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拂曉前,又在沂水以北的對崮峪對八路軍進行合圍,這時,朱瑞等人正被敵人包在這裏。朱瑞對仍然在身邊的李竹如說:“李秘書長,快帶‘抗校’同志掩護非戰鬥人員向濱海方向沖!”
“是!”李竹如接受任務後,向後一招手,“一隊向東,二隊向西,三隊向北,剩下的同志跟我沖!“沖啊……殺啊……”
八路軍指戰員與日軍激戰竟日,斃傷敵人六百餘人,八路軍也傷亡三百餘人,日僞軍将集中強大兵力“掃蕩” 并合圍南牆峪,省戰工會秘書長李竹如等英勇犧牲,山東軍區副政委黎玉在突圍時負傷。
一會工夫,敵人的先頭部隊,在朱瑞的視線中顯現出來。這時,朱瑞的心裏,比在深山打獵突然發現了獵物還要沉着。講實情,目下的敵人,是正以最大的速度風快地前進着。
可是,我們八路軍戰士們的心情,和他們的領導人朱瑞的心情一樣,卻覺着敵人就象爬行一樣,走得太慢了!因爲這些小老虎似的戰士們,盼望打仗真是如饑似渴,恨不能讓敵人一下子就來到自己的近前,好跟他們痛痛快快地拚上一場!
敵我的距離随着時間的流逝在縮小着。
不多時,敵人的隊形,已看得清清楚楚了。
隻見,上萬多号敵人,擺成一溜長蛇陣,明火執仗地向山東軍區而來!看敵人的來勢,不象要來個包圍戰,而象是要來個挖心戰—一順着街筒子直插街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個中心開花,打我們個措手不及!
朱瑞觀望着,思索着,覺着敵人采取這種戰術是有可能的。
第一個根據是:這些天來,鬼子大頭目見僞軍們天天出去跑,天天放空回,光打雷不下雨,一直找不到山東軍區首腦,勃然大怒了。于是,僞軍頭子等漢奸頭子們,叫到他的隊司令部,大罵一通,狠訓一頓,爾後,便親自帶領着他的日本大隊和僞軍們一起出發了,這些情況,朱瑞通過我們的地下工作人員都已了解到了;
第二個根據是:從前僞軍們出來“掃蕩”,都是采取“拉”戰術,而又一直沒有奏效!這回鬼子大頭目來個獨出心裁,花樣翻新,搞個挖心戰,也是有可能的;
第三個根據是:敵人人多勢衆,武器優良,他們憑借這些有利條件也有可能敢于冒險的;
第四個根據是:從日照、臨沂、沂水出發突襲南牆峪不成,取捷徑而進是不用路過崮峪的。他們既然故意先到蛟龍停留,又轉道撲向崮峪,顯然是用的聲東擊西之計。
敵人既然先來了個聲東擊西,繼而再來個迅雷不及掩耳的挖心戰,這是完全合乎邏輯的……朱瑞越想越高興。因爲敵人這樣的戰法,這樣的隊形,對我們打伏擊太有利了。他心中這樣想着,又見同志們也都大喜過望。
此時,同志們正在緊緊扣住扳機,握着手榴彈,首長一聲令下,準備給敵人一個出其不意的重大殺傷!
時間,在焦急中一分一秒地緩慢地流逝着。
敵人,在霧海裏一步一步地向這邊靠近着。
又過了一陣。敵人的先頭部隊,已進入了朱瑞手下的有效射程。到這時,屏住呼吸的戰土們,身子全象僵住了似的,一絲不動,隻是渾身的血液流得更快了。一顆顆鮮紅火熱的心,也正按照統一的節奏跳動着,就象共着一條血管似的。也許是由于太興奮的緣故吧?這時同志們那顆嘭呀嘭地跳動着的心,幾乎快要從嗓子眼兒裏蹦出來了!
在殺李竹如的仇人來到了面前的時刻,在馬上就要殺敵立功報答人民的時刻,在即将把黨和**的偉大戰鬥号召付諸行動的時刻,我們這些人民的子弟兵,我們這些苦大仇深的孩子們,我們這些用**思想武裝起來的革命戰士,誰能不想起英勇就義、壯烈犧牲的戰友?誰能不想起屈死的爹娘和階級弟兄?誰能不想起把自己救出苦海、火坑的**、**?誰能不想起敵人所欠下的一筆又一筆的血債?
這一切,在每個戰士的心頭上,燃起了一團團仇恨的怒焰,凝聚成一股股無畏的力量。仇恨結成的勇氣,氣憤産生的力量,使得戰士們面對着這一群其勢洶洶的敵人,信心百倍,勇氣十足!
他們等待着,等待着,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朱書記那開槍的命令。身爲指揮員的朱瑞,他的心裏完全知道,他自己率領的這夥戰士,跟我們八路軍的所有戰士一樣,當敵人出現在他們的面前的時候,要他們沖鋒陷陣是愉快的、容易的,而要他們忍耐,哪怕是忍耐一分鍾、一秒鍾,對戰士們來說也是痛苦的,對指揮員來說也是困難的!
可是,他并沒有迎合着戰士們的心願立即發布開火的命令!
他在幹什麽?他在沉思着!
在山東軍區戰士們的心目中,不管敵人的人馬多麽多,武器多麽好,我們也一定能夠擊敗他們。戰士們這種觀點,是黨給予他們的,是首長們通過一次又一次的戰鬥實踐給予他們的。
現在,朱瑞是怎樣看待這面前的敵人的呢?隻見他在緊張地沉思着!
這時節,在戰士們的戚覺中,時間行進得太慢了,一秒比一天還要難熬。他們把仇恨全凝聚在槍口上,心情如饑似渴,臉色憋得通紅,兩隻鼻翅兒掮動着,一對眉毛擰成了一條繩,握槍的手心裏都滲出汗來了。
溝裏很靜,很靜,靜得使人的耳朵裏發出了各種各樣若有若無的聲音!
伴随着時間的流逝,戰土們久久等待的命令,終于發布了:“撤退!”
這命令,聲音很低,很低。戰士們有的聽見了,有的雖沒有聽見,但也感覺到了。此刻,驚呆了的戰士們,大都莫名其妙地望着他們的領導人——這位發布“撤退”命令的朱瑞。
伏擊陣地上,籠罩着令人呼級困難的悶氣。這悶氣,掩蓋着戰士們的失望和不滿。
戰士們雖然沒人說出半句話,可是他們通過自己的眼把要說的話告訴給了書記同志。朱瑞向戰士們掃視一眼,将人們潛藏在眼神中的不滿情緒統統收撿過來以後,再次重申了他的命令:“順山溝東撤!”
你說同志們該是多着急呀?而且朱瑞也知道,同志們想打仗都要想成病了!但是,目前的境況下不容許他作任何解釋,就連發布命令,也隻能是簡潔的,迅速的。緊接着“順山溝東撒”的命令之後,他又跟上這麽一句:執行!
戰士們面對着這不符合自己心願的命令,心裏都急壞了!有的象渾身起了風疙瘩,癢得撐不住勁兒,用手搓着大胯。有的在嘟嘟嚷嚷發牢騷:“敵人來到眼皮底下了,爲什麽不讓打?真不明白!”
不通歸不通,着急歸着急,執行命令歸執行命令。這就是我們**所領導的隊伍的特點之一。我們同志們那種“一切行動聽指揮”的鐵的紀律,現在已經充分地表現出來了——你瞧!那些揣着失望心理和不滿情緒的同志們,這不全都提着槍、貓着腰、一個緊跟一個地向北撤去了嗎!
朱瑞走在遭溝裏,眼裏着一個又一個的戰士們。他,隻見,那些往日裏都賽過小老虎的小夥子,如今全噘着個嘴,帶着咕咕哝哝的聲音從他的身邊擦過去。
這當兒,他不由得想起了同志們在讨論問題時敢于發表自己的見解的場面,想起了在平時同志們敢于跟他争辯的情景,心裏一陣高興,不由得話在心裏說:“我們的黨有了這樣既懂得民主又懂得紀律的同志,世一界上還有什麽樣的敵人不能戰勝?”
朱瑞在撤退的過程中,走着走着落在了隊伍的後頭,他是故意落在後頭的。而且每次撤退都是如此,這已成了戰士們人人皆知的老習慣。不過,走在隊伍後頭的,也并不是隻有朱瑞一個人。在他的身邊,還有警衛員和通信員。他們,正在保護着自已的首長。
朱瑞走着走着,忽然一側身向一參謀低語了幾句,也不知他說了些什麽,隻見參謀點點頭“恩”了一聲,飛起雙腿朝前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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