着如此着急。“清鄉”必先“清心”,應該以“懷柔”爲高啊!
孫安詳見大家靜了下來,忙解釋說:“‘清鄉’不是清你們家的箱子和櫥子,是清除的**和八路軍,所以鄉親們不用誤會。兩兵相争與民無關,隻要大家不窩藏土八軍,我們的一律加以保護,若能協助我們檢舉擒拿,還要将論功行賞。”
“放***狗屁!”一老大爺輕輕罵道。
“比如說,誰能說出地下黨的下落,我們一定給予重重的獎賞。”說罷,孫安詳從懷中掏出一大疊票子高高地揚在手中,用詢視的目光望着人群。在在這個***漢奸看來,金錢這個萬能的工具,會敲開人的嘴巴,立即向他報告。
人們氣得渾身哆嗦,每一個正直人的心是贛榆金山也買不動的。李大嫂望着孫安詳手中那一疊肮髒的票子,心裏暗暗地罵道:“還是留着你自己到地下用吧!”
沉默,許久許久的沉默。在火裏燒着的屋梁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和陣陣焦臭的味兒。
“***,真是一群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大笨蛋!”孫安詳看看天色已晚,着急地催促道,“地下黨哪裏去了?八路軍武工隊、遊擊隊哪裏去了?快說,今日不比往常,到時候,可别怪我眼睛一翻,認不得誰是我的老娘舅!”
王西貴“咯啦”一聲拔出東洋刀,打閃似的在人們頭頂上晃動着。
正在這時,兩個漢奸從外面推着一個懷抱嬰兒的婦女走進場來。隻見她頭發松散,衣服上帶着血迹,兩手緊緊地抱着孩子,眼裏射出憤怒的光芒。
李大嫂定睛一看,心裏不由得往下一沉:喲,這不是楊柳紅和她的小成立嗎?他們怎麽被抓了來?
原來,先前群衆向山裏轉移時,楊柳紅正在村南口忙着。她背上背着孩子,懷裏揣着做軍鞋的錐子、布底、線繩,腰間的短裙帶子裏斜插着,我八路軍武工隊長宋繼柳給的那顆手榴彈,手腳麻利、利利索索地接送着鄉親。
鄉親們一批一批地送走了,楊柳紅擦擦額角的汗水,深深地喘了口氣,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忽然,又見王大妹的媽媽懷裏抱着小丫頭,手裏牽着小女兒,臂彎裏還挎着個包袱,正站在獨木橋前呆呆地發愁。
于是,她趕緊跑過去,先把兩個孩子挾着送過橋,又一手挎着包袱,一手攙着王大妹的媽媽走過橋去。把他們送走了,又轉過身向村口張望了—-陣,見路上空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便挨家挨戶把鄉親們回想了一遍,看看計劃中要轉移的人都到了,楊柳才轉過身,向山裏走去。
正跨了兩步,猛然想起背上的孩子,楊柳紅趕忙收住腳步。她放下背上的襁褓,解開一看,不由得吃了一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